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講氣不過，天下那麽多魚：鱆鱆魚頭、爛眼螄鱂、蝦兵蟹將嘸根爛腳地多。但仔細派起來不管請客送禮、結婚好日、連爹連娘滿數子勒落來，上得了台麵的魚裏廂居然沒有帶魚的份，連海蜇皮子、蝦白爛蟲的檔位統排不上。不要說現在魚統抲光的日腳，就算六十年代前島上雜魚頭多得翻山一樣辰光也沒有帶魚的地位，真的很傷心，很冤枉，很不服！
其實帶魚真的是廣大革命群眾和貧下中農吃得頂多、吃期頂長、營養頂好也頂好吃的魚了——正宗的平民魚貨，價廉物美，實惠！曆史以來島上走出去的有做宰相，有做總督，有做部長，有做工人、有做富豪、有做作家、有做藝人...再厲害的人多少統會粘上一點帶魚的魚腥味。
我雖然在島上也屬於沒套路沒出息的係列，但對帶魚的熱愛那是堅定不移永不悔改。對我來說全世界奔了幾十個地方打工尋飯吃，吃來吃去嘸告話頭下飯的葷菜裏頭帶魚還總是排在頭把交椅，隻不過全世界吃落來，沒有一根帶魚比得上自己島上的帶魚味道好。
大凡冬汛裏春節過邊，坐在八仙桌邊長矮凳上，筷竹頭伸落去獨記頭撬開紅花碗裏打了凍的鹹齏帶魚：那個肉膛厚啊，一口咬落去，那種話不出的油滋滋、鹹咪咪、醇厚獨特的帶魚味道真的是全世界嘸比頭；到了夏場裏，海風吹吹小酒吱吱，小桌板凳二郎腿筆篤翹起，清蒸一碗抱醃帶魚、帶魚絲、帶魚元那是嘴巴邊爛涎水滿飽，冷悠悠的湯飯老大碗三碗好喝——做人是像做人一樣。
母親說我從小兩塌清蒸帶魚路有十裏好騙，我說三十裏都能騙。從小吃到大，一點不扯亂話，皮帶闊的鮮帶魚，嘴巴嚼刮嚼刮整根咬落去，沒吐出一根骨頭半根刺，拉出來的屙，照樣糯米團一樣——的糯。外婆笑我：你這喉嚨嗬管真叫銅牆鐵壁刀槍不入。
現在忖忖：我描那幅大圖畫辰光，二樓摜落去癱了五六年，居然還能中國猿人一樣爬爬弄弄立了起來，順靠從小吃了那麽多的帶魚骨頭，老底子說的吃什麽補什麽，補著了，我吃骨頭，補骨頭，叫我怎麽忘恩負義忘得了帶魚？
其實這島上比我更愛吃帶魚的人捋起一把當灰吹，多著呢！那年我隨領導阿柱出差，阿柱不吃火車上的紅燒肉盒飯，中飯辰光打開家裏帶的鋁合金飯盒，尚有一絲熱烔烔的米飯中捂著幾塌悶聲不響的鹹帶魚，阿柱眼烏珠一亮，呼嗒呼嗒一雙筷竹頭嘴巴扒進算賬，心滿意足飯盒子捋得精光的滑。然後輕泛泛將吐在飯盒蓋中的一堆魚骨頭捋捋攏，小心翼翼地打包在飯盒中，麵孔上蕩漾起那種不可理喻的滿足感，神秘兮兮地解釋道：到了省府不可能有鹹帶魚等我們，嘸辦法，沒魚腥味飯吃不落，吃落也不落胃，胸骨頭抬抬動，這魚骨頭半夜餐辰光拿出來噠噠滾開水衝碗魚骨頭湯過過癮，火熱烔一樣兩口喝落摞倒算數。
其實島上千百年落來，份份人家整個老小貓投胎，帶魚的氣息已經浸到我們骨頭裏廂了。那辰光島上窮，幾乎每份人家每日吃飯沒有一家離得開帶魚：清蒸帶魚、抱醃帶魚、鹹齏帶魚、蘿卜帶魚、紅燒帶魚、油煎帶魚、加上風帶魚、鹹帶魚、糟帶魚、帶魚鯗、帶魚絲、帶魚餌、帶魚肚......嗬喲阿爹！腳趾脈頭掰落也算不清。
