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年前的1969年3月,在黑龍江省虎林縣烏蘇裏江畔,一個麵積僅0.74平方公裏的小島上,中國與前蘇聯邊防軍人展開了一場血腥廝殺。麵對裝備精良、占有絕對優勢的入侵者,誓死捍衛國家主權的中國邊防軍人毫不畏懼,奮勇作戰,運用靈活多變的戰術戰勝了入侵者,用鮮血和生命保衛了祖國的領土,維護了中華民族的尊嚴。這就是震驚中外的珍寶島戰鬥(前蘇聯稱“達曼斯基島事件”)。現已80高齡的曹建華老人曾親曆這場戰爭,事隔37年他為我們講述了那難忘的1969年3月……
蘇聯不斷在邊境向中國施壓
這次戰鬥,是在中國“文革”這一特殊的曆史條件下進行的一次邊境保衛戰。時任合江軍分區副參謀長(戰後任司令)的曹建華參與並親自指揮了這場戰鬥。
中蘇之間的邊界問題及出現的武裝衝突有其深刻的曆史原因,兩國邊界上的領土爭議,是沙皇俄國侵略中國造成的遺留問題。這一問題在20世紀60年代後期激化,恰恰又是中蘇由意識形態對立到國家關係惡化所導致的必然結果。
中國與前蘇聯的邊界分東西兩段,全長7300公裏,是沙皇俄國炮製的19個不平等條約強加於中國的。1840年鴉片戰爭後,沙皇俄國利用中國清政府的腐敗和邊界守備空虛,乘英、法等國侵華之機,以武力入侵和外交訛詐,迫使清政府簽訂了《中俄瑗琿條約》、《中俄天津條約》和《中俄北京條約》等一係列不平等條約,將原屬於中國的150萬平方公裏土地劃歸俄國。盡管俄國十月革命後,列寧領導的蘇維埃政府曾發表對華宣言宣布:“放棄沙皇政府從中國取得滿洲和其他地區。”但當時中國國內軍閥割據,中國的邊境還在日本和沙皇白衛軍占領下,列寧的承諾無法兌現。列寧去世後,這些承諾均化為泡影。
新中國成立後,中蘇兩國簽訂了《中蘇友好互助同盟條約》,結成了戰略同盟,也曾度過一段“蜜月”。但蘇聯對兄弟黨表現出盛氣淩人的“大國沙文主義”態度,引起了毛澤東的強烈反感。1958年4月,毛澤東拒絕了蘇聯要求在華建立“聯合潛艇部隊”和長波電台的要求,使赫魯曉夫懷恨在心。翌年蘇聯便撕毀向中國提供技術援助的協議。1960年突然召回在華的全部專家並終止數百項經濟技術合同。勃列日涅夫上台後,繼續奉行敵視中國的政策。為了進一步對中國施壓,開始在邊界上不斷製造事端。他們槍殺我國邊民,劫持牛羊,甚至利用中國暫時的經濟困難,在新疆地區製造民族糾紛,煽動大量邊民外逃。
當時中國雖然在政治上“反修”,卻不願意因邊界問題進一步惡化國家關係。在中國倡議下,1964年2月兩國在北京舉行了邊界談判。中方指出,應分清曆史是非,清政府和沙皇政府簽訂的條約是不平等的!但考慮到曆史原因和中蘇兩國人民的友誼,中方願以那些條約為基礎,全麵解決邊界問題。蘇方卻傲慢地拒絕了中國的合理要求,雙方談判出現嚴重分歧。
根據《中俄北京條約》,中俄東段邊界以黑龍江和烏蘇裏江為界。按照國際通行規則,在兩國劃定邊界時,山界應以山頂部中心騎線點劃分;河界應以水流最深處(即主航道中心線)劃分。主航道中心線所在國一側島嶼歸該國所有。但當時的蘇聯政府根本無視這一國際準則和中國政府的嚴正立場,早已將黑龍江和烏蘇裏江劃歸自己的內河。他們不僅將江上1000多平方公裏麵積的800多個島嶼劃為己有,而且開動宣傳機器大肆製造中國好戰形象。並狂妄地宣稱中國北部邊界是以“長城為標誌的”;還別有用心地說“中國漢族以外的少數民族都不是中國人”……麵對蘇聯這種蠻不講理、咄咄逼人的囂張氣焰,崇尚鬥爭哲學的毛澤東主席絕不示弱,更何況邊界問題關係到江山社稷,他以無產階級政治家的膽略,從始至終關注著這場鬥爭。
珍寶島
邊境衝突形勢嚴峻
1966年,在中蘇邊境鬥爭最嚴峻的時刻,曹建華由黑龍江省軍區作訓處處長調任合江軍分區副參謀長。合江,在建國前東北九省時曾為合江省,是黑龍江、鬆花江、烏蘇裏江三江結合部。江對麵是前蘇聯的伯力(蘇遠東軍區大本營),戰略地位極其重要。
1960年代以前,盡管對部分邊界歸屬存在分歧,但雙方群眾和邊防軍人仍能友好相處。但60年代以後情況發生了變化。特別是1966年以後,隻要我軍巡邏人員一踏上冰麵,對方就派重兵前來驅趕。為此我方據理力爭,蘇方理屈詞窮,惱羞成怒,便開始拳腳毆擊,隨後升級到以棍棒毆打,致使我方多人多次受傷。蘇軍巡邏艇還多次撞沉我方在江上正常捕漁作業的船隻,氣焰十分囂張。
1967年12月16日晚上,曹建華帶著縣委兩台車到七裏沁島檢查我邊民在江上的生產鬥爭,突然遭蘇軍開槍襲擊。子彈將縣委的小車擊中,司機李國榮胸部中彈身負重傷。曹建華的小車車胎全部被打扁,操縱係統被擊毀,車輛完全報廢。群眾奮不顧身地衝上去將開槍的蘇聯邊防軍包圍起來,混亂中雙方開始動手廝打。一蘇軍士兵在裝甲車上架起機槍向曹建華瞄準射擊,此時一位老漁工奮力甩出手中的漁叉將機槍撞飛……第二天,就襲擊事件我方向蘇方提出嚴正交涉,但蘇方拒不認賬。
從1967年11月到1968年1月,蘇軍連續出動兵力幹涉我邊民在珍寶島和七裏沁島從事冰上捕魚生產,中國邊防部隊前來保護群眾,由於我方力量較弱(每次都是5到6人圍打我方1人)屢次被圍毆打,竟有100多個群眾和邊防部隊官兵被打傷,有的被打昏過去,許多戰士頭破血流,而蘇方隻有10人受傷。
1968年1月5日,蘇軍出動裝甲車對在七裏沁島上進行正常生產作業的邊民衝撞,當場撞死、壓死我5人,重傷450人,輕傷200人。幾天後,曹建華帶領12人在我方卡脖子島執行任務,被蘇軍70多人圍堵,一蘇軍中尉端著刺刀照曹建華當胸就刺,曹急忙躲閃,刺刀穿透了大衣、棉襖和毛衣,緊擦著左肋而過……曹建華回憶說:你不親眼目睹蘇軍的橫行霸道,你就不知道什麽是欺人太甚!你不親身經曆蘇軍對我們戰友和群眾的施暴過程,你就不知道什麽是忍無可忍!
