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課老師 (五) 佟老師
父親本是大英雄，造化弄人落高中。
益師益友似母親，教誨終身水長東。
十五中雖然是一所普通的帶帽高中，卻是藏龍臥虎，老師中有各色人等。五十年過去了，有的人還記得，有的人已經隨風而逝。不管怎麽樣，佟老師肯定最讓人難忘的那一個。
歲月如梭，與佟老師第一次見麵的情形已經很模糊了。到十五中隻是一個代課老師，學校根本也不當一回事。學校和教研組都沒有開會介紹。拿到課表找到教室就上課。
依稀記得是在教學樓下麵操場路口遇到的。佟老師個子高高，不是一般的高，一口非常標準的普通話，京片子。聽說以前是中文老師。後來因為學校缺乏英文老師，就改教英文。輔仁大學出來的英文當然是瓜瓜叫。
八卦大概是人的本性。不久就有人來說她不是一般人，而是名人之後，父親死於盧溝橋事變。文革期間很多事情是不能公開講的。後來才知道是聞名全國的抗日英雄 - 二十九軍副軍長佟麟閣。最近查百度了解到佟老師原名佟鳳鳴。在十五中時隻知道叫佟亦非。為什麽改了名字就不知道了。在百度上看到佟將軍的照片，發現佟老師和父親長得十分相像。
佟老師有好幾處讓人不能忘記。首先是鶴立雞群的個子。二是純正的京片子，一開口就讓人不能忘懷。三是高雅的氣質和得體的談吐，一接觸就被吸引住了。
四川人都普遍比較矮，特別是女人。佟老師到底有多高從來沒問過。記得給她講話的時候要抬頭向上。我接近一米七，所以她應該是一米七五以上或者接近一米八。不僅比所有女老師都高，而且比大多數男老師都高。在校園裏，很容易分辨出她的身影，真的可以說是鶴立雞群。
比身高更讓人流連忘返的，是那口標準的普通話。一開口讓講四川普通話的人自形慚愧。父親不是四川人，以前在冰城讀研，在家講普通話，所以在當時的四川人中算是講的比較好的。但是在佟老師麵前簡直沒法開口，小巫見大巫。大概沒人知道經常去佟老師家的其中一個原因是想要提高普通話。在四川如果能講一口標準的普通話是一件令人羨慕的事。
佟老師丈夫-起義的熊團長基本上不住在學校。兩個兒子在鄉下，女兒也經常不在。她家就成了年輕老師的茶餘飯後，甚至學生們聚會的地方。當然，我也是活躍份子之一。
其他老師為什麽喜歡去佟老師家無權解釋。隻能說說感受。她的年齡應該比母親還大一些，但是並沒有長輩的感覺，似乎更有些朋友的感覺。說是朋友吧，又有一種長輩的感覺。從來不以長輩的口吻說話，但是又能感覺到是長輩，似乎應該聽從她的意見。講話似乎有一種春風化雨的感覺，同時也有一種潤物細無聲的感覺。不知不覺就沁到心裏去。要正確表達感受真是有點困難。反正一句話，有話願意給她講，也願意把心裏的一切都告訴她。是不是應該說是亦師亦友呢？
剛十九歲，又第一次工作，很多事情都不明白，好在有這麽一個避風港。記得有這麽一件事。班上有一個女孩子每天課間就拉著另外一個女子來給我講話。似乎特別喜歡我這個男老師。當然也必須承認我也享受和她一起講話時光。十五歲的她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清純自然非常可愛。也隻比她大三四歲。被女孩子崇拜是一種飄飄然的感覺。想來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會不喜歡的。
過了一段時間，好像似乎有點不對勁，似乎有點過了。就給佟老師講了。佟老師前一年教過她，而且下課後她也經常在佟老師家裏玩。也就是說和佟老師的關係很好。佟老師講了一些她和她家裏的情況。父母是通訊兵工程學院的教員，有一個姐姐。因為臉圓圓的紅紅的，所以叫她小木偶。佟老師並沒有告戒或者具體告訴什麽。但是聊聊後，就像春風化雨一樣，一切都明白了。
77年考上大學後去看佟老師。有意無意的她告訴我女孩也考上了大學，在武漢師範學院讀數學。當時就有一種衝動，打算78年暑假買張船票去武漢。都是大學生了，可以開始交往了。如果真要算的話，可以說是一個沒有開始的初戀。沒有成行的原因是佟老師說她長高了，似乎比我還高。猶豫了半天，最後未能下定決心。因為定了一個底線是女朋友不能比自己高。
幾十年過去了。佟老師已經不在世上了。但她仍然占據著心中的某一個部位。據說佟老師大學時是輔仁大學的校花。父親佟將軍很早就為國捐軀了。丈夫雖然是起義人員，相信也過的不怎麽好。從將軍女兒，輔仁校花到一個普通的中學老師，一生一定經曆過大風大浪，人生不可避免地也是起起伏伏的。曾經滄海難為水吧！19歲開始工作，有一個亦師亦友還像母親的佟老師真是天大的幸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