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來加拿大那會兒,借住的房子一門之隔住著一家從攀枝花移民來的人家。一天傍晚,我坐在隔壁鄰居家裏與男主人閑聊天,正聊著女主人從外麵回家來了,身後跟著倆老外,一高一矮,兩個男青年。男主人和我都對那兩個不速之客的出現有些意外,女主人說是回家路上,快走到家了,在路上遇到的。會說中文,看到她是中國人模樣,用中文打招呼,搭訕了幾句,就跟到屋裏來了。那兩個接著就自我介紹,原來是傳教士,說得一口流利中文,他們以後準備去中國傳教的。那兩個傳教士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好像穿越到明朝萬曆年間看到了意大利傳教士利瑪竇似的感覺。我和男主人很好奇地問這問那,他們也很耐心地用中文一一答複,坐了良久才離開的。
之後,過了一段時間,忘了怎麽認得的,又有兩個傳教的老外來家裏傳教。我那時是抱著跟老外學英語的心思,每星期跟他們學一兩次。來我家的傳教老外一男一女,看著女的年齡大些,卻是一對夫妻。他們是耶和華見證人(Jehovah’s witnesses)教派的,每次來手裏拿著本聖經,輪番讀一小段一小段的,再討論一番。我其實讀那些小段落,根本不知所雲,就想著討論時候東扯西拉地練練口語。記得他們講到好像耶和華見證人教友是拒絕服兵役的,還拒絕輸血捐獻遺體器官之類,我問他們為什麽,男的口若懸河解釋一大通,我沒怎麽聽明白,女的卻說男的說的不對,手指到嘴裏沾沾口水,嘩啦嘩啦翻開聖經某頁某段落讀一通,接著又解釋一通。男的要和她爭論,女的說她有權堅持她的看法。
那女的是洪都拉斯移民來的,男的是加拿大本地的。女的說話間提到她的子女如何如何,男的卻說他沒有兒女,如此我便知道他們不是原配夫妻。他們好像說道耶和華見證人是一夫一妻,要求夫妻互相忠誠於對方。但不知為什麽,我總覺得那對夫妻有些不搭,夫妻關係流於形式,缺乏穩固堅實基礎似的感覺。
耶和華見證人上門傳教總是兩人結伴,據說是為了安全起見。上門傳教的有時是女的,如果給男人傳教,一個女的單身上門,有點深入虎穴的感覺,兩人結伴有個照應,預防萬一。去我家傳教時候,有時會有不同搭檔,有時是兩個女的,有時是兩個男的。有一回,那個洪都拉斯太太還帶了個日本女孩來傳教。那日本女孩的英語還不如我,但據說她在日本也是耶和華見證人教友。看來耶和華見證人的教友也是遍布世界各國的。
那個男的有時候帶另一個男的來傳教。帶來的男的比較安靜,不像他的太太,常常在他滔滔不絕解說到興頭的時候,突然打斷他說,不對,I don’t agree。然後嘩啦嘩啦翻開聖經,引經據典地給予批駁。有一回,那男的解釋說耶穌不是上帝。耶和華才是。耶和華是唯一的上帝。耶穌是耶和華的兒子。我忽然思緒飛揚,問他上帝還有一個中國兒子叫洪秀全聽說過沒有?那男的一臉懵逼,眼鏡後麵的眼睛瞪得老大,然後斷然否定,說,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好像有了洪秀全這麽個兒子,說明上帝生活作風有問題似的感覺。
來我家傳教若幹次後,他們就極力勸說鼓勵我周末去上教堂,我每次都借故推脫掉了。我是為了學英語,對那教義本身並無興趣的。然而有一次,那男的領了一個高大胖的傳教士來我家。那高大胖傳教士顯然與那對夫妻不可同日而語,解說語調充滿不容置疑的自信,態度溫和卻充滿權威,解說問題時根本無需翻看聖經,麵帶微笑,眼睛直視著我的眼睛,使我平素插科打諢的念頭煙消雲散,無意識中對他肅然起敬。那天整個時間段都是高大胖在那裏有條不紊地侃侃而談,陪他去的那個洪都拉斯太太的丈夫一反平日裏的說話欲,靜靜地如小學生似地在一旁洗耳恭聽。臨了,高大胖伸出他的大手與我握手,並向我發出上教堂的邀請。我的手被他那隻溫暖柔軟的大手攥在手心裏,感覺好像上帝忽然俯身貼近了我,不假思索就答應了他下周就去教堂。
次周周末我如約去了教堂。教友一兩百人熙熙攘攘擠滿教堂。看到去我家傳教的洪都拉斯太太和她的丈夫。看到那個日本女孩。自然還有那個高大胖的傳教士,他應該是個類似主教似的角色,在前麵主持講解。我在教堂聽得興味索然,後悔不該前來,並決定這一次就是此生最後一次上教堂。
那次上教堂後,我逐漸減少了跟傳教老外學英語的次數,到了後來搬家到別處,就徹底結束了與傳教老外的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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