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父親（十）
2012-7-23
盡管國民黨聲稱能堅守上海六個月到一年，但解放軍卻宣布兩周就能解放上海。在上海的大資本家和有錢人紛紛逃向國外，撤往台灣，飛到香港。
母親的東家也不例外，也要準備去香港。他們不僅買好了自己家人的飛機票，而且還給我母親也買了去香港的飛機票。
母親說：“我不想去，他們就勸我，說香港多好多好。連著好幾天，天天動員我勸我，我什麽也不說，就天天哭。那幾天我的眼淚差不多都要哭幹了，不管他們怎麽勸，就是不想去。我就是想家，想你外公外婆，放心不下他們一大家子人。”
五月二十五日，解放軍攻打外白渡橋。
曆史戲劇性地把我父親母親這兩個無關的最底層平頭百姓卷入了進去，分在了橋的兩頭。在過去看有關解放軍解放上海的電影時，我經常會想像，橋的那一頭，在國際飯店的某個房間裏，母親正趴在窗子上往下看；而橋的這一頭，我父親一定跟在進攻的解放軍後麵，焦急地等待著。
上海解放。
終於，經過了一個多月的時間，父親接到了母親。父親感慨地講：“那一個多月，真不是人過的日子！”
“你父親見到我的時候，人瘦的沒個人形，頭發老長，胡子拉碴。人就和要飯的一樣，整個人就和從垃圾堆裏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一樣。”母親感歎道。
我問父親為什麽一定要去接我母親？父親說，他一個人回到老家後，外公家就找他要人，要我母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那你要是接不到怎麽辦？”我問。
“接不到你媽，我就隻能參加解放軍去。要是接不到人就回來，我肯定要被你外公家的人打死。”父親笑著說。
在一九七五年後的四五年裏，我們全家六口人過著饑寒交迫的艱難的生活，當母親有一次講這個故事的時候，我還問她後不後悔當初沒有去香港。
“那有什麽後悔的呢？我要是去了香港，就沒有你們兄妹這四個人了啊。看到在眼跟前的你們四個人，就是我和你父親這一輩子最高興的不得了的事情。”母親眯著一雙小眼慈祥地說。
多年後，當我成家立業，有子有女的時候，才深深體會了母親的這句話！
謝謝您，我偉大的母親！謝謝您，我那個在天國的父親！
是您們，給了我們寶貴的生命！給了我們所有的一切！
後記
2017年元旦，我回國和大弟弟小妹妹還有外甥陪虛歲84歲的老母親到香港玩了6天，讓老母親親眼看到了我們一直說起的香港，也完成了我多年來要讓母親到香港一趟的願望。
還有幾天就進入2024年了。老母親今年虛90歲。兩年前這個時候查出胃癌晚期，沒有做手術，也沒有化療，保守治療。老人家現在精氣神很好，大腦非常清楚，偶爾會談到在上海的日子。我今年回國兩趟陪老母親。我們四個做子女的都天天圍著服侍老母親。遠在美國的孫子孫女兒，在廣州的孫女，在武漢的孫子和在河南的外孫經常和奶奶視頻或回農村老家看望奶奶，給奶奶郵購補品和生活用品。
感謝您的跟讀！
祝聖誕節快樂！新年快樂！
（2024.12.24 於休斯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