島上大部分人家統靠抲魚賣魚過日腳，上檔次的魚自己是舍不得吃的，那是買屋打船討老婆全靠這幾根魚。自己家裏一日三頓小飯桌上基本統靠帶魚撐撐市麵，大概物以稀為貴，其它魚數量少，味道各有路數，隻是帶魚多了，多了就賤了，實際上心裏很明白是人自己賤了。
我從小漁島長大，黃魚、勒魚、青占、玉禿、馬蛟、烏賊、梅童、蝦潺、連蝦皮海蜒在內，大大小小的魚吃了上億根得有了。盡管帶魚沒地位，春節、好日統上不了台麵，但有句講句，把我養大讓我吃大的還是那根長腰腰銀光光尖瘦下巴釘子牙的帶魚——我很感恩，很內疚，很抱歉，真對不起——帶魚！
那辰光帶魚一年四季統有，春汛秋場開始多起來，冬至前後廿來日，翻山一樣，那是鋥亮滾壯肉膛厚全年頂好吃辰光。帶魚也知道我們要過年過節了，除了大的皇帶不太看見，三、四根指脈頭闊的釣帶網帶翻山一樣地亮眼篰拉進來。
島上的抲魚人是按帶魚的眼睛大小，大模子將帶魚分為兩種：大眼睛和小眼睛。大眼睛是外洋帶魚，眼烏珠昏昏黃黃，抲上來一邊刮刮亂顛，兩隻眼烏珠卻毛漾漾，稀裏糊塗看什麽也不知道，散光的。這種外洋帶魚塑姿不好賣相難看，骨頭粗身材短，但是氣力大，肉也相對地粗相，嚼了半日一口渣，當地人不愛吃——噶口。
小眼睛是內洋帶魚，也就是我們漁島一帶抲的本地帶魚，也有把它們叫做裙帶、肥帶、油帶、牙帶各色各樣花頭精名稱的。它們眼睛雖小但聚光，玲瓏剔透，珠光寶氣，兩粒水晶嵌在銀刀兩邊，跟島上的小娘們一樣生得條子修長，婷婷嫋嫋妖記妖記好看足了，倘若海底世界來個選美大賽，帶魚弄個“環球海底銀小姐”獎沒問題。島上人真的有福氣，這裏海上抲的基本上統是小眼睛，基本上統是頂好看頂好吃的帶魚。
真正的島上帶魚，抲上來就這麽亮，比擦亮的銀器還亮，可惜外地的食客從來沒見過帶魚這副真正富貴豪華的尊容。
每回風一攏，漁港上軋滿抲漁船，船的倉板墩疊滿裝著透骨新鮮帶魚的亮眼篰，抲魚人眯膕眼笑地吆喝著,喉嚨很胖地抬著扛著拎著拖著將帶魚分送岸島各處。那個日腳，母親的學生、朋友們都會扛著亮眼篰將銀光鋥亮的帶魚送進我家，老師老師叫叫，亮眼篰地上篷地一搡，不用謝！再會再會扭頭就走，大多是因為他們統知道自己老師家困難，老公沒工作，靠老師三十來塊銅鈿清水寡湯養著老公和三個小頑郎，很不容易。
特別記得那個叫戴莊月（音）的學生，長長大大、紅茁憨憨、很忠厚的麵盤子。初中畢業就落船了，每風攏洋總往我家裏送魚。永遠忘不記的是那日夜到，他居然背了一根長矮凳一樣闊的帶魚，吭哧吭哧掛上了我家暗簇簇廚房間的橫梁。那是我難得見到過的大帶魚，廿公分闊篤定。講講不相信，那個氣勢，那個造型，那個光亮，天上篤落根龍泉寶劍一樣寒光熠熠、灶屋生輝，島上抲魚的老頭梆見了統嘖嘖嘖嘖說不上閑話。我一輩子記得那根帶魚，那根成仙的巨型皇帶，也一輩子記得母親的那個學生，讀了三年書送了老師一輩子魚的戴莊月。
他居然背了一根長矮凳一樣闊的帶魚，吭哧吭哧掛上了我家廚房間的橫梁。（朱仁民作）
到了攏洋的日腳，鎮上份份人家灶前屋後剖的剖，洗的洗，灶火引引，風箱起起。來不及細做，鋥刮亮的帶魚嘭嘭宰其一鏜鍋，純天然味道，大的帶魚肉膛厚，趁新鮮大鏜鍋一火做掉，撒把鹽的事體。那辰光島上做魚不需要油，家家戶戶也沒有油，這季節的帶魚本來就是油，隻要海鹽些許，生薑若幹，清水幾瓢，鏜鍋捂上，鍋鏟一掏，掏出了整個漁鎮油抹抹香噴噴正宗的“清水帶魚”純真味道。
