四 我的童年(4)
天剛蒙蒙亮,大家都起了床,乘著夏天清晨的涼快各自往不同的目的地趕路。根據昨天“大哥”的介紹知道,我們必須先到縣城,然後再各奔東西。所以,我也跟著大隊人馬向縣城進發。
走出不遠便是一條通向縣城去的不太寬的泥和碎石混合的馬路,馬路上沒有汽車,但有汽車駛過的痕跡。馬路上已經有三三兩兩戴著草帽的趕集人;偶然也有自行車從我們身旁穿過;一輛木製獨輪人力車載著人發著吱吱呀呀聲音在和我們爭先恐後地走著。大哥們可能都來過這裏,且這裏的一切和我們的家鄉幾乎都沒有什麽兩樣,沒能引起他們的興趣和好奇,或許他們為了儲蓄能量,一路上很少說話一直悶著頭趕路。
我畢竟是第一次來這裏,總覺得一切都很陌生,不由得有一些問題要問他們,他們都隻是以不耐煩眼光看了我一眼,又繼續走他們的路。我知道自己有點不識時務,便閉上嘴跟著他們走。我們大約走了兩個小時左右,太陽漸漸的從東方地平線上升起,突然一個大哥高興的指著前麵隱約可見的縣城喊著:“弟兄們!縣城快到了!”一下子七嘴八舌的熱鬧了起來,步履也顯得快捷了許多,我隻能帶著小跑步緊跟著他們。
又走了不久,我們到了縣城的十字路口,他們告訴我,沿著十字路口往北是城橋鎮,那裏有一所著名江蘇省重點中學—崇明中學;往南是南門港,那裏有一所揚子中學,一直往東走將路過新河鎮直至堡鎮、陳家鎮。那裏也分別有幾所中學。盡管他們向我介紹了那麽多的學校,省的重點中學是那麽的向往、誘惑人,但我別無選擇的盡快趕往新河鎮的大新中學,尋找我的同學王均正,以免再遭蚊子的叮咬之苦。我便與大哥們告了別,獨自走上征途。
他們告訴我,去新河鎮還有三十多裏路程,我知道自己已經走了十幾裏路已經累了,腳掌也有點痛了,需要找一輛人力獨輪車代步。在十字路口旁邊的樹蔭下有幾輛歇涼的獨輪車,他們見我走去,忙起身迎著我,我挑選了一位讓我比較放心的老實壯漢,他的要價是一元三角錢,我二話不說就要了他。他高興地忙把他的獨輪車推過來,整理一下座墊,拂去車上灰塵,接過我的簡單行李,讓我坐上,車子隨著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在馬路上奔跑起來。
壯漢看出我有些茫然,焦慮的神情,猜測著我是第一次來崇明報考中學,便熱情地邊推著車邊向我介紹:“這是一條唯一貫穿崇明東西的馬路,西起廟鎮東至陳家鎮,中間經過縣城、新河鎮、堡鎮。你去的新河鎮上有一所大新中學,那是一所初級中學,沒有高中。整個縣隻有在縣城的崇明中學和在堡鎮的民本中學有高中部,在初級中學裏大新中學算是不錯的。”聽了他介紹後,心裏似乎很感安慰。接著他又向我介紹崇明島的土特產:“其實我們崇明與你們啟東是差不多的,口音也一樣,不過,我們的水蜜桃和浜瓜、麵丈魚和刀魚你們是沒有的,味道很好,你來了以後就會有機會品嚐到……。”
雖然離開家才一天,但感覺似乎很久了。昨晚受蚊子一夜的騷擾,清晨又沒有吃早餐就跟著大家一起趕路,此時真的感覺又累又餓又渴,心裏一下子感到陣陣的苦楚和委屈。但又想,另外一些同學因家庭條件所限,想來崇明報考中學都不能來,隻能任憑命運的安排,至少我不為費用所憂,而且,我來報考了。這樣反思一下,我的心忽然豁達開來了,暫時的又累又餓又渴算得了什麽?
