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趣
（上）
野戰軍駐地通常選擇遠離城市的農村山區，我父親的部隊營房就駐紮在淮河流域的一個鎮子旁，這裏青山綠水雨量充沛，溝渠縱橫魚蝦豐盛，給部隊的孩子們提供了更多的玩耍空間。魚趣是城市孩子們難以體會的，如果小時候沒有下河抓過魚那絕對是缺憾。抓魚的那種喜樂和意想不到地的刺激，豈是文字能夠表述清楚的？
抓魚通常選擇在夏秋季，這時雨水多水溫適中，大量的雨水常常將魚塘注滿，魚塘裏許多魚隨著漫出的水遊進小河順流而下，這正是抓魚的大好時機。選擇時間一般是周末和暑假期間的中午，大多是三五成群相約而行。首先要準備適當的工具，幾把鐵鍬水桶或洗臉盆，再拿點鹽、火柴和罐頭盒，拖著我們的秘密武器十幾米長碗口粗的皮管，由有抓魚經驗的孩子頭兒領著，爬過部隊的圍牆來到營房外的小河邊，孩子頭先是沿河巡視，找一段平緩的河段，再看水麵，如果有許多一圈一圈的水紋出現，孩子頭兒就會下令準備堵壩。這時幾個健壯的大孩子首先用鐵鍬挖土迅速扔入河中，慢了魚會跑掉。壩基越來越高，水的衝力越來越大，這時皮管就發揮到它的作用，把它埋入壩中，河水通過皮管流走，壩基就不會被衝垮。以前有深刻教訓，沒皮管時，要把壩基壘得又寬又高，方能把水堵住。即使這樣等抓魚的時候，堤壩往往禁不住河水的壓力形成潰壩，使我們的辛苦前功盡棄。最後大家想辦法，“如何在壩基壘好以後可以讓河水通過？粗皮管的出現就解決了這個難題，但皮管太重不方便攜帶，最後就發展到用舊的軍用雨衣做成的水管，方法是將軍用雨衣袖口截去，剩餘的材料縫製成與袖口粗細一致的管狀，再對接縫好，一般兩件舊雨衣就能搞定。一頭再用粗鐵絲做成一個圓圈，把袖管一頭撐成圓形就大功告成。
緊接著壘下麵的壩，同樣要迅速，這是抓魚的關鍵，在壘壩的同時，其它孩子就用棍子石塊擊打水麵，不停的吆喝，防止魚兒跑掉。壩越壘越高，這時要將皮管的出口放在堤壩外麵，壩終於壘成，壩裏的魚成了甕中之鱉。下麵就是最艱苦地攉水，小夥伴們脫掉鞋子卷起褲腿，拿著洗臉盆水桶，站在壩裏不停的向壩外攉。累了下一個接著上，輪流替換。水一寸一寸的下降，當看見魚脊露出水麵不停地遊動時，頭兒一聲吆喝“下水！”，孩子們撲通撲通跳進水裏，不是忙著抓魚，而是用腳把水攪渾，什麽叫渾水摸魚？典故就是這麽來的。許多魚兒被渾水嗆得跑到水麵不停的呼吸，一些嗆昏了嘴一張一張的，仿佛在罵：“這幫混小子抓就抓唄，幹嘛把水攪渾？臨死還要喝一嘴泥湯！”，剩下就是孩子們最快樂地抓魚時間。那些嗆昏的魚首先被撈出扔到岸上，岸上一定有一個小夥伴揀魚。接下來就要經驗了，這時魚兒被嚇得四處亂竄，一個孩子激動的大叫：“一條大魚！”其它小夥伴就應聲問道：“多大？”他就用手比劃一尺長，然後手越伸越開足有兩尺，孩子知道上當了。哈哈一笑繼續在水裏摸。一個孩子又是一聲驚叫：“它撞著我的腿了”。另外一個胖一點的孩子突然坐在水裏，激動的聲音都變了，顫抖的大聲叫“大.....大.....魚！”大夥忙問“哪裏？”，“在我屁股底下！”，他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幾個小夥伴忙伸手去摸，拿起來一看，是一隻灌滿淤泥的破膠鞋。小夥伴笑得氣都岔了，立刻給他起了個綽號叫“破膠鞋”，這樣一直叫到小夥伴分手，現在也不知道“破膠鞋”在哪裏？如果他有幸看到這篇文章，也會莞爾一笑。
