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學生活點滴二大鍋飯

來源: 新屯堡王家於 2022-04-30 09:15:54 [檔案]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次 (6932 bytes)

中學生活點滴二大鍋飯

作者：太行山

我上的中學是縣裏的二類學校，在離家80華裏的東寨鎮。一類學校學生轉戶口吃商品糧，二類學校的學生不轉戶口，吃糧站的供應糧，每月30斤,全是粗糧。學生每月交一些錢把30斤糧買成飯票，每頓飯吃多少就交多少飯票給值日生，值日生匯報給總務處就行了。

早飯是粥和饃，粥是用玉米麵熬成的糊糊。廚房裏安了兩隻特大的鐵鍋，開口直徑差不多有一米五六，一隻蒸飯，一隻熬粥煮菜。熬粥時先添大半鍋涼水，撒幾把鹽，再在一隻大的白鐵皮桶裏放大半桶玉米麵，加入涼水攪拌成生糊，等大鍋裏的水燒開後慢慢倒入生糊，邊倒邊用一個鐵鍬似的鐵鏟攪拌，鍋裏的清水就變成了黃色的糊糊，燒開煮一煮，玉米麵糊糊粥就熬好了。

學校把吃飯的學生10人編成一組，每天輪流有兩個值日生負責定飯打飯分飯。每組一隻小的白鐵皮桶裝粥，一隻鐵勺分粥，一隻柳條笸籮裝饃（和生產隊喂牛時放麻生的料笸籮一模一樣。）。大師傅每組給兩瓢半玉米麵糊糊，值日生提著桶回來就分給大家，每人能分到兩勺，有大半碗，另一個值日生分饃，饃其實就是玉米麵窩窩，農村人叫蒸黃，城裏人叫發糕。

學校做玉米麵窩窩和家庭做不一樣，那是大製作。把整袋的玉米麵倒入大缸中，加入滾開水燙一下，然後用一根又長又粗的木棍攪拌，這叫和麵。麵和好後蓋上木蓋，等到麵滿到缸口麵就發好了，這時麵上麵有許多小氣眼吹起無數的小泡，小泡破了留下無數黃米粒大小的小坑，散發出誘人的醋香和酒香。在發麵中加入幾勺堿水，又用那木棍攪，攪到酸味消失，聞到隱隱的堿氣和悠悠的酒味，說明麵兌好了。

做飯的大師傅叫罕撓子，大個，額頭總是汗漬漬的，他左手拿一隻長把鐵勺在涼水裏蘸一下，伸進缸裏舀一勺兌好的玉米麵，提起時勺頭順勢在缸沿輕輕磕一下，右手捏一隻竹筷橫著勺口一劃，高出勺麵的麵團就掉入缸中，轉身把鐵勺伸到蒸籠裏，斜扣勺到蒸布，輕提勺，籠布上就生出一個半球狀的玉米麵窩窩，蒼白色，蒸熟了顏色就恢複成玉米黃，個頭也會漲大許多。

玉米麵糊糊挺好喝，鹹鹹的米香米香的，粘稠粘稠的，喝的時候轉著碗邊吸溜著，如今想起來還嘴饞。玉米麵窩窩麵兌的好也好吃，虛虛的沙沙的，米香中略帶點兒堿氣，有那小米粒兒似的玉米珍珍嚼著嚼著就生出油香味來。要是做得不好，比如堿多了顏色就是焦黃，發苦，吃的胃裏火呼呼的，要是堿少了，窩窩變得瘦黃磁硬，發酸，吃的胃裏犯酸。有時大師傅失手過頭，實在難以下咽，同學們就把窩窩頭退回食堂，一窩蜂擠進食堂討說法，搞得大師傅滿頭冒汗。

午飯有一道菜，是鹽水煮山藥（山藥就是土豆，家鄉俗語。）。山藥一部分是買來的，一部分是我們自己種的。我們在山裏開了荒地，有老鄉幫助管理，秋天我們去收回來，儲藏在學校的一個很大的菜窖裏。那菜窖我們也參與了修建。做這道菜時，大鐵鍋加半鍋水，撒兩瓢鹽，山藥連筐放到水池中用木棍連搗帶攪，再把那筐在水中搖一搖提出，用清水衝一衝，帶皮切成滾刀塊放到鍋中煮熟。舀一鐵勺菜油放火上燒到冒煙，倒到煮熟的山藥湯中，湯上就漂了一層油花，那油花個個圓圓的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又像池塘裏的浮萍，有大有小。先打到菜的桶中的油花就多些，後到的油花就少些，落到最後的油花就更少些，而且那油花沒有一朵大的，每個隻有小米粒大小，顯得是那麽的弱小孤單，讓人內心深處生出些許出悲情來。

這道菜每人可分到大半碗，湯中沉落著山藥七八塊，湯麵上遊動著一些油星星，嚴格地說這不能算菜，應該叫湯，這湯比較鹹，是用來蘸河撈的。

河撈是午飯的主食，高粱麵做的。用滾開水和好高粱麵，分成一定分量的劑子，裝到河撈床中壓。要兩個人來做，大師傅把麵劑裝進去，幫工站在高處壓，床底就有一把麵條出來，大師傅收了那麵條對折，讓它臥在籠中。生的高粱麵河撈是灰白色的，蒸熟後剛出籠是紫紅色的，大氣放完就變成暗紅色，味道一個字：澀。不過經鹽水泡和山藥塊調劑，口感好了不少。

晚飯和早飯差不多，大半碗玉米麵糊糊和一個發糕，不同的是有時發糕會用高粱麵來做。高粱麵做得發糕有特色，經過發酵、兌堿兩次化學反應顏色變得很深，剛出籠冒著熱氣是豬肝紅，一轉眼它就變成黑紅，怎麽看它都不像是一塊食物。做這東西要求大師傅兌麵時用堿要精準，如果堿多了發糕又苦又澀，如果堿少了它又磁又酸又澀，即使堿用適量了它也澀。吃了它會有三種生理反應，一是腸幹，二是胃酸，三是耐饑。

這都是上世紀六十年代中期的事了，說起來猶如講古，令當下的中學生唏噓，其實很正常，當時的我們過得很快樂，那是一個曆史時期，如今也是一個曆史時期，不可比較。你說那時吃得不好，可是那時的食物沒有汙染，是健康的，如今吃得好，可哪一樣食物是放心的，各有短長，不必求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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