此時,太陽已經升高,氣溫在節節上升,真的感覺非常口渴,正好路邊開始有賣瓜果的小攤,我便叫壯漢在瓜果攤停車,要他為我挑個好一點的浜瓜,我曾吃過浜瓜,水分又多又甜,的確很好吃,但我不會挑,他在瓜攤上看了一眼,伸手取出其中一隻,左手托著旋轉瞧了瞧,然後用右手手指頭對著瓜彈了幾下,發出清脆的咚咚聲,說:“這個瓜肯定好吃。”我高興地接過瓜,讓攤主秤後付了錢,讓他把瓜切成數塊,給壯漢兩塊一起吃,我簡直狼吞虎咽一下子把瓜吃完,用手抹了抹嘴又趕路了。
當時農村一般人家家裏都沒有鍾和手表,如果哪一家有鍾或手表的話則稱謂富家了,一般都是根據太陽的位置來估計時間的,太陽將升到頭頂時,壯漢指著漸漸移近的一群房屋高興地說:“新河鎮快到了。”他又介紹說:“新河鎮地處崇明島的中部,它的街道是崇明最長的,相對比較繁華,鎮上有戲院、照相館、百貨店、食品店和飯店。”聽了他的介紹比我想象的要好,我似乎有點喜歡上這裏了,心想:“王均正這小子真有眼力,見到他後好好問問他怎麽想到這裏來的?”忽然又想起:“不是他有個親戚姐姐在這裏教書嗎?有這樣的姐姐真好!”想著想著我真想馬上見到我的同學。
我沒有讓壯漢送到學校,反正我也沒有什麽行李,就在距學校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付了錢,我拿著簡單的行李沿著他指引的路走去,一會兒一所學校出現在我麵前,整個學校好像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家園,房子布置錯綜複雜,隻有家園外麵的一排西式平房建築顯得比較新。後來才知道今年招收的三個班級的學生將安排在那西式平房裏。
到這裏來報考的學生比較多,但當時他們都與我一樣,不知道什麽叫複習?複習什麽?考就考唄!大家都三五成群的在聊天或玩著什麽?我在人群裏尋找著我的同學,終於在學校的大禮堂裏找到了他,我意外的出現使他感到很驚喜。盡管他的親戚姐姐在這裏的一個小學裏教書,但她有她的事總不能整天的陪著他,又沒有我們學校來報考的任何一個同學,所以我們能一起來報考這所學校真的非常的高興。
他忙領我去他在校外的宿舍(校內也有一個宿舍),這一排宿舍原來也是富人家的住舍,總共有四間,每間有二十多平方米,四張竹製上下雙人床分別躺在房間兩側,房間顯得還寬敞。靠窗的那張上舖是他的床,他把我的行李和他的行李一起放在下舖,晚上我們就一起睡在上舖。由於天氣炎熱,一路上灰塵樸樸的,很想洗個澡,他便領著我去了所謂的盥洗室,那裏沒有自來水,院子裏卻有一口井,把井水打在大盆裏(同學的盆),然後在盥洗室擦洗身子。這是我第一次用井水洗澡,當我用浸濕了的毛巾直接接觸肌膚時,我被這突然的冰涼驚嚇的叫了起來,幸虧盥洗室裏隻有我一個人,不由得有點自嘲地笑了起來。後來我發現他們到了晚上都在學校旁邊的大河裏遊泳,就算是洗了澡。這倒是極好的辦法,後來幾天裏我也跟著他們這麽做了。
同學陪著我在招生辦報了名,辦理了準考手續,考試通知告知,今年共招生150名。於7月15日上午8:00—9:30語文。下午2:00—3:30算術。當時我們真是年少無知,似乎沒有任何壓力,也不知道對前程的憂慮,一到這新的環境裏隻是感到很好奇、好玩。我的同學還比我小一歲,更是無憂無慮地使勁玩。於是,時間也似乎過的特別快,明天將參加考試了,這才喚醒我們來這裏的使命,當晚我們把鋼筆的墨水注滿,並打算早點睡覺,算是在為明天的考試做準備。
清晨,我們很早就起了床,洗漱後就去食堂(大禮堂),那天食堂比平時也開的早些,食堂師傅已經把粥桶放好,有幾個學生已經在那裏等候著。待師傅將粥菜和饅頭拿來後,我們先來的學生拚成一桌先吃了起來,吃完後,我們拿著準考證根據貼在教室門口的姓名、座號去尋找自己的考試教室和坐位。當我們尋找到位置出來時,學校裏已經從各地來了許多的考生。
臨考時,大約有300多人陸續魚貫似地進了各自的教室。教室裏的鬧鍾響起,監考老師告訴大家將預先放在桌子上的考卷翻過來開始考試,教室裏一片寂靜,隻聽見紙張移動和書寫的沙沙聲。語文考試題目分填充、解釋、作文三個部分,我感到不難,不到9:30就交了試卷。上午的考試使我對下午的算術考試更有信心,因為我讀小學時算術算是我的強項。果然下午的算術考試很順利,我是監考老師以詫異的眼光看著我走出教室的第一人。但這並不是我在炫耀自己,而是顯示出自己的無知,覺得考完了,就該離開教室了。
雖然考試對我們倆都沒有太大的壓力,但考完試後還是倍感輕鬆,畢竟完成了一項使命—父母賦予我們的使命。我們倆又用了兩天的時間在鎮上看了一場紹興戲、上館子吃了一頓飯、逛遍了所有商店,好像我們不會再來似的。這正是說明當時我們年少的幼稚和無知。但不忘一起去與他的親戚姐姐打了招呼才一起回老家—啟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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