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帶幹糧的摩擦專家——河北民軍張蔭梧部興亡史
在抗戰初期的冀中平原上，除活躍有呂正操指揮的人民自衛軍、孟慶山指揮的河北遊擊軍、張仲瀚指揮的津南自衛軍、江東升指揮的華北民眾自衛軍等八路軍係統的地方武裝外，還存在著一支率屬蔣軍指揮係統的武裝——河北民軍。由於這支部隊的領導人長期不積極抗戰，卻總是找八路軍麻煩，導致其最終走向分裂並逐漸消亡，筆者這回就來簡單介紹下河北民軍的興亡史。
一、民軍軍興
河北民軍的創始人，是河北四存中學校長、晉綏軍退役將領張蔭梧。張蔭梧，字桐軒，1891年出生於河北博野一戶土豪劣紳之家，自幼喜歡糾集一幫狐朋狗友，為禍鄉裏，少年時的這段經曆或許是他日後喜歡到處挑釁八路軍和其他地方武裝的源頭所在。但他頭腦還算聰明，後父輩將其送入軍校學習，憑著自己的才智，張蔭梧在25歲的時候考入保定陸軍軍官學校。
軍校畢業後，張蔭梧被分配到山西軍閥閻錫山的部隊，憑借著自己紮實的軍事知識，張蔭梧很快得到了閻錫山的賞識，並從大頭兵一直被提拔到閻軍的路軍總指揮、北平警備司令。但由於他恃才傲物，和同事搞不好關係，最後連閻錫山都不再待見他，把他實權全剝奪了。張蔭梧不甘心就這樣混日子，於是帶著200多親信離開晉綏軍，回老家博野培養個人勢力。
話說中華西部有國名阿富爾汗，國內原本軍閥林立民不聊生，忽有一學者名曰敖馬耳，率800名學生軍異軍突起，最後入主首都統一全國。張蔭梧的想法正與敖馬耳非常相似，他在博野辦起一所名為四存中學的軍事化管理學校，以抗日為旗號招募學生到學校受訓，並以此為基礎將其勢力發展到博野十三縣，控製了各縣的保衛團、守望隊等民眾武裝。
1936年1月，閻錫山在太原開辦晉綏軍軍官教導團，並授予張蔭梧陸軍中將軍銜，後者也派出四存中學的百餘名師生，到教導團學習軍事技術。1937年7月全麵抗戰爆發後，因為具有地方影響力而被任命為保定行營河北民訓處處長的張蔭梧，把在教導團受訓的200師生及博野十三縣民眾武裝中的300名親信合編為民訓處幹部養成所，即河北民軍的前身。
由於收容了平津一帶的流亡學生，幹部養成所很快擴編到四個大隊1000餘人，鑒於河北各地各種民族武裝蜂擁而起，張蔭梧也開始打算拉起一支隊伍。經他拍板，這支隊伍被取名為“河北民軍”。河北民軍曾是明朝末年，退休名將孫承宗在高陽組織的抗清武裝，在冀中民間很有影響力，張蔭梧的這一做法顯然對不識其真麵目的路人很有迷惑性和號召力。
然而由於前方戰局的糜爛，9月，幾十萬在華北前線的蔣軍開始南逃。打著抗日旗號的張蔭梧不是留在博野堅持抗戰，而是以“轉移”之名，欺騙幹部養成所全體學員及博野十三縣的警隊、保安隊跟著他一起南逃。南逃到河北省最南端的磁縣彭城鎮後，張蔭梧將警隊和保安隊合編為警衛團，由其親信張超擔任團長，並宣布公開打出”河北民軍“的招牌。
二、發展壯大
張蔭梧避戰南逃的做法，讓原博野縣警局局長張仲瀚非常不滿，他暗中串聯了博野縣保安隊隊長張子元，兩人趁亂將博野縣警隊和保安隊拉回老家，並自稱“博野民軍”，通過收羅愛國學生及潰兵，部隊很快發展到三個團2000餘人。張仲瀚原本就是失去關係的地下黨員，因此11月底他聯係上了呂正操指揮的人民自衛軍，並被授予自衛軍遊擊第二師的番號。
