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中共黨員的叛變,中統專用詞為「轉變」。1931年5月顧順章「轉變」前,中統對破獲中共地下組織進展不大。抓到顧順章後,徐恩曾幹勁極大,三天三夜不休不眠連軸轉。
顧順章「轉變」後,雖因錢壯飛「臥底」,周恩來等要角得脫,但滬寧平津及漢口、蘇州等中共地下黨還是遭到重大破壞。顧順章首先供出獄中的中央委員惲代英(1930年5月6日以「共嫌」被捕),顧順章知道惲代英所用化名及監號。周恩來僅差一刻鍾得脫。顧還招降中共特工胡大海、胡洪濤、王國棟等。[16]
徐恩曾記載:
他(按:顧順章)好像一部活動的字典,我們每逢發生疑難之時,隻要請助於他,無不迎刃而解……從這些破案中,又獲得了向上破獲追溯的機會,於是又擴大再破獲。這樣一次又一次地連續破獲,使共產黨在全國各地的地下組織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大打擊,受創嚴重的地區,竟致無法恢複組織。
中統倚靠顧順章立了大功,蔣介石召見徐恩曾與武漢特派員蔡孟堅,特予表彰,備加勉慰,升調查科為調查處。[17]
鑒於錢壯飛通過公開招考來到徐恩曾身邊,中統從此不再公開招考。對來曆不明與不了解者(尤其中共叛徒),始終存在戒心。入口收緊,似再無中共特工滲入。[18]
關於顧順章之死,一直撲朔迷離。徐恩曾證實顧順章1935年被國民黨處決,徐恩曾認為顧順章「轉變」後並不安分,四處尋找政治出路,又想回頭再入中共,被徐恩曾發現——
我所遺憾的是這位具有特殊貢獻的朋友,不曾和我合作到底。1935年春,因和敵人重新勾結而被處刑。由於他不安分的本性,我雖盡量優待他,日子一久,他仍感到不耐,要找政治上的出路。在我們這邊找不到,又去和共黨勾結,向共黨提供我內部人事和業務報告。後又發現他有實行暗殺計劃後,逃往江西蘇區的準備,我隻好對他放棄了。我前後經辦和他同等重要地位的共黨分子的自新轉變案件不下五、六十起,顧順章是唯一的轉變後又想回到敵人懷裏的一個。我愛惜他的才具,至今仍以不能挽救他而感到惋惜,雖然他在這一時期對我們的貢獻,是永不該抹殺的。
1928年即為調查科助理幹事的張國棟說:顧順章雖賣力叛變,徐恩曾對他並不放心,派人暗中監視,且隻讓顧順章幹培養特務的活兒,編了一套培訓特務的教材《特工叢書》(六本),分別為《訓練工作》《情報工作》《偵察工作》、《行動工作》《審理工作》《組織工作》,約50萬字。顧順章因得不到徐恩曾信任,欲投靠另一頭的軍統,為徐恩曾不能容忍,一次酒席上拍出手槍要殺顧,被阻攔。徐恩曾便以「不服從命令,企圖別樹一幟」為名,先軟禁顧順章,後送蘇州反省院,1935年秘密處死。[19]
按常理,顧順章對中共欠下如此血債,不可能再叛回中共。徐恩曾為殺顧找借口,推說顧欲叛回中共,似合邏輯。同時,徐恩曾未能列示顧順章欲叛回中共的客觀證據。
萬亞剛晚年撰文駁斥老上司徐恩曾上述「評顧」,有一段值得引述的深入分析,結論是顧被殺乃「冤假錯案」——
這番交代前後矛盾,不近情理,令人難以接受。例如說他(按:顧順章)日久生厭而起異心就不對。顧順章被處刑,應在1933年春季以前,因在這以後顧順章就消失了。自轉變到處刑不過一年半,時間並不久。而在這段時間內,顧順章正忙於協助破案,日子過得非常緊張而愜意,怎會感到不耐?其次,聰明如顧順章難道不知自己這套本領,市場有限,除在中統吃香外,換個地方就派不上用場。那有另找出路之想?第三,顧順章和共黨之間已仇深似海,即使他要另找出路,也不會重投共黨。第四,即使顧順章已和共黨重新勾結,共黨也必定要他做第二個錢壯飛,絕不會要他提供什麽情報或逃往蘇區。第五、前麵說他「重新和共黨勾結」,這是說已和共黨勾結上了,但最後又說「又想回到敵人懷裏」,多了一個「想」字,又意味著想和敵人勾結而未成其事。究竟顧順章是已遂犯還是未遂犯?這裏無從認定,豈非自露馬腳?
根據以上分析,肯定顧順章未曾重回共黨懷抱。這是一樁冤假錯案。
萬亞剛認為顧順章死於才高招忌,並說操辦顧順章後事的一位老中統(也是中共「轉變分子」)證實這一判斷:
到底顧順章何以致死?有道是「不招人忌是庸才」,正因為他不是庸才,而且鋒頭太健,所以就招來殺身之禍了。
顧之被殺確出於中統人員的妒忌陷害。[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