上海、杭州等外地人沒福氣，那辰光沒有冰鮮船，也沒有機帆船，這帶魚不冰，靠著人工搖著大櫓扯著風帆，嗚則嘎則快快搖到上海魚統臭了。嘸設法，那辰光上海杭州從來吃不到又油又鮮的帶魚，就靠油、靠糖、靠酒、靠醋、靠蔥、靠薑、還靠蒜，紅燒燒油煎煎料加加，加得嬤不認得為止。這根帶魚嘸告話頭，弄得自身一點氣喛統沒了，全吃人家味道。頂忖不通的是那些快快運到上海飯店裏的帶魚，本來已經厭糟糟糊其其了，還要弄把菜刀擦擦擦，把帶魚外頭這層銀光閃閃營養頂好、味道頂鮮的銀膜白沙，刮得赤膊赤卵活脫精光為止，再倒上一大堆各種調料，基本上吃的不是帶魚，吃個調料吃個過程，行為藝術一樣。聽聽名字倒像做詩一樣很有文化:帶魚鬥蟹、帶魚吐司、清炒帶魚片、鐵排帶魚、台拖帶魚、帶魚鑲菜心、蛤蜊帶魚脯、八寶帶魚球、蝦仁帶魚等等，無底洞嘸結煞，弄來弄去魚不鮮，全掛靠調料的。島上的人看看肉痛煞：笨賊佬！咋介笨！
其實燒帶魚根本用不著那麽多花頭精，頂簡單頂好吃的做法就是“鹹齏帶魚”、“蘿卜帶魚”。從直講，帶魚自身又油又鮮又爭氣，自力更生不靠別人全憑自己味道足，但帶魚也有一個問題就是腥氣。帶魚的吃客們也不光光是島上的，全國大多數食客還是怕腥氣的，除了靠蔥薑酒醋這些之外，還有什麽蔬菜可與帶魚混搭嗎？那就是鹹齏、蘿卜。鹹齏和蘿卜是民間傳統上頂鮮頂解腥的蔬菜，特別是鹹齏，就是那雪裏蕻醃的鹹菜，凡是用它混搭的“鹹齏筍片”“鹹齏毛豆”“鹹齏油豆腐”盡是世上頂鮮的純素菜。但鹹齏最大的功能還是解腥氣，之所以“鹹齏黃魚”能夠走到北京人民大會堂裏作國宴，請總統就是用了它的鮮味和解腥能力，帶魚碰上鹹、，那是鮮上加鮮，腥中去腥，天生寶一對，薑、蔥、酒、蒜、醬、豉什麽統不需要了，不管窮富不問老小，家家戶戶統離不開鹹齏帶魚——那是島上永恒的平民大菜。
平民菜其做法當然相當平民：將新鮮鋥亮的帶魚切成一段段，將鹹齏亂刀宰宰碎，若是蘿卜則切成細條或刨成蘿卜絲，使葷素各自產生盡多的出鮮口，讓各自的鮮汁盡情地自然流淌混為一鍋，加上清水、撒上小鹽，突突突滾到銜風銜勢帶魚離骨、鮮氣融入整個湯鍋，那這個湯啊，喝一碗清湯鮮爽，肋胳肢窩生清風一樣，鮮得你頭發篤落為止。這帶魚一旦碰上鹹齏竟然變得那麽老老實實鮮鮮嫩嫩，成了這個島上永恒的下飯“天仙配”。凡是這個島上生活過的人，不管窮人富人，老人小孩，可以說沒有一個沒吃過“鹹齏帶魚”、“蘿卜帶魚”的，童叟無欺透骨新鮮。
碰上烤不落吃不完的帶魚就文文氣氣地捋把粗鹽，網繩嘴巴進下巴出，弄堂北窗沿排吊上，等到半夜北風搓起，吊到不硬不軟扣扣好辰光，塞片老薑鍋裏一蒸，油抹抹淡嗬嗬噴得似香，那是著名好吃的“抱鹽帶魚”工序則省力猛。
如果天氣幹爽再讓北風捋上些日腳，帶魚肉更加鹹咪咪、韌嚼嚼，嚼刮嚼刮真的牛肉幹嘸比頭，牛肉幹絕對不會有帶魚幹這麽自然淡泊純真透骨的悠然鮮味，海鮮海鮮海裏頂鮮，沒有聽說山鮮河鮮的，“風帶魚”那是一種釀在心底裏的海鮮味，醇厚而久遠。隻是製作風帶魚辰光要老道，隻能晾在北窗風幹，不能掛在南窗曬幹，一曬就起油，起油就耗氣，耗氣就扔掉。