再說張蔭梧那邊，聽說日軍已經打到磁縣，又嚇得繼續南逃到河南林縣，並在留下原四存中學教師徐靖遠指揮的一個團後，繼續西退至山西省南部的陵川縣，從此這裏就成為河北民軍的後方大本營。張蔭梧在陵川繼續招募流亡學生、愛國青年，很快便聚集了1萬人馬，至於四存中學則南遷至河南小商橋，主要負責教育年齡較小不能入伍的少年孩童。
1938年初，第一戰區司令長官程潛也正式從官方層麵上承認了河北民軍番號的存在，河北民訓處也被改編為民軍總指揮部，由張蔭梧任總指揮，王長江任副總指揮，張漢卿任參謀長，下設參謀處（處長李維良）、政治組（組長張存實）、軍械處（處長韓光九）、財經處（處長王子經）、副官處（處長楊少卿）、軍法處（處長王鳳翔）、秘書處（處長溫健公）、軍醫處（處長羅耀西）、侍從室（主任高清）和軍需處。
部隊編製下，河北民軍劃分為三個民軍區五個團，其中第一民軍區司令王長江，部隊主要活動於河南林縣、湯陰、淇縣一帶，第二民軍區司令喬明禮，部隊主要為活動於河北晉縣、槁城一帶的第2團及幹部第5大隊，第三民軍區司令武鳴一，部隊主要活動於河南清化、修武一帶，後該民軍區被第一戰區收編。
到1938年夏，河北民軍已滾雪球般發展到八個團3萬餘人，其中1團長王長江、2團長劉衝九、3團長張超、4團長孫光前、5團長韓祖光、6團長孟憲福、7團長吳嘉謨、8團長李兆贗，其中第1、3、7團裝備最好，為張蔭梧的核心力量。考慮到陵川這個窮地方已經養不了這麽多年輕力壯的幹飯青年，張蔭梧派張存實和吳嘉謨率第7團為先遣隊，首先返回博野。
此時，博野民軍2團團長張文祥在張蔭梧派出的特務的策動下，發起了驅逐總指揮張仲瀚的叛亂，事後張仲瀚氣得生病住院，民便由副總指揮張子元繼續指揮。在八路軍的配合下，張子元指揮博野民軍打敗並收編了大清河北的許多地主聯莊會武裝，7月，張存實指揮的河北民軍先遣隊終於抵達博野，並與師出同源的博野民軍進行了合編。
三、與八路軍為敵
兩支部隊合編後采用河北民軍的番號，由張存實、張子元任正副司令，吳嘉謨任參謀長，下轄四個團又兩個支隊共6千餘人，兩個支隊分別為收編的土匪武裝王子耀部和從博野民軍分化出來的李俠飛部。和張仲瀚一樣，張存實也是一位失掉關係的地下黨員，他早已不滿張蔭梧的許多做法，這會兒更是積極表示願意接受駐博野的八路軍冀中軍區二分區的領導。
吳嘉謨、張文祥、李俠飛等張蔭梧的親信不滿張存實向八路軍靠攏的做法，於1938年9月裹挾民軍的兩個團南逃，路上還殺害了不巧遇上的深澤縣書記何昆山等四人並投屍井中，俗稱“安平慘案”。回到陵川後，這支部隊被改編為河北民軍第9團，張蔭梧在得知張存實背叛自己後，大為惱怒，立即命副總指揮王長江帶領三個團星夜返回博野，一定要活捉張存實。
張存實得知王長江部來犯後，一麵動員兵力準備迎戰，一麵修書一封向冀中軍區司令呂正操求援。呂正操也很快做出反應，派人向王長江發出警告，拒絕他們進入冀中。王長江遂屯兵在冀中根據地邊緣，兩三個月沒有行動，他倒不是完全懼怕八路軍，而是在民軍第1團的團長人選上與張蔭梧產生了矛盾，這為他之後與張蔭梧的決裂埋下伏筆。
王長江，1899年出生於河北博野，保定軍校九期步科生，軍校倒閉後投靠當時在晉綏軍當副軍長的張蔭梧，參加了北伐戰爭和中原大戰，後隨商震脫離閻錫山，參加了長城抗戰，一直到抗戰前夕，才再回到張蔭梧手下幫其訓練軍隊。張蔭梧為了防止這個老朋友變成第二個張存實，一麵極力拉攏他，一麵則命親信吳嘉謨予以監視，必要時可直接動手。
