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看到《總有一種愛,讓我們淚流滿麵》,非常感謝“天使在人間”。不少網友喜歡拙作《一個生命的誕生》,我想這並不是因為煙鬥狼有多了不起。每個父親都愛自己的孩子,我隻不過把這段心路如實寫了出來,引起了大家的共鳴。中國男人大都不願表現得兒女情長,尤其在搜狐這片板磚橫飛的戰場。如果不是因為久居海外、念子心切,我也不會動筆——畢竟事情已經過去了三年。沒想到貼子登出來以後,得到這麽多網友的祝福,甚至包括某些標準憤青,真是讓我非常感動。煙鬥狼在此向所有朋友道聲“謝謝”,也祝你們闔家幸福!
二十多歲時,我曾經非常cynical,以惡意看待周圍的一切。那時我不相信有什麽真情:男女相愛隻源於肉欲,再美的情書也不過是一種前戲;父母對孩子的愛是自私的,無非想讓孩子養老報恩;我自己也不是什麽好人,因為我充滿仇恨和絕望。說真的,哪天我讓車撞死了都不會後悔,因為我對這世界厭倦至極,早走一天晚走一天其實並無分別。但是後來妻子改變了我,讓我知道自己還能有一個家。妻子懷孕以後,我第一次學會心疼人,並開始為這個小小的“第三者”牽腸掛肚。然然出世以後,我變得貪生怕死起來。一個人在海外,我會經常提醒自己:為了他們娘兒倆,我必須好好活著。由於頻繁飛國際航線,我給自己買了高額航空保險,以前我可沒這樣惜命過。
父親36歲有的我,我36歲有的然然。我們仨都是屬猴的,似乎冥冥之中有什麽因緣。父親每次打電話,總叮囑我要注意然然的安全,有時讓我覺得婆婆媽媽的。其實父親並不是沒有見過世麵的人。他17歲參軍,去過朝鮮戰場,後來又在北大荒呆了14年,世間最苦最危險的事他都經曆過。父親三年前得了前列腺癌(晚期),做完手術後病情基本穩定,但需注射鍶89控製骨轉移。鍶89是一種放射性藥物,雖然劑量很小,醫生仍然建議他不要與幼兒有親密接觸。父親到老總算盼來了孫子,可至今沒有抱過一次。
去年“五一”期間,父母來北京看然然。這孩子從不讓生人抱,但奶奶很順利地就把他接過去了。我父親隻是在旁邊羨慕地看著,並不伸手。在北京期間,父母住在附近的招待所裏。家裏地方太小,使用麵積不到50平米,卻已經大大小小擠了6口人。父親身上有放射性藥物,也不願和我們住在一起。父母在北京呆了五天,便執意要回去,我猜是替我心疼每天180元的房費。我送他們上火車時,怕父親傷心,對他說:“下回然然大點,你抱他應該沒問題了。”父親忙說:“不!不!我不會抱他的,要保證他的絕對安全。這次我見到他已經很知足了。真的,我很知足了!”
我多麽希望然然能夠一生平安,他身上承載著多少人的愛!但我也知道:人的命,天注定。我會盡一個父親的職責,但我沒法把他鎖在保險櫃裏。現在我身處萬裏之外的加拿大,能為他做的隻是祈禱,願上帝保佑他平平安安。將來然然大了,會變得越來越獨立,我更不可能限製他的發展,盡管我知道這個世界充滿危險。年近不惑,我已經能夠比較從容地麵對未來。我明白:人的一生就像一條河,無論前麵會出現什麽,也要一直流淌到終點。
煙鬥狼 2007年11月21日 於卡爾加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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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煙記事》第二卷至此結束,定名為《大荒無極》。全書共計102萬字。
煙鬥狼 2024年6月30日 於新加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