倘若碰上陰雨多日，帶魚吃不完曬不了，那就用頂簡單的辦法“醃帶魚”：趁新鮮切成巴掌長一段段，捋上層層粗鹽實別別塞進大缽小缸抲賊一樣狠狠欽牢，再壓上幾塊重重的海卵石，醃著當長年菜吃。鹽重魚不壞，石壓肉越堅，日腳一到位，油性更足、肉膛更韌，一道正宗的漁島醃帶魚。平常日腳嘴巴嘸味道喉嚨抬抬動，要緊要慢袖子一捋，缸裏一撩，紅花碗滿進溢出，火裏吹吹，鍋裏蒸蒸，就像農民家裏絞把鹹齏切根蘿卜一樣，雖嘸檔次，窮人家下飯至高無上生鹹噴香——塞飯。
倘若有吃不完做不完的帶魚，想換個花樣，那就新出條樣做成“糟帶魚”，手法差不多，料作不一樣，味道全不同：弄個酒壇洗清爽，揩揩燥，將切成小段的帶魚一塌一塌搓上粗鹽，每一層墊上自做的漿板酒釀或酒廠下腳料酒糟，密鋪酒壇扔一把香葉胡椒，一壇墊落來實別別十廿斤，壇口做酒一樣黃爛泥封好，箬殼包上，讓酒糟和帶魚在這密不通風的酒壇裏相擁一起，混醉一年，這一年醉落來，酒糟帶魚爛醉一團，骨頭醉得噴酥，魚肉香得熏人。選一好日拆封開壇，那真叫“開壇香，出門倒”，整個院子道地場，浮動起糟帶魚的醉人濃香，這味道說說難聽相，七星級賓館吃不到。這一壇像我家這檔人口，春夏秋冬一年四季當長年菜了。
不過那年頭漁鎮窮，像我家連帶魚統吃不起的也很多，我們還靠著另一種島上人特有的常年菜——帶魚餌。那是島上窮人百姓頂便宜的一種長年菜。當然因為“島語”的讀音關係，這裏人統將“帶魚餌”讀為“帶魚元”。
每年魚汛一到，全國沿海抲魚船統統講好一樣，風蓬駕起千裏迢迢全部騰騰趕到漁鎮，千條萬條五顏六色的大對船、小對船、大捕船、小捕船、張網船、流網船、打洋船、小釣船加上拖烏賊、拖蝦米、放蟹籠的小船和各色各樣的舢板船，開大會一樣集中到這個世界四大漁場之一的避風港來。當然這裏頂多的還是我們漁島的船，其次就是自己省的船。那些將屁股翹得高高，描得五顏六色的花屁股船統是福建來的船。這裏的“釣帶”基本上統是福建抲魚人為主的營生，福建人鏤根挖髓、聰明肯做，小腦筋發達，利用帶魚那種自相殘殺的天性，反間計——用帶魚釣帶魚。
每年魚汛一到，全國沿海抲魚船統統講好一樣，風蓬駕起千裏迢迢全部騰騰趕到漁鎮。（朱仁民作）
他們將新鮮帶魚宰頭去尾取大身，每塊斜切成長20-30公分左右，厚半公分不到的帶魚段，趁著透鮮鋥亮，一塊一塊吊在長長的釣魚鉤上，拉成一線，小船放落去，帶魚元放了幾海裏，水底下鋥亮，專門勾引那些身材粗壯的散兵遊勇，那些散兵遊勇肢體發達頭腦簡單，賊笨！統以為魚鉤上的帶魚元真的就是活帶魚，死死咬住敲陀鑼不放。後頭的帶魚更笨，拉上來經常有接頭接尾一根咬一根，一餌收多根帶魚的奇特景象。你別看“網帶”網頭大一網幾十擔，“釣帶”放鉤幾海裏，釣上來的帶魚手板麵闊，又肥又大，魚少斤兩重價鈿高，收成也蠻好。每日放釣的帶魚元十斤百斤切好，趁新鮮放釣，用不完和沒咬鉤的帶魚元統統收回來，艙板墩一火曬燥蒸著吃，同樣不硬不軟韌嚼嚼，卻帶著島外人永遠體會不到的太陽味，這是真正的大自然對島民的恩賜。隻要船一靠岸馬上運入市場，以頂便宜的地腳貨下腳料身價，衝進千家萬戶平民家，價廉物美平民百姓何樂而不為？