此時，到1938年秋，八路軍已經在冀中和冀南兩個地區站穩腳跟，成立了兩個公署管轄人口約1500萬，成為華北敵後戰場上的一股重要實力。蔣某某不甘心丟失華北敵後戰場的控製權，任命原西北軍將領鹿鍾麟為河北省一把手，到河北敵後與八路軍搶地盤。張蔭梧起初對於一把手居然不是他而耿耿於懷，甚至親自跑到武漢想找老蔣聊人生但三次都被拒絕。
就在張蔭梧萬念俱灰之時，老蔣想想還是不妥，便讓親信陳誠去勸勸他。陳誠和張蔭梧是保定軍校同學，在其三寸不爛之舌的蠱惑下，張蔭梧又重新振作起來，接著老蔣又接見了他十分鍾，讓其受寵若驚。因此自打從武漢回來後，張蔭梧對八路軍的態度就完全變了，如果說之前他對八路軍還是又敬又怕，這會兒便整天叫囂著要消滅八路軍。
四、王長江起義
由於鹿鍾麟手下沒有武裝，為了重返敵後，他便收編了幾支地方武裝，其中最大的一股便是張蔭梧的河北民軍，張本人被封為河北保安司令，兩人一拍即合，打算一起到冀中去打出一片天地，給八路軍一點顏色看看。當年9月，在河北民軍的護送下，鹿鍾麟及其親信返回冀南南宮地區，一路上他們打著河北省府的旗號，招募了不少流亡青年。
1938年10月，鹿鍾麟、張蔭梧在冀南南宮會見了呂正操，雙方就地方行政歸屬和軍隊統一指揮問題產生了嚴重的意見分歧。張蔭梧見談判不能使呂正操就範，便大肆收編冀南的土匪武裝、幫會武裝，派他們騷擾八路軍和地方工作人員。民軍2支隊司令員、土匪頭子王子耀還曾扣押堯山縣長李鐵民，收繳八路軍縣大隊槍支100餘條。
由於見王長江部停兵三個月始終不見動靜，張蔭梧最終，嚴令其必須進攻冀中八路軍。王長江表麵上被迫執行了張蔭梧的命令，但實際上他早已私下與呂正操取得了聯係，所以當八路軍以四個團的兵力將河北民軍包圍起來時，王長江立即率民軍第1團3營宣布起義，在戰場外圍的原博野民軍張子元部此刻也按兵不動，坐視民軍的滅亡。
實際上，由於長期在後方蹲坑，河北民軍的戰鬥力顯然不及擁有與日軍作戰經驗的八路軍正規部隊，其四個團的兵力很快就被擊潰，副總指揮吳嘉謨帶著十幾人偷偷溜出指揮部，結果還是被八路軍活捉，其他，民軍官兵也都大部數做了俘虜，隻有張文祥、李俠飛率殘部200餘人突出重圍逃回冀南。
事後，王長江以起義部隊為基礎，加上在戰役中被俘的民軍官兵，組成了一個擁有兵力兩個團的新地方武裝“冀中民軍”，在王長江和張存實的勸說下，張子元的部隊也跟著一起加入冀中民軍，這支部隊後來被改編為冀中軍區警備旅兼六分區。
五、兵敗如山倒
眼看兩員大將先後投奔八路軍，張蔭梧惱羞成怒，決定也用策反的方式來反製。正巧由河北遊擊軍第12路軍改編的八路軍獨立2支隊司令柴恩波，由於不滿八路軍120師所屬部隊進入他的地盤，正策劃脫離八路軍獨立。張蔭梧因此很容易就收買了柴恩波，許諾封他為冀察遊擊軍第1師師長，並承諾必要時予以軍事援助。
1939年2月，柴恩波扣押了100餘名八路軍幹部，正式宣布脫離八路軍。張蔭梧認為時機已到，便指揮河北民軍十幾個團傾巢出動返回冀中，加上隨軍行動的家屬和四存中學，整個大部隊多達5萬餘人。出征前夕，張蔭梧在新河縣城進行了聲勢浩大的民軍閱兵式，並叫囂著“河北民軍這回要光複河北，要把總部遷回河北。”
八路軍早就在密切注視著河北民軍的動向，柴恩波再三拒絕八路軍最後通牒後，八路軍第120師師長賀龍立即率部將其徹底打垮。聽說柴恩波這麽快就失敗了，走到半路上的張蔭梧隻能下令撤退，但不幸這支大部隊的行蹤被日軍偵知，由於不知河北民軍的真實意圖，侵華日軍第110師團立即對其進行追殲，打得張蔭梧損失慘重。
