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海鉤沉 | 原上海灘法租界巡捕房督察長薛耕莘談上海灘往事

來源: chufang 2023-09-27 19:06:08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12074 bytes)

史海鉤沉 | 原上海灘法租界巡捕房督察長薛耕莘談上海灘往事

Original 王亞法 新華路時光 2023-09-27 10:37

 

 

 

【百度資訊摘錄】薛耕莘曾擔任上海法租界的第三把手。1951年他在家被逮捕,抄出了二十幾根金條、十幾萬美金等,公安部長李克農下令將錢全部交給他夫人。李克農派人對抓捕他的人解釋,拿出了一張告示,上麵寫著:薛耕莘有功於革命,所以抄出來的東西不許動。全部交給薛耕莘夫人,作為教育子女讀書之用。他家裏有六個小孩,最終抓捕他的人走的時候,一件東西沒拿……

 

垂暮之年的薛耕莘生前留影。

 

薛耕莘是當年上海法租界中叱吒風雲的要人。他是個混血兒,父親是中國人,母親英國人,從小在比利時受教育,和比利時首相廷德斯曼是同學,精通中、英、法三國語言,回國後任上海法租界巡捕房翻譯,不久提升為最高職位的華人特級督察長。

 

上海解放前夕,香港警方邀請他去當警督,其時潘漢年也托人帶來口信,說凴他多年對中共的幫助,要他留在了上海,另有重用。不料,一九五一年,在鎮反運動時被捕入獄,判處無期徒刑,直到一九七五年才獲釋回滬。

 

薛耕莘於二〇〇八年九月七日逝世,享年一百零四歲。

 

我和薛耕莘是忘年交,前些年回國,每次必去他嶽陽路的寓所探望,聽他擺談當年法租界的故事。最後一次看他,是二〇〇七年的夏天,那時他一百〇三歲,記憶和聽覺尚和年輕人一樣,反映敏捷。臨別時,他將自己寫的《上海灘冒險家樂園》一文的手稿,和一疊文字資料送給我,遺憾的是我至今尚未整理,以致我還欠他一份文債。

 

薛老曾經跟我講過很多法租界黑白兩道的故事,印象最深的是關於杜月笙解決上海法商電力公司工人罷工的事。

 

一九三零年,上海法租界總督費奧理因貪汙和與黑社會勾結,被革職召回法國,換了一位叫法白森(也有譯法布爾)的中校來做總督。

 

法白森為官清廉,性格耿直,且有法蘭西民族的傲慢,他接受上一任總督犯錯的教訓,上任伊始就打算放三把火,打擊黑社會的氣焰,偏巧這時候杜月笙撞上了他的槍口。

 

那天,法伯森把薛耕莘召到辦公室,怒氣衝衝地說:“昨晚青幫流氓頭子杜月笙派人送往我公館一桌金臺麵,被我拒絕了,他把我當作前任費奧理先生,這是公然對我的侮辱,眼下租界裏烏煙瘴氣,黑社會橫行,鴉片毒品公然氾濫,我要嚴加整治,要先從杜月笙身上開刀!”

 

薛耕莘聽罷,解釋道:“杜月笙碰不得,此人在上海灘呼風喚雨,能量極大,請總督先生三思而行……”薛耕莘告訴我,其實那時他私下收受了杜月笙五百元的月俸。

 

法伯森哪裡聽得進,一味咆哮,薛耕莘自知勸不了,隻得無語退下。

 

果然,還沒等法伯森發佈整治條令,法租界的法商電車公司工人就鬧事,發起了大罷工 。

 

電車工人罷工,整個法租界就亂了套,老百姓叫苦連天,社會秩序一團糟。法方工董局幾次找罷工領袖談判,均不得要領,以失敗告終。其實工人中有不少人,甚至個別工運領袖,都是青幫成員,杜月笙的門生,他們串通起來玩弄租界當局,法國人哪知就裡。

 

 

舊上海一代梟雄杜月笙。

 

法伯森灰頭土臉,隻得找薛耕莘等幾個華人要員商議。薛耕莘提議,此事隻有請杜月笙出山才能擺平。法伯森多方打聽,別人都這樣認為,於是他隻好服軟,點頭認同,但又礙於麵子,不便自己出麵邀請杜月笙,隻得請求上海市政府出麵斡旋。

 

市政府派了要員陳景儀處理此事。陳景儀原是杜月笙的好友,兩人話未出三句,杜月笙就拋出那句老話,“閑話一句。”

 

原來法商電車公司工人罷工期間,杜月笙一直躲在幕後,帷幄運籌,一聲不吭,眼看機會成熟,便出山做順水人情。

 

杜月笙送走了陳景儀,立即打電話給法租界工董局法商人員一起開會討論。會上杜月笙要求,把工人的工資從原來的八到十元,增加到二十元左右,幾乎增加了一倍。這樣高的增幅法商自然不同意,幾經商量,最後法商同意加工資百分之七十五,但堅決拒發罷工期間的工資,原因是怕工人嘗到罷工甜頭,以後再度生事。

 

杜月笙早就知道工人們隻需加薪百分之三十到五十的心理要求。於是談判結束,自己暫不出麵,委託陳景儀召集工人領袖和積極分子商議,再一次試探工人們的心理要求,當確定為工人復工的條件是:(一),加薪百分之三十到五十;(二),補發罷工期間的全部工資。

 

陳景儀摸清工人的要求後,把杜月請到現場。

 

杜月笙一進門,就受到工人們的鼓掌歡迎。

 

他清清喉,掃視一下會場說:“兄弟們,你們隻要加百分之三十到五十的工資,要求太低了,我幫你們爭取到了百分之七十五,通過協商,法商董事會同意了!” 即時全場轟動,掌聲更隆。

 

當他說到法商不同意補發罷工期間工資時,場麵氣氛驀然冷落,大家麵麵相覷,鴉雀無聲。

 

杜月笙又問:“大家同意嗎?”

