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2022-08-20 18:22·曆史有點冷
金燦燦的夕陽裏,光暈落在了愛新覺羅•韞穎的肩頭,她握著一杯清茶,透過淡淡的茶香,韞穎的思緒飄回了遠方,她說,是毛主席和周總理給了她新生。
1945年以前,韞穎是尊貴的清朝格格,1945年後,韞穎成了街頭叫賣的小販。她的前半生,洗浴出行皆無需自理,她的後十年,住在陰冷潮濕的北京小巷。
回顧往昔,韞穎說,是黨和領導人保護了她,否則她可能早已死在北京無數個寒冷的冬天。
“生活”
日本戰敗後,愛新覺羅•韞穎不再是清朝格格,她成為了普通人,對一切不諳世事的她,沒有想過這代表著什麽,她隻是默默地將名字變成了“金韞穎”。
起初,韞穎手頭上還擁有皇室遺留的幾大箱金銀珠寶,因此她和三個孩子的日子過得還算安逸。沒有錢的時候,韞穎便會穿上旗袍在街邊支起一個攤子,變賣那些古董玉玩。
頂著清朝格格的名頭,韞穎的生意還算不錯,有些識貨的人也會來光顧一二。後來,就連酷愛鑒賞古董的馬末都,都來向她請教。
有一回,馬末都高價收購了一隻極品官窯,隨即便興高采烈地拿到韞穎的攤位,期望看看她的表情。
馬末都的行為,一來是為了看看這隻極品官窯是否是真品,二來也是為了在格格的麵前顯擺一番。
然而,當韞穎看到這隻極品官窯時,隻瞥了一眼,便再也不看。馬末都十分疑惑,心想:難道我花這麽多錢買的藏品竟是個贗品嗎?
韞穎看馬末都一臉的震驚與疑惑,倒是緩緩地道出了原委。原來,這隻極品官窯的確是真品,隻不過算不得“極品”,韞穎說:“這種品相的東西,以前是不被允許擺在我的房內的。”
聽到這裏,馬末都窘迫地離開了,他本來想顯擺一下自己,卻沒想到自己才是那個“跳梁小醜”。
從這裏不難看出,韞穎從前的生活是多麽的富貴奢靡,但可惜,大清王朝的覆滅還是讓這個單純的格格不得不流落街頭。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韞穎的金銀財寶也因為某些原因被沒收了,她能留下的隻有幾件粗製爛衣,生活一下子將她逼到了牆角,為了撫育孩子們,高貴的格格最終還是穿上了布衣。
這位格格從前在宮裏,錦衣玉食,連剪指甲都無需親自動手,如今真要到了靠自己乞討生活的時候,她卻是實實在在地犯了難。
可偏偏在這時,她的次子宗光也意外受傷,韞穎沒有錢,急得眼淚直流,她抱著宗光恍惚地走在街上,見到許多百姓都在街上叫賣,她的心中也燃起了一股力量。
她用僅剩的錢,進購了一批香煙,學著別人的樣子在街上當起了小販。但是,從小被“教養嬤嬤”教導的韞穎,養成了笑不露齒、輕聲細語的性子,她又如何能做到大聲叫賣呢?
倒是她八歲的長子,有模有樣地叫賣了起來,有的人看他年幼,總會多買幾包香煙。韞穎在兒子的身上看到了榜樣,一步一步地成長了起來。
可惜,宗光的傷還是因為拖延治療感染,轉成了骨結核,他的腰杆再也無法挺直,落下了殘疾。
盡管如此,韞穎的生活也沒有發生質的改變,一開始還能吃上玉米麵、小米或是豆餅,到最後一家人隻能吃著馬兒吃的糧食,以至於在街上有好心人給宗光一塊餅幹,宗光都沒有吃。
韞穎問他:“你為什麽不吃呀?”