待日軍撤走後，張蔭梧越想越氣，便自作主張襲擊了八路軍位於河北深縣的後方療養機關，殺害八路軍幹部和傷員共400餘人。為了反擊張蔭梧，1939年6月，八路軍第120師主力配合冀中軍區對河北民軍發起進攻，經過一番戰鬥共擊斃張蔭梧親信張文祥、李俠飛以下500餘人，俘敵2000餘人，不可一世的張蔭梧則帶著少數隨從落荒而逃，一直跑到新五軍孫殿英部的防地去。曾被張蔭梧委任為河北民軍獨立1旅的土匪武裝王子耀部，不久也在廣宗縣被八路軍繳械。
戰後八路軍冀中軍區領導接見了在戰鬥中重傷被俘的河北民軍副總指揮喬明禮，表示可以將他們釋放，喬明禮當然非常高興，但他拒絕了八路軍的收編，隻帶著一個連回到張蔭梧那裏，此時河北民軍隻剩下1萬餘人。10月，河北民軍在與八路軍的又一次軍事衝突中被擊敗，張蔭梧自覺臉上無光，主動辭去了民軍總指揮的職務。
六、慘淡經營
剩餘的河北民軍殘部由喬明禮繼續指揮，由於其害怕部隊被石友三吞並，便於1939年底撤退至豫西，經過上級點驗，此時河北民軍被整編為兩個支隊五個團共7000餘人。張蔭梧的掛職而去，讓民軍裏的不少張氏追隨者都自動離開，同時在蔣軍第1戰區建製內，民軍作為雜牌中的雜牌，處處得不到補充，處境越來越糟糕起來。
1941年5月，河北民軍參加了著名的中條山大會戰並損失慘重，當6月全軍撤退至陝州時，隻剩三個團共2000餘人。為了重新建立敵後根據地，民軍3團團長夏正商帶著百餘人回到中條山，很快又收攏了1000餘指戰員。不過這會兒民軍待遇較之前已經改善了許多，畢竟在大後方物資補給還是比較豐富的。
此後河北民軍便在黃河河防陣地上蹲了三年的坑，時間一晃到1944年5月，日軍發起豫中會戰並攻占洛陽，河北民軍為圍困在黃河防線上，副總指揮秦逸民居然帶著千餘人投敵。正在重慶受訓的喬明禮緊急趕回部隊，在第39集團軍司令高樹勳的幫助下，救出了民軍殘部，再加上收編的其他各部蔣軍潰兵，河北民軍重新回到四個團3000餘人的規模。
1944年10月，高樹勳的第39集團軍被改編為冀察戰區，仍由高樹勳任總指揮，河北民軍歸冀察戰區建製，但在編製上又再次被強行縮編為兩個團。1945年8月抗戰勝利後，高樹勳指揮新8軍和河北民軍，配合史澤波指揮的晉綏軍第19軍進攻山西解放區，結果遭到劉伯承指揮的解放軍晉冀魯豫野戰軍主力的包圍。
其實高樹勳早就和解放軍特使有地下聯絡，10月30日，高樹勳宣布戰場起義，喬明禮和河北民軍作為其部下自然也隻能跟著起義。這支部隊後來被改編為建國軍第二軍，並由喬明禮擔任軍長。在解放戰爭反攻階段中，建國軍曾留守晉冀魯豫解放區，後於1948年被軍區副司令員徐向前下令繳械解散，至此河北民軍終於結束了其10年的曆史。
附：河北民軍主要人物結局
張蔭梧，河北民軍總指揮，1949年被捕獲後不久因病去世；
王長江，河北民軍副總指揮，1955年授大校軍銜；
張存實，河北民軍總部政治組組長，解放後任東北農科所興城園藝試驗場場長；
喬明禮，河北民軍二軍區司令，解放後任石家莊第六高級步校校長；
夏正尚，河北民軍二支隊司令，解放後任長春地質學院科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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