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文革記憶之五 --- 第二次被抄家
那是1966年的冬季,大概是大串聯結束或是接近尾聲的時候,有一天的深夜,我從熟睡中被叫醒了,看到全家6-7口人被集中在一間屋子裏,其他房間都是不認識的人,在那裏翻箱倒櫃。這些人基本都是年輕人,我以為都是和以前來我家的那些父母的同事或學生一樣的人。以前來我家的父母的學生們對我都是非常親切的,所以也沒有什麽畏懼。於是我也走進了其他房間,看他們在幹嘛,雖然沒有看明白,但是不小心把電燈的拉線開關給拉斷了,燈熄了。這時有個年輕人非常凶狠的走過來訓我,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凶狠的成年人,著實嚇得夠嗆。我媽趕緊把我拉回小屋,並向那些人小心翼翼的道歉。
過了很多年我才從我父母口中得知,那次抄家的全是我爹係裏的學生。由於他們不知道我家的地址,是由係裏一位教師帶路的。那位教師不好意思參與抄家,帶路到樓下就走了。我父母提到過這位教師的名字,可惜我沒有記住。
當時抄家者還檢查了我家的收音機,那年月不是每家都有收音機的。抄家者想發現我家是否有收聽敵台。我姨父在這次抄家中就是因為收音機比較高級,而且他本人動手能力強,喜歡自己鼓搗電子器材。有位電子係的教師說這個收音機可以改裝成發報機,因此我姨父倒了大黴,加上他的曆史問題,被整慘了。
第二次抄家與第一次有很大的不同,第一次抄家的重點是抄四舊物品,以生活物品和舊文物為主,而第二次抄家的重點是搜查我父母過去的日記,書信來往以及其他在政治上能找到把柄的文字紙張。當時抄走了很多我父親多年留存的信件等,大概也沒有找到什麽罪證,在79年平反後被大部分退回了。但是我聽說在第二次抄家中發現很多牛鬼蛇神在私人來往的書信中惡毒攻擊偉大的黨和偉大的領袖,被打成曆史反革命加現行反革命。甚至有一些青年教師也因為妄議中央和中央文革成了現行反革命。
從此以後我媽多次說過,不要寫日記,要寫就寫革命日記,向雷鋒同誌學習。我父親特別喜歡給親友寫信,每次都要經過我媽的審查。來信一般不保留,及時銷毀。文革期間,我父母的兄弟有的被整的很慘,不僅下放到窮鄉僻壤,而且停發工資,全家溫飽無著,多次寫信訴苦和求援。我父母也多次寄錢救濟,但是很怕外人看到來信。
我感覺我父母在文革期間做好了隨時被抄家的心理和物質準備,把可能落人以口實的證據,包括來往書信,舊照片和一些舊書籍,都銷毀了。我父親曾經藏書頗豐,有千冊之多,文革後僅剩下技術類書籍,在他晚年全部捐獻給校圖書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