宗光隻是懵懂地回答,並不知道此為何物。這個回答讓韞穎的心頭一緊,沒想到自己讓孩子過得是如此的悲涼生活。
可惜,生活仍要繼續,盡管韞穎一邊擺攤賣香煙,一邊收別人的爛衣破鞋,一家人的生活還是過得緊巴巴的。
而那時,韞穎的三女兒尚在繈褓之中,她既無奶水又感染了風寒,孤苦無依的她抱著孩子癱坐在街頭,感覺生活似乎已經到了盡頭之時,一雙溫暖的手給她遞上了風寒藥。
這個人是張學良的弟弟張學思,他並不知道韞穎的身份,隻是可憐這對母子,卻沒想到誤救了清朝格格。
韞穎的身體逐漸好轉,全國也逐步解放,她便帶著孩子們從東北返回了北京,與婆婆住在一起。但生活依舊壓榨著她,壓得她喘不過氣來,但她也足夠幸運,又一次遇見了好人。
“好人”
1954年,任職於中央文史研究館的章士釗得知了韞穎的故事,那是他在街上閑逛的時候無意得知。
在一個舊書攤上,章士釗一眼便看到了一本泛黃的書籍。他對清宮廷曆史十分感興趣,因此當他看到這本書的時候簡直如獲至寶。
這本書叫《滿宮殘照記》,其中記載了許多偽滿洲國的曆史,還收錄了許多溥儀及其家人往來的信件,其中就有韞穎給哥哥溥儀的書信。
韞穎出生不到一年,清朝覆滅,但韞穎還是過了十幾年格格的日子,因為她的親哥哥溥儀,在日本人的操控下又成了偽滿洲國的傀儡皇帝。
韞穎兒時過得並不快樂,除了深宮的枷鎖,還有不疼愛自己的母親。她深刻地記得,那是1921年9月的一天,母親瓜爾佳氏被召入宮,韞穎也隨行入宮。
來到宮裏,韞穎和二哥溥傑在花園等待,母親則去麵見了當時清朝王宮內的端康太妃。
韞穎不知道這其中發生了什麽,她隻知道母親回來後,變得格外溫柔,輕輕地撫摸著八歲的韞穎說道:“以後要聽話,別學你大哥。”
說罷,母親便當著她的麵將吞食了鴉片,她將鴉片和著燒酒、金麵,就這樣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卻給韞穎留下了抹不掉的陰影,對於她來說,這偌大的宮廷,隻是金碧輝煌的囚牢。
直到清廷覆滅,韞穎才過上了一陣子舒心的日子。溥儀是韞穎同父同母的親哥哥,所以他對韞穎可謂是寵愛有加。
韞穎跟著溥儀住到了天津張園,不得不學起了日語,但是好在生活過得還是無憂無慮的,不用考慮衣食住行,無聊的時候便和兄弟姐妹一起打網球、玩遊戲。
很快,韞穎就過了及笄之年,溥儀也為她尋了一門“好婚事”。對方是皇後婉容的弟弟,郭布羅·潤麒。他與韞穎算得上青梅竹馬,從小一塊長大,不過韞穎對他並無男女之情。
但即便韞穎不願,溥儀還是為她定下了親事。因為溥儀對潤麒喜愛有加,加上他又是最愛的皇後的親弟弟,溥儀自是覺得此乃天定良緣。
1931年,溥儀從天津離開,在日本人的秘密護送下逃到了東北,也就是在那時,日本人建立了偽滿洲國。正因如此,韞穎和潤麒的婚姻也成了巨大的陰謀。
到了東北後,兩人迅速完婚,成婚後的一個月,兩人又被溥儀派到了日本留學。
韞穎是滿心歡喜去的,她以為到了日本,自己就可以去學醫,可以過上自由自在的生活,可她萬萬沒想到,還有更大的陷阱在等待著她。
原來,這位三格格是作為人質去往日本的,隻不過韞穎從頭到尾毫不知情,她隻知道,一到日本,她和潤麒就被日本皇室包圍了起來。
此後的生活,沒有如韞穎一開始的期望進行,她被迫擔任了日本的婦女會名譽會長,還得去給日本皇室教授中文,日複一日的生活讓她感到壓抑,她給哥哥溥儀寄去了一封封信件。
那些信漂洋過海地來到溥儀手中,裏麵不乏妹妹對哥哥的撒嬌,也有韞穎對生活的抱怨。這些信正是章士釗在《滿宮殘照記》中所看到的信。
“我現在坐在屋裏,下女在旁用熨鬥燙衣服,老仆在窗外澆花......實在沒有詞兒了。”
這是韞穎給溥儀寫的其中一封信件,天真可愛又俏皮的文字,一下就吸引了章士釗,章士釗花了一整天,將韞穎曾經寫給溥儀的信件一封封讀完,他深感,這是一位“女知識分子之中的佼佼者”。
於是,章士釗迫切地想要找到這位流落在民間的格格,但是,格格如今的生活實在太辛苦,根本難以尋覓到她的住所,章士釗又該怎麽辦呢?
