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我們那時候還玩什麽?
前麵我寫了一篇《我們那時候玩什麽?》。後來想想還有不少遺漏的,因此又補了這篇《我們那時候還玩什麽?》下麵說到的幾種,有的是小孩玩的,有的主要是青年人玩的,而且都帶有一點賭博的性質。
轉盤 這是一種主要是小孩玩的遊戲。在一個一尺半左右直徑的紙板盤上,中心豎一根三四寸高的木杆。木杆頂端釘一根鐵釘。另用一根一尺多長的竹片,中心鑽一個孔,套在木杆頂端的釘子裏。竹片的一段係一根細線,下懸一根縫衣的鋼針。縫衣針下垂的程度,針尖剛剛觸及紙盤麵。紙盤上從中心向四周輻射畫了十幾條粗細不等的線條。轉動竹片,鋼針也在紙盤麵上移動。到竹片停下時如果鋼針尖剛好停留在線條上,就可贏得線條標示的彩頭;不在線上則算輸。這些彩頭大多是代價不等的糖果和小玩具。紙盤上最細的線僅一毫米左右,難得那麽巧鋼針尖會正好停在線上,所以要得大獎很難。遊戲時轉一次竹片一分錢,雖然是小交易,但這一分錢對一個小孩來說這已是他一天或幾天的零用錢了。這個小攤子擺在混堂橋堍一家叫“馮阿寶洋貨點”的跨街樓下麵。這裏是很多住在小鎮西部的、就讀第二中心小學學生上下學必經之路,所以有不少小孩光顧。這個小攤攤主還有一項活動,就是動員小孩把錢存在他那兒,說存滿多少錢會有什麽什麽獎勵。我那時被這些許諾的獎品吸引,把每天父母給的一分錢零用錢都存在他那兒,前後總計存了一元多。後來這個攤主突然不見了。隔了差不多半年多,他又回來了,擺了另一種玩意兒的攤攤,見了我如同從不認識一樣。那時候我還小,不敢與他理論。這些存在他那兒的錢就被他吞沒了。也不知他總共吞沒了我們小孩多少錢。這個小攤主當然是個窮人,靠此為生也不容易,但欺騙小孩我總覺得太缺德。
打彈子 那年月,幾乎天天有一個姓朱的麻臉中年男子在“聖堂”大門外擺一個打彈子的攤子。大家都叫他“朱麻子”。打彈子的道具是一個一公尺左右長,半公尺左右寬、帶一點橢圓形的盒子。盒子裏麵有兩層,裏麵一層是一塊薄木板,外麵是一塊玻璃蓋板。薄木板上麵開了許多圓形的小洞,洞口大小比彈子稍大一點。洞口外麵釘了大半圈小鋼釘,缺口剛夠彈子通過。此外,板上還有好多釘子是引導彈子的走向的,薄木板外圍則是一圈彈子的走道。在盒子的右下角,有一個打彈子的彈簧扳機。彈子是鋼珠,有我們那時候玩的玻璃彈子那麽大小,一粒粒都擦得銀光鋥亮。這些彈子平時都藏在盒子的下層。遊戲時,需將盒子放置得上高下低,稍稍向右傾斜一點,這樣彈子都集中到扳機處。你給一分錢,朱麻子就用一個裝置在盒子右側的搖柄搖一下,彈道裏就會滾出一粒彈子來。遊戲的人用手將彈簧扳機拉出來,再突然放手,彈子在彈簧的推送作用下迅速被彈出去,在最外圍的那個走道內急速轉幾圈,然後到彈子轉到盒子最高點而速度也減慢時,彈子就往下滾,一路磕磕碰碰,如果滾進一個洞去,他就贏得這個洞的獎品;不進洞一直滾到底,就算輸掉。獎品都是他自己做的,形似上海城隍廟梨膏糖的肉鬆糖。最高等的獎品是十塊梨膏糖。三塊一條共三條,上麵再加一塊,疊在一起。這些獎品都堆放在彈子盒玻璃麵板上。當時這樣的肉鬆糖算是高級的糖食了,看著金燦燦的肉鬆,讓人不禁怦然心動。輸掉的也有一塊用花生做的方糖,很薄。我們叫它“腳皮糖”或“歎氣糖”。玩這個打彈子的,年青人居多。他們有的玩出了竅門,把彈彈子的力量掌握得很好,因此中獎的機會很多。也有的人喜歡幾粒彈子一起打,這樣中獎的機會也會增加。