為此,沈陽軍區報軍委批準,擬在1968年3月12日前後在七裏沁島方向進行自衛反擊。但是當時的自然條件太惡劣了,暴風雪阻斷了一切。積雪沒過了電線杆子,車輛、馬匹原地不動,五分鍾就能被暴風雪掩埋。在天氣好的情況下,從佳木斯到饒河隻需一天(現在隻需3小時),當時卻要在暴風雪中連續走7天8夜。生產建設兵團出動了40多台推土機幫助部隊開辟道路,卻仍然不能保證部隊和物資的集結。隨著春天烏蘇裏江開凍,反擊計劃被迫取消。
邊防部隊就蘇軍裝甲車撞死中國平民一事正在向蘇方交涉(1967年12月)
艱難的戰前準備
1968年8月,蘇聯以突然襲擊的方式對企圖擺脫其控製的捷克斯洛伐克進行了軍事占領。隨後勃列日涅夫公開鼓吹“有限主權論”,為武裝幹涉其他社會主義國家製造理論根據。
同時,在中蘇邊境向我施壓。蘇聯已由“修正主義”演變為“社會帝國主義”了。就在這一年,蘇軍飛機越境偵察挑釁事件日益增多,烏蘇裏江上的珍寶島和七裏沁島成為雙方鬥爭的焦點。
珍寶島以酷似中國的金元寶而得名,與七裏沁島相距20公裏,都在烏蘇裏江主航道中國一側。珍寶島19世紀還是中國江岸的一部分,直到20世紀初被洪水衝刷出一個江汊子後才形成島嶼。
1960年代後,蘇聯邊防軍開始阻攔我軍民上島,不斷製造糾紛。特別是1968年入冬後,蘇聯邊防軍一再出動裝甲車、卡車運載武裝軍人上島,攔截中國邊防軍上島巡邏,並以棍棒加以毆打。我方雖給予還擊,終因人少力單,屢次吃虧。
隨著事態不斷擴大,沈陽軍區指示合江軍分區具體組織反擊,並規定:反擊嚴格限製在主航道中心線我國一側,行動要迅速,不糾纏,不戀戰,取得勝利後立即撤回有利地區,戰場選擇在珍寶島。
然而,戰鬥麵臨的困難太多了,首先是沒辦法看地形。我方完全暴露在對方觀察範圍內,隻要上島,不消三分鍾,對方的裝甲車就會衝過來,我方隻能後退。打仗不看地形怎麽部署部隊!
其次是武器彈藥嚴重不足。前線部隊隻有一半配有自動武器,無奈之下,曹建華隻得花錢將地方上民兵和武裝部的武器彈藥收購上來,集中了13輛車。武器運到後亂糟糟地堆在邊防站的食堂裏,沒槍的戰士都去搶,最後還剩下四具火箭筒沒人要,曹建華讓饒河勤務連的幾個炊事員現學現賣。也正是這幾個炊事員在後來的戰鬥中擊毀了一輛裝甲車。
三是敵情突然發生變化。觀察哨報告,敵方巡邏車輛明顯增多,可能敵人增加了兵力。曹建華立刻派偵察員身著偽裝接近偵察,通過識別車號,發現敵人用4部裝甲車圍著公路繞圈子,給我們造成部隊頻繁調動的假象,其實敵情變化不大。
最後是在嚴寒下作戰的防凍問題。冬季珍寶島地區零下三十多度,如何防凍關係到戰鬥勝利。曹建華他們根據部隊現有裝備,將人埋在雪裏,剛開始時堅持不到40分鍾,隨著不斷總結經驗,最後戰士們竟然能在雪裏呆上6個小時。那時部隊防寒也就是大衣、棉衣、絨衣這類簡單裝具,更重要的是靠精神和意誌。當時邊防戰士流行著這樣的口號:為了保衛毛主席,粉身碎骨誌不移!為了打倒新沙皇,願做雪地邱少雲!
珍寶島衝突中的蘇軍裝甲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