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父親(3,4)

                     懷念父親(三)

                         2012-6-20

     

     小的時候聽父親母親回憶他們在上海的生活,隻是當一些好玩的有趣的故事來聽聽。

 

  隨著年齡的增長,社會閱曆的增加,我常常細細地回味他們的故事,越發體會到他們那些看似平淡無奇但實際是驚險無比的跌宕起伏帶有傳奇特色的冒險生涯,才是我幾十年走南闖北闖蕩人生道路的無窮無盡的鞭策動力,取之不盡的甘甜源泉,並潛移默化地成為了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糧。

      

  老家人總是說“一周二沈”,方圓幾十裏都有許多人姓沈。外公家就是當地的第二大姓--沈,這就是為什麽我烏龍地老是以為我們當地人掛在嘴邊的“沈萬三”是外公家的什麽了不起的人物。第一大周姓和我們隻是同姓不同宗,我們叫他們是“江南周”,而由我太公傳下來的周姓幾家就自稱為“江北周”,以示區別。在共產黨取得政權之前,這種農村地區,宗姓的大小絕對地決定了在當地的勢力和權力,這也叫人多勢眾力量大。

 

  現在倒推回去算算,父母是在上世紀的1948年結婚的,當時父親虛齡十九歲,母親虛齡15歲。

 

  母親說,她是明媒正娶地坐著大花轎到我們周家的。很有趣的是當外公跟她提起婚事的時候,她根本不知道是周鐵匠家的老二,還以為是老三呢。

 

  “那時候你外公經常到你爺爺的鐵匠店裏坐坐聊天。 有一天你爺爺說,沈二爺啊,我們兩家開門親吧? 你外公想想有門手藝也不錯,就同意了。你父親跟你爺爺和你大伯一天到晚起早貪黑地打鐵,根本就看不到他出門,我基本上就不曉得你父親是什麽樣子。之前隻看到過你小叔在我們家門前的私塾上過幾年的學,還以為是你三叔呢。”後來我三叔娶了我母親的親表姐,此來題外話。

 

  父親和母親結婚不久,爺爺就病逝離開了人間,然後就被分家另立門戶。

 

  “我十五虛歲你父親十九歲分家的時候還分了十七石米的外債。分家分到了什麽?一張床都沒有,分家隻分到一床棉蓋被,外加這一張白板飯桌。” 母親經常指著堂屋裏的那張已經用了幾十年的飯桌,既似乎無奈又似乎驕傲地說。

 

  爺爺死了,大伯就沒有什麽心思打鐵了。外公家為逼要父親娶母親時答應外公家的而兌現不了的彩禮經常鬧到店裏,這樣就更沒有心思打鐵掙錢養家糊口了。

 

  於是,父親毅然決定隻身去上海闖蕩,去投靠我奶奶娘家姐姐的兒子--他的姨表哥。

 

  現在想來,這個決定和舉動對目不識丁的從沒有出過遠門而當時隻有十九歲窮困潦倒束手無策的鄉巴佬父親,是多麽難能可貴和大膽大量的一件事啊!

 

 

                    懷念父親(四)

                        2012-6-21

   

當時從老家去上海既可以在蕪湖搭漢口(武漢)到上海的大輪船也可以在蕪湖乘火車,父親第一次去上海是選擇了前者因為船票比火車票便宜.

 

  父親很是自豪地說,在上海的表哥看到他坐的人力黃包車夫就收了那麽點車費感到十分驚訝,一個勁地稱讚他很精明,因為就是上海人也很難以那個價錢搭黃包車從上海十六鋪輪船碼頭到表哥的家。父親是按照車夫要價的三分之一還價的。他當時跟車夫說,就這麽遠的路,我是一個小夥子,你要不拉我,我走著去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但你拉我去多少也掙點吧?要不閑著也是閑著。“拉黃包車的哪裏曉得他要不拉我去,我根本就不認得路。”父親得意地告訴他的表哥。

 

  大表伯伯幫父親在一家外國人家裏找到了在廚房幫工的差事。

 

  外國人家裏的主廚是一位和藹可親的外國老太太,父親叫她“師娘”。隨著熟悉,父親深得“師娘”的喜歡,說父親是人小鬼大。她不僅教他做西餐,還經常讓他單獨去街上買東西。父親很驕傲地說:“我是規規矩矩幹幹淨淨,回來每一分錢都退回。好幾個下人和幫手,我是唯一的一個可以進出師娘房間的人”。

 

  父親後來拿的出手的廚藝就是在上海幫工時學的。我們家每年的那一桌豐盛的年飯中的雞魚肉大菜,肯定是出自父親之手。生活好的年景,每年父親都要買幾條大青魚,親手做薰魚,那個味道才叫正宗!耳濡目染,我們兄妹幾個都學會了怎麽做薰魚。參加工作後,在山東我做的薰魚深受老丈人一大家人的歡迎,供不應求!

 

  我記得當我上初中開始學英語時,父親還會講幾個英文單詞,如“yes”“no” “water”“money”,我感到驚訝和有趣。

 

  父親經常以誇張的神情和語氣講到大上海的繁華,南京路的熱鬧。國際飯店高的人在下麵看國際飯店頭上的帽子都戴不住的哎!在24層的樓頂上往下看,人比螞蟻大不了多少,汽車嘛就和烏龜差不多大!

 

  “蕪湖的中山路寬不寬?上海大馬路比它寬三個都不止啊。路燈亮的嘛掉根針都能看得見!”父親常常和鄰居們神氣十足地聊。其實當我上大學後到上海並沒有感覺到上海的馬路多寬路燈有像父親形容的那麽亮。

 

  父親還講過去在上海我們安徽人是最團結的,無論是誰,在馬路上隻要聽到吵架的人當中有安徽口音,立馬衝進去幫著打幫著吵。安徽幫在上海是出了名的。  

   

  但,沒多久,父親在上海的幫工生涯因我母親的不期而至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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