有一次有一個人把朱麻子所有的肉鬆糖都贏光了,朱麻子不得不出錢把糖買回來。不然沒有糖,這一天他就做不成生意了。這種打彈子很有經驗的人,我們稱之為“老鬼”(“鬼”字要讀成“ju”)。聽說朱麻子見了他們就怕,曾私下求他們高抬貴手,賞他一口飯吃。這幾個人也就不為已甚,以後很少再去玩了。這種遊戲我們小孩有時也會去玩。記得一次春節中舅舅家的二表哥來我家,母親給了我們五分錢我們就去打彈子玩,表哥居然中了一個頭獎,讓我們興奮了好幾天。
朱麻子的生意總是很好的,攤子周圍常常圍了大堆人。當有人玩,彈子在盒內從上往下滾動時,旁邊圍觀的人就高叫:“中!中!中!”可是彈子常常在洞口碰一下鋼釘,沒有進洞又往下滾,且一直滾到底。於是圍觀的人都“籲”地歎一聲氣。有人懷疑這洞口的釘子釘得太密,所以彈子進不去,吵著要檢驗。朱麻子無法,隻得把玻璃板上的獎品先移開,然後揭起玻璃板用一粒彈子示範給他們看。有時這個缺口確實釘得太密了些,得用力才能讓彈子通過缺口。這時候朱麻子隻得認自己作弊,把釘子拔掉重新釘過。剛才輸的不算數,讓人重新再打。看來做小生意也不容易,作奸犯科耍滑,往往要被人揭穿。這個朱麻子是蘇北人,我們那裏人稱蘇北人為“江北人”,有點歧視的意味。他常年居住在一艘小船上,沒有固定的停泊地點,我家隔壁“壽春堂”藥店門前的水橋邊也停泊過。到了大約一九五五、五六年這個時候,他就突然消失無蹤了。
在五十年代上半葉那個時候,在傍晚時分,有一個人會到暢春園茶館附近的混堂橋和通濟橋交會處做摸牌贏五香豆的買賣。牌是用麻將牌大小的竹牌做的。上麵分別寫有“奶”、“油”、“五”、“香”、“豆”五個字。竹牌放在一個黑布口袋裏。付一分錢可以摸五張牌。如果五張牌上的字分別是“奶”“油”“五”“香”“豆”五個字,就贏一包五香豆;湊不全五個字,輸掉,也有五顆五香豆吃。又如果第一次摸牌隻摸到三個、四個字,而又想湊全這五個字去贏一包五香豆,則再出一分錢可以再摸兩張牌;仍不中,再出一分錢還可摸兩張牌;第三次以後仍想加摸,那就一分錢隻能摸一張了。這個遊戲也能吸引一些青年人。
到了春節,街上有幾處空地比較大而又人流集中的地方,如“火燒場”、“聖堂”、“大醬園”門前,有人會在地上鋪一塊白布,放上香煙、無錫泥公仔等東西,做套圈圈的遊戲。套圈是藤條做的,有大碗口大小。參加遊戲的人隔著一條繩索用藤圈套白布上的東西,套中了就是你贏的獎品。這種遊戲吸引很多大人。因為繩索與獎品隻隔著兩三米距離,那些大人向前俯下身子,再伸長手臂,以為這些香煙、公仔就在麵前不遠處,會十拿九穩套中。但很多人上當了。因為藤圈有彈性,很多次看似套中了,但藤圈碰到地麵又會彈出來,或在公仔上轉了一個圈又轉出來了。再有就是打氣槍。打中靶子的有獎。我看這個中獎的機會倒多些。但不知多少錢打一槍。玩這些的大多也是青年人居多。
聽說再早幾年大人們玩的花樣更多,如打撲克、叉麻將、鬥蟋蟀贏月餅等等。因為這些都涉及賭博,中共執政後就嚴厲禁止,所以很快就絕跡了。記得我小時候有一年新年中還見到過一次有人因為賭博,被抓後遊街的情形,與文革中遊鬥當權派差不多,隻是文革遊鬥當權派要戴紙帽、掛黑牌,顯得更粗暴。文革中因為大家無事做,打撲克又大行其道。叉麻將到文革後再次盛行,還被冠上“國粹”名號。但鬥蟋蟀贏月餅卻不再聽說。
2020年7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