 

這時底下議論紛紛,有人説算了,有人在搖頭,一位年輕工人站起來大聲喊:“我不同意!”

 

杜月笙微微一笑,冷靜答道:“我已經答應法國人了,不能食言,你若不同意,你罷工期間的工資由我杜某人補貼,好嗎!”

 

年輕人擺擺手説:“杜先生的錢我不能要,我要法國人的錢!”

 

杜月笙笑瞇瞇道:“好好,大家的損失由我杜某人貼,你的一份,我負責讓法國人付給你!”

 

這時全場又一陣掌聲——

 

一場疾風暴雨式的震驚中外的罷工運動,就這樣在杜月笙的斡旋下,輕鬆地地解決了。

 

薛耕莘說完故事,又添了一句,杜月笙真會辦事!

 

 

上世紀三四十年代上海灘的“璫璫車”。

 

薛耕莘說法租界未淪陷前,極斯菲爾路76號敵僞機關,因拉攏他不成,曾對他施以恐嚇,揚言要暗殺他,這事給戴笠知道後,軍統派地下人員裝扮成人力車夫或小販,在他弄堂口值班保護。

 

薛耕莘還說,一九三四年某天,宋慶齡托人轉告他,有位住巨鹿路的中共地下黨員出事了,他的箱子裏有一筆不菲的中共活動經費,要他保護。於是薛耕莘立即帶人,搶先趕到,從床下的箱子夾層裏搜出存摺,暗下交還中共,爲了此事,秦邦憲和李克農都請他吃飯,表示感謝。

 

他説他和李克農的私交很好,在逮捕他一事上,李克農曾向毛澤東請示,說薛耕莘對中共有功,能否不抓捕收監,毛澤東沒同意。所以,在抄家逮捕他時,公安人員正要搜走紅木臺上的金條鑽戒,突然一位公安部的女士掏出李克農手令說:“人帶走,財產不予充公,給家屬留用……”他告訴我,收監期間,由於受到李克農的保護,沒吃什麽大苦頭。

 

薛耕莘坐牢二十四年,出獄平反後,被聘請為上海文史館館員,享受局級待遇,原先充公的嶽陽路別墅發還一間,供其居住,髮妻已逝,和妻妹同居一室,其餘樓層仍有鄰居占據。

 

在交談中,他無不流露出享受局級待遇的榮耀,我說共產黨的局級幹部都分了新房,你這個統戰的局級幹部連自己的私房都沒有完全發還,這叫什麽局級待遇?老人聽罷,一臉黯然。

 

他在回憶中多次談到父親死得早,母親雖是英國人,但諄諄教育他你是中國人,要愛中國,他儘管服務的統治集團不同,他是愛國的。

 

 

世紀之交,筆者在嶽陽薛耕莘府上采訪時的留影。

 

我在網上錄下一張當年他和程子卿(中共一大開會,闖進會場的包打聽)、陸殿棟(民主人士史良的丈夫)的合影,裝成鏡框送他,他十分高興。 

 

一次我在“鳳凰衛視”上,看他向記者曹景行出示此照,曹問他此照的來歷,老人語無倫次說:“這個,這個……”我看了不由忍俊不禁。

 

薛耕莘坐牢二十四年,思想改造極為徹底,聽他訴說歷史往事時,無不站在共產黨和唯物主義的立場上,立場分明,誠懇懺悔。我聽罷,由衷感歎佩我黨對反動資產階級思想改造的成功。再一想,是的,大者能把皇帝溥儀改造成新人;中者能把得蔣介石恩惠的親信倒戈罵蔣;小者則表現為蕓蕓衆生無辜受冤遭謗……

 

行筆至此,突然想起新逝的項德寶兄的一句話——

 

在一次聚餐會上,有某某吹噓,在提籃橋坐牢期間如何英勇不屈,如《紅岩》中的江姐。項德寶兄聽罷,不由突然高聲插嘴:“吹牛,坐提籃橋的沒有一個不交代的!”

 

項德寶兄坐過三年提籃橋冤獄,有深切體會,斯言可信。

 

這是一篇多年前的舊文,這次更新電腦突然跳出,筆者略加修補,結尾引用項德寶兄的遺言,以資悼念,讀來雖略生澀,但細細咀嚼,頗可玩味。

 

二〇二三年九月二十三日修改於食薇齋北窗

 

 

 

現在,上海公安博物館裏有一個專門的櫃台,展出薛耕莘的生平和相關文物,薛耕莘少年失怙,青年時代時運通達,壯年時代又遭遇坎坷,波折不斷,但最終晚年安詳而體麵。二零零七年,薛耕莘去世,享年一百零三歲。命運的手掌撫過上海灘上這個昔日法租界巡捕房督察長跌宕傳奇的一生,是個人的機遇,更是時代的印記。

 

 

 

 

所有跟帖: 

作者自說自劃地說法國人不懂所謂 “黑幫” 與電車工人罷工之間的關係,那就屬於心胸狹隘的文化人不懂社會而添油加醋的臆想 -明初- 給 明初 發送悄悄話 明初 的博客首頁 (2695 bytes) () 09/27/2023 postreply 20:3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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