小夥伴們繼續在水裏摸，一個小夥伴叫道：“我抓住一條黃鱔！”。小夥伴們一下圍上來，一看約有兩尺，突然一個孩子喊道：“蛇！”，嚇得孩子們四處散開，拚命爬上岸，真恨爹媽少生兩條腿，抓蛇的孩子一緊張，本能的把蛇甩上岸，其它孩子急忙用鐵鍬石頭砸蛇頭，蛇死了。走進一看，原來是條水蛇，膽子大的孩子把蛇頭剁掉，將蛇皮用力一拉使蛇皮肉分離。皮扔掉肉留下準備一會兒燉蛇湯。大家虛驚一場，再下到水裏就戰戰兢兢，生怕再出現一條蛇。這時候孩子頭的經驗就起作用了，告訴小夥伴一字排開趕魚！這招真管用，漸漸把魚逼到一個角裏，一個孩子喊道“大魚！”，其實大家都已經看到，不約而同伸出小爪子死死鉗住那條大魚，魚拚命地掙紮，泥水濺了大家一臉一身，但是當大家看見手中一尺多長的鯉魚時，再看看布滿各位小夥伴臉上的泥點，笑的前仰後合。能抓住這麽大的魚，小時候也就兩三次。水裏的魚摸完了，我們開始用腳踩，我們稱之為“趕盡殺絕”因為鯽魚和泥鰍有一個習性，遇到緊急情況，他們如同聽到緊急集合號令，統統鑽進泥裏，如果你不懂，就會白白放跑美味，。方法就是用腳一步步地踩，孩子們下水都是光腳丫，整個腳很敏感，碰到鯽魚泥鰍馬上就有感覺，這時候你就看一條條的鯽魚被扔上岸不停的蹦跳。岸上的小夥伴歡快撿著。往往我們一次可以抓一桶。
泥鰍最不好抓，身上有許多粘液容易滑脫。我們有一種抓的方法，手握成拳頭，中指伸出呈鉤狀，遇到泥鰍，中指迅速收回，像鐵鉗鉗住泥鰍身子，泥鰍動彈不得乖乖就擒，抓黃鱔也是同樣方法。大家以為終於抓完了？其實沒有，下麵開始抓螃蟹，我們叫斬草除根。這時候我們可以清楚看到河兩岸水線處有許多洞，圓洞我們不碰，不是蛇洞就是青蛙洞，隻有扁扁的才是螃蟹洞，螃蟹洞很有特點，水平進去十公分左右，垂直向上五公分，再向河方向三公分，就是螃蟹窩，螃蟹窩一定建在水線以上。抓螃蟹要有勇氣還要有經驗，抓的方法是食指中指伸進洞裏，不斷的用手挑逗螃蟹，螃蟹往往忍耐不住，揮起鼇鉗，準備戰鬥，當你碰到鼇鉗，迅速夾住，猛力把其拉出洞外，螃蟹這時往往鬆掉鼇鉗準備逃跑，你抓他就容易了。蠻力去抓，手往往被螃蟹夾得鮮血直流，意誌不堅定還會哇哇大哭。
傍晚，我們的玩耍接近尾聲。接下來就是將魚吃掉，絕不能拿回家，如果被父母知道了一定是一頓暴打，因為抓魚有時很危險，我的一個同學就因為抓魚被淹死。我們分工明確，有的開膛剖魚，有的挖坑埋灶，還有的撿樹枝樹葉，這時候蛇肉已經剁成一截截扔到罐頭盒裏，從河裏取幹淨水開火燒湯。如果沒有蛇，鯽魚湯是我們的最愛。這時灶也挖好了，挖灶方法都是跟當兵學得，我們還會根據風向挖無煙灶，玩火是我們的專長，道道多著呢。如果魚很多，我們就把魚穿在樹枝上撒上點鹽，大家圍著火堆烤著魚，一罐頭蛇湯或者魚湯大家輪流喝著，嚼著滋滋冒油鹹香的各種拷魚，喝一口鮮掉舌頭的湯，說著有趣的事，笑聲和喝湯嚼魚的吧嗒聲此起彼伏， 此時晚霞和火光映紅了小夥伴們那稚嫩的臉龐，油漬沾滿嘴上手上如同一個個花臉貓，大家還意猶未盡商討下一次抓魚時間。
收工了，這時小夥伴們扛著鐵鍬提著水桶，拖著那根粗皮管，挺著吃飽喝足小肚皮，抹一把滿嘴流油的小嘴，不知誰起了頭唱起“打靶歸來”的歌，孩子們齊聲唱著：“日落西山紅霞飛，戰士打靶把營歸把營歸。“一、二、三、四！”向部隊大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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