“好時光”
對於溥儀的這位禦妹,知之者甚少,而她靈動的文字,清晰的思路,都讓章士釗覺得她是個不可多得的才女,但要想找到她,還得費一番功夫。
章士釗輾轉了解到,當時的解放軍炮兵司令部有一人,乃是韞穎的親叔叔,光緒皇帝的弟弟,愛新覺羅·載濤。如果找到他,韞穎的下落應該就能找到了。
載濤當時正在司令部當顧問,他也沒想到還會有人關心自己的侄女。當章士釗找到他,他很激動,立馬把韞穎的相關事跡一一說明,聽完載濤的敘述,章士釗深深地歎了口氣,沒想到當年高貴的格格,如今竟落得如此下場。
在章士釗的拜托下,載濤帶著他去往了韞穎的住所。韞穎住在北京兵馬司胡同的一間破屋,那間屋子每逢下雨,必定漏水,因此韞穎也落下了一身的毛病。
初見韞穎時,章士釗想不到她就是三格格,因為她的手上已布滿老繭,臉上也爬上了許多皺紋,才40歲的她,已經沒有了一絲年輕時的風姿。
但等韞穎一開口,章士釗又不禁感歎,似乎在那一瞬間夢回大清王朝,眼前之人還是那個養尊處優的三格格。
韞穎倒是無甚想法,她熱情地招待了章士釗,放下了手頭的活計與他暢聊了一下午。臨近談話尾聲時,章士釗提議,希望韞穎寫下一份自述書,由他呈送給中央和毛主席。他說,毛主席了解你的情況後,一定會給你一些幫助!
但韞穎回絕了,她說自己如今隻是個普通人,就應該和普通人一樣,不應該享受特權。
但這哪裏是特權呢?那是國家主席對子民的愛惜與扶助,像韞穎過得如此艱苦的百姓,國家都會予以幫助。
聽了章士釗的一番解釋,韞穎也不作推辭,洋洋灑灑地寫下了萬字,這些文字被章士釗整理後,連同兩張韞穎的照片,一同遞給了毛主席。
1955年初,這些資料送到了毛主席的跟前,彼時毛主席正在中共中央辦公廳審閱文件,當他打開章士釗送來的文件,神思也被其中的內容深深吸引了。
看完韞穎的自述,毛主席當即寫下:同意。後又附上一句:你走進了人民民眾,變成了一個有誌氣的人。
之後,毛主席定睛看了送來的兩張照片,其中一張是韞穎年輕時的照片,她身著旗袍,明眸皓齒、笑起來眼睛如彎月,透露出一股高貴氣質。
隨後,周總理為韞穎安排了一個區政協委員的職位,這個職位韞穎很喜歡,能為人民服務,又能貼補家用,實在是大大地改善了韞穎的家庭狀況。
後來,周總理和夫人鄧穎超還曾多次接見他們全家人,在過年時請他們吃餃子,與韞穎開玩笑:“你是區政協,我在全國政協,咱們可是同事啊!”
周總理說完,在座的人都笑了,韞穎也臉紅,氣氛一派祥和。在黨的關懷下,韞穎和闊別多年的丈夫潤麒也得以相聚,甚至還曾安排她去往戰犯管理所看望溥儀。
到了這裏,韞穎的日子越過越好,但她還是保持著不符合她年紀的純真。韞穎曾回憶道,自己去區政協工作的第一天,十分興奮,每天都早早地去上班,但是很快就把事情做完了,她便回家了,過了一段時間後韞穎才知道,原來上班都是要上一天的,不能半道回家,想象這一幕,三格格的形象似乎就躍然紙上了,真真可愛!
而她的丈夫潤麒,也得到了很好的幫扶,一開始做了翻譯,後來人老了,就當上了全國政協委員,經常參加一些社會活動。
最有意思的是,韞穎的這位老伴,到了晚年竟然迷戀起摩托車,成天騎著滿街跑。
1992年,金韞穎去世了,她的家中還有一張她年輕時的照片,一身旗袍,明豔豔地站在那裏,仿佛在對後來的年輕人說:“你看你們,多幸福啊,能生活在這樣的世界,真讓人羨慕!你們可要好好珍惜現在的好時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