除了帶魚元之外，抲魚人也不會浪費帶魚身上的任何可以利用的部分。那種“帶魚肚”就是這樣，一件非常珍稀的帶魚做法。帶魚的牙口尖銳，尖齒外暴，手術刀一樣，鋒快鋥亮。剖著剖著都不知道什麽辰光手指脈頭上的鮮血滴到了腳板麵，島上人統知道，被帶魚牙鉤出的血很難止住，不知道帶魚牙的牙口上帶了一種什麽神秘的“化學武器”，怎麽就會止不住血呢？當然海底世界千差萬別八仙過海，每種動物統有一套自身的保命絕技。你要奪它性命，它要放你鮮血。還好帶魚牙口小傷口淺，包包弄弄就混過去了。小辰光也一直想，長大拔根帶魚牙研究研究，塗在自己的牙齒上，萬一上戰場咬死美帝國主義反動派！
所以島上的人剖帶魚統知道，下落不問一刀先宰掉它的尖瘦嘴巴，才可安全處理，接著從它的下巴肉開始，兜肚子拉出相連的魚肚、魚籽、魚膘，清水洗淨，生薑、大蔥、胡椒、醬油漬上一個時辰，掛陰涼通風處吹幹，一串掛落來，風幹成油光光的醬紅色，一件上好作了薄衣的工藝品一樣，物件雖小，風味不同，統稱“帶魚肚”。這種“帶魚肚”，似乎也是福建抲魚人的創造發明，當地漁場太多的海鮮，這裏的抲魚人根本不在乎這些加工手續繁瑣的小兒科東西，隻是福建抲魚人自己創作的高檔下酒菜。當然也帶給小鎮上的人們有福氣品嚐到帶魚肚這種珍稀而高貴的地腳貨海鮮品。
另有一種不得不提的“帶魚絲”，就是出生不久的小帶魚，市場上也難得亮個身段。那辰光帶魚多，隨著季節潮流統湧到東海一帶結婚生子，一胎生上成千上萬，抲都抲不完，市場上的帶魚絲幹，就是二三十公分長，一兩公分寬的的小帶魚曬成的。島上稱它為“刨花”，很像木匠師傅刨子下刨出來的木花卷，雖然肉薄嘸油氣，但就是鮮，就是韌，就是香，島上男女老小喝喝老酒過過湯飯，當牛肉幹一樣休閑食品嚼嚼的，那也是很稀缺的食品，就是平日裏剪成段，骨肉不分，調料不放，嘸介事電視看看嚼刮嚼刮當閑食嚼嚼，牙齒縫裏總有半日好香。帶魚絲幹雖然產量不成氣候，上不了品位，但送送朋友那也是獨步天下、別有風味，大陸人見都沒見過的海鮮佳品。當然現在抲魚的能力一強，砫網海裏兜底拖，那種斷子絕孫的事體不做了，市場上也不太見到帶魚絲的倩影了，當然更難見到帶魚元、帶魚肚這些別有個性風味的帶魚衍生品了。
真的蠻傷心，蠻無奈，這些抲魚人創造的養了我們千百年的海上美味，在這個漁島曆史上慢慢地淡出退場了，今後我們的子孫永遠不會知道他們的祖宗曾經有過這麽奇特智慧的釣帶作業，有過這麽好吃的帶魚元、帶魚肚和帶魚絲幹了。但願我記下這些帶魚的功德，有朝一日當我們的孩子翻到這一頁辰光，也許會憧憬起他們祖輩的那種生存方式和帶魚的所有功德和故事。
帶魚也理所當然地屬於大海上當今辰光嘴巴傳傳的最經典“非遺文化”了。
帶魚絲很像刨花，就是鮮，就是韌，就是香，島上男女老小喝喝老酒過過泡飯，那是一流的菜。
（此文照片來源於網絡）
選擇“Disable on www.wenxuecity.com”
選擇“don't run on pages on this doma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