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 九一三事件人物張舜甫

來源: 月城於 2022-09-14 05:37:53 [檔案]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閱讀數 : (9934 bytes)

張舜甫（1933-1995）時任空軍司令部政治部幹部處處長

九一三事件後十天左右，正在上海“找人”的林辦周秘書和張舜甫突然失去自由，被“請”回北京。“找人”已經兩年多了，張舜甫老是出差，有時回家幾天，很快又走了，所以他對九一三事件一無所知。這時他38歲，關押和勞動改造整整七年，一直到62歲含冤逝世，還是沒有身份證的“黑人”（像他這樣的“黑人”，空軍還有幾十個，等著自然解決）。

1951年初，張舜甫從師範學校畢業，為報名抗美援朝參軍，分到廣西第二步兵學校，以後分到北京清河防空軍，因為他的字寫得可以，給一位姓張的領導當秘書。1960年，空軍司令部劉亞樓看上了張舜甫，張領導不放，拖了好幾個月，劉亞樓發了火，再不來就要給張領導處分，張舜甫才到了空軍司令部辦公室當秘書。1966年，張舜甫調任空軍司政幹部處處長。因為他陪吳法憲、葉群到江蘇太倉“四清”，1968年，葉群對他和何汝珍說：豆豆年紀不小了，你們這些叔叔們，到基層物色物色，幫助找個對象。林豆豆在空軍報社當記者，自己找了個對象，是保衛部的陳幹事。可是葉群看不上，發了大脾氣，硬把陳幹事調到新疆去了。葉群說：給豆豆找對象，也沒有什麽條件，有才就行，長相看得過去。經吳法憲等人安排，張舜甫到東北大連去了一趟，以後又跑遍全國。林豆豆是搞文的，就在作家、畫家中找（其中包括找了後來寫《高山下……》的那個作家，當然作家本人不知道）。找一個不行，再找一個還不行，葉群看上的，豆豆看不上，豆豆看上的，葉群看不上。1969年10月，林豆豆給了張舜甫兩張球票，說她坐在後邊，讓他看看對象行不行。看球時，張舜甫老回頭。事後林豆豆問怎麽樣？張舜甫說：不錯，很有風度。這就是後來和林豆豆結婚的張清林。張舜甫對於桂榮說：張清林本身確實不錯。就是不好也說好，趕快結束吧。從那以後，就不再給林豆豆找對象了，葉群還是不放張舜甫，又讓他和何汝珍為林立果找對象。以後專案組問他，為什麽大處長不當，去找人？張舜甫說：不讓你去，你想去也不行；讓你去，你不去也不行。張舜甫是個辦事極認真的人，但老這麽找人不合適，張舜甫也不積極了，可是沒辦法，脫不了身，直到九一三事件發生。

張舜甫被押回北京，就被關在空軍大院政治部的樓裏，1973轉到空軍學院“學習班”。去“學習班”前一天，放張舜甫回家一夜，告訴他去學習。張舜甫和於桂榮都以為輕了，沒想到空軍學院“學習班”是監獄，張舜甫這一走沒有了音訊。原來以張廷發為代表的到幹校的那派人回來了，視台上的這派為死敵，所有因九一三事件被關押的人都重加一等或幾等。

張舜甫妻子於桂榮是空軍第一研究所的技術幹部，畢業於北京航空學院，是單位的技術骨幹。因為她上班太遠，張舜甫又常年不在家，為照顧家中年幼的三個孩子，此時借調到空軍大院家屬工廠幫助工作，她對九一三事件一無所知，隻是奇怪，這一年的國慶節，明明提前排練了群眾遊行，為什麽取消了呢？想問問老張，卻不知道老張身在哪裏。有人悄悄告訴她，林立果出事了。於桂榮想：林立果是林彪兒子，林彪也出事了嗎？這種事不能問，她就注意看國慶節後的報紙，10月7、8日，外國祝賀國慶的賀電中還有林彪。看來林彪沒有出事，那隻是林立果出事了？猜不透。又過了幾天，1971年10月18日到空軍學院聽報告，規定很嚴，什麽都不許帶，隻帶耳朵。於桂榮聽完林彪事件的傳達，當時就蒙了。她知道老張受葉群、吳法憲之令，在為林家兒女選對象。難怪這麽長時間，老張沒有消息，看來老張“進去”了。於桂榮在會上表態，站在毛主席一邊。

1970年8月以後，空軍都在學習林立果的講用報告，學個沒完。於桂榮是個直性子，她聽了林立果講用報告的錄音，除了口氣太大，沒有別的什麽。但是學幾天就可以了，天天讀的時間還是應該學習毛主席著作。這個意見一提，馬上叫她做檢查，說她對林家的感情有問題。九一三事件後，這一段就不提了，不讓她參加開會討論，在工廠的一間房子裏單獨寫揭發材料。年底讓於桂榮回到空軍第一研究所，隔離一段時間後，參加勞動。

