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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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爺爺

葉易凡

我從來沒見過我的爺爺。也很少聽別人說起過他。直到初中某一天，有位老師問我，“讀過你爺爺的書嗎？他是個我崇拜的作家”。

我這才吃了一驚。我爺爺是作家？我怎麽一點都不知道。對老師的問題，我隻能搖頭。一回到家，我就去問爸爸。爸爸回答說，爺爺確實是個作家。

‘’‘那我爺爺現在幹什麽？”

爸爸臉上出現了痛苦的表情。他對我說，“爺爺很久以前就去世了。”

我不敢再問，因為我看見爸爸眼裏好像有了淚花。這可是以前沒見過的。但我心裏卻充滿了好奇。

又過了幾年，我們去看奶奶。我又去問奶奶。奶奶看了我一眼，說，“你爺爺是55年去世的。”

“可他為什麽去世的這麽早？”

“他是自殺的。”

我又是大吃一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奶奶拉著我的手，說，“孩子，你已經長大了。有些事情可以告訴你了。”

那天奶奶說了很多事情，都是我第一次聽說。我終於明白了爺爺的情況。

爺爺是個非常聰明，非常有才華的年輕人。他在讀大學時認識奶奶之前，就發表了許多散文，詩歌和小說，名噪一時。盡管家庭情況懸殊，我奶奶的父親，我的太爺爺，還是決定把奶奶許配給他。要知道，我太爺爺可是南昌有名的李家，兄弟三人都是國民政府的高官。爺爺也不負重望，婚後更加勤奮，寫了許多作品，成為江南一代有名的作家。

解放前夕，奶奶的長輩們都往台灣撤退了。叫奶奶一家也走。爺爺奶奶卻覺得留下來建設新中國。年輕人，總是對未來充滿了理想和憧憬。他們滿懷熱情的投入新中國的事業中去。爺爺也被領導重視，成了中南作協的副主席，長江文藝的重要作家。那幾年，爺爺每天都高高興興，熱情洋溢，常常去工廠，農村體驗生活。作品也源源不斷。比如，小說“春耕的故事”，就是那時候寫的。可萬萬沒想到，一場風暴隨之而來。

在55年反胡風運動中(後來已平反)，中南作協是重災區。一個又一個朋友同事被抓了起來。這給爺爺帶來巨大的刺激。爺爺畢竟是個文人，敏感而又脆弱。突然有一天，爺爺也被抓起來，訊問他和國民黨的關係，為什麽留下來，而沒有去台灣。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潛伏特務。

誰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奶奶隻記得，在一個夏夜裏，突然有人到家裏來，通知說，“葉X死了。快到武漢去收拾遺物”。

這如同晴天霹靂一般。但堅強的奶奶挺了過來。她咬緊牙關，在以後的歲月裏，曆經千辛萬苦，把四個孩子撫養大。偉大的母親，偉大的奶奶。

這就是爺爺的故事。他仿佛一顆璀璨的流星，在短暫的生命裏，留下了耀眼的光芒。他是個善良歉和的人，然而在骨子裏，卻是那麽剛烈，寧可玉碎，不可瓦全。

我雖然沒見過爺爺，但卻為他的驕傲而驕傲，為他的痛苦而痛苦。我想，曆史總在進步，文明總在進化，人類總在向前。等文明真正的降臨在大地，爺爺一定會含笑九泉。

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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