1976年，張舜甫被送到湖北潛江農場勞動改造，走前沒有讓他回家。

本來於桂榮住在空軍大院，老張走後也趕他們走。於桂榮單位倒是給一間房子，可家屬院在單位裏麵，門口有崗，老張回來沒有證件，連家也回不了。於桂榮就到羊坊店租了一間破舊民房。

1978年，空軍給張舜甫做了結論，敵我矛盾按人民內部矛盾處理，開除黨籍，複員回江西原籍。張舜甫回到江西靖安老家，安置辦知道他的情況，認為處理重了，他的身體不適合在農村勞動。張舜甫沒有到農村落戶，而是把戶口暫時存放在民政局。他在江西呆了一星期，就返回北京上訪。

張舜甫沒有生活費，沒有戶口，也沒有糧票、布票。三個小孩，於桂榮父母也在，全家七口人就靠於桂榮的50多元工資。本來單位是要留於桂榮的，說她是技術骨幹，但她必須和張舜甫離婚。單位說你才30多歲，為三個孩子前途考慮，在咱們研究所再找一個，哪個不比張舜甫強。於桂榮不同意，說三個孩子不能沒有爸爸。單位說你不離婚，我們是保密單位，那你就轉業吧。轉到地方，工資更少，於桂榮和張舜甫商量假離婚。到了海濱區民政局，空軍已經打過招呼，人家說你們不能離婚不離家，張舜甫要離開。於桂榮一想，老張沒有北京戶口，肯定要把他趕回江西，說這婚不離了。

1979年5月，於桂榮轉業到北京一家小工廠。她的檔案送到海澱區民政局，人家說，空軍太不像話，還有海軍、總後（這三個單位都有大批受九一三事件株連的幹部），黨培養一個技術幹部多麽不容易，不能一棍子把人打死，總要給人出路嘛，起碼要給生活出路。

張舜甫一邊打零工，一邊上訪，推磨一般，上邊推到空軍，空軍讓回去等消息。上訪接待人員也認為張舜甫沒有什麽事，但上邊沒政策，所以張舜甫的上訪一直沒有結果。家庭生活太困難，兩個人的複員費加起來有6000元，不敢花，存起來給小孩上學。張舜甫四處找活幹，在一家小印刷廠當業務員。於桂榮除了上班，秋天到附近的麥田撿麥穗，平時買最便宜的菜，肉都是買最便宜的豬頭什麽的，煮一大鍋，孩子們都在成長時期，不能沒有營養。

1982年中央9號文件後，空軍複查九一三事件被處理的人員。

1983年，張舜甫被空軍司令部管起來，每月發給40多元生活費。但戶口不管，直到張舜甫逝世，他還是“黑人”，什麽證件也沒有。

張舜甫的身體在監獄就搞壞了，發配到潛江管製勞動，有一天他下水田感冒發燒，就開始喘。回到北京，上訪無望，病情越來越重，住不起院，犯病了就自己買點藥對付。拖到1990年冬天，形成肺阻塞，臉青紫，喘不氣來，不得不去一家小醫院。醫生說我們沒有呼吸機，快轉到大醫院，否則有生命危險。叫來救護車，於桂榮說上同仁醫院。救護車司機問，沒有定點醫院？那時人人都有醫療單位，於桂榮不想說沒有，就說送空軍總院吧。到了空軍總院，於桂榮交了300元押金。醫院第二天下了病危通知書，給張舜甫上了呼吸機。交不起住院費，於桂榮拿著病危通知單找空軍，總算解決了公費醫療，否則住院費根本拿不起。此後五年，張舜甫幾乎老是住院，為了空軍總院床位周轉率，出院幾天，又進去。三年的春節都是在空軍總院過的，於桂榮晚上支兩個板凳，睡在上邊。最後三個月，張舜甫被切開氣管。1995年5月31日，張舜甫在空軍總院逝世。後事是空軍司令部辦的，成立了一個喪事小組。說他的級別不夠，不能蓋軍旗，給買了一條軍毯。因為是人民內部矛盾，橫幅上稱了“同誌”。

走前好幾年，張舜甫就安排好了後事。他提出三條：第一，希望恢複黨籍；第二，希望解決老二（智障，生活不能自理）的生活費、醫療費；第三，有政策時，希望平反（空軍說隻要有政策，馬上給解決），為家屬解決住房。張舜甫對老伴於桂榮說，我的骨灰留在北京。你現在才58歲，你再找一個。於桂榮說，你放心，家裏有我，將來我們合葬。

於桂榮在北京溫泉那邊買了墓地，葬了張舜甫的骨灰。二女兒每月能從空軍拿到350元錢，但前幾年醫療費不包了，說沒有政策。

至今九一三事件39年了，張舜甫也走了15年了，平反的希望仍在遙遠的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