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利欽曾在《我的自述》一書中介紹過蘇聯時期種類繁多的特權:專門的療養院、醫生、餐廳、特供食品、學校、交通工具、各種各樣的津貼等等。
你爬得越高,你享受的東西就越豐富,當你爬到頂層,你就會享有一切。
當他初入莫斯科,第一次見到自己分配的別墅時,這個地方來的幹部被嚇了一跳,他搞不清楚有多少房間,餐桌長達11米,廚房大得像個食品加工廠。
就連蘇聯著名無產階級作家高爾基先生,也享受著貴族般的待遇,金碧輝煌的別墅裏40多個傭人專門為他一個人服務。
法國作家羅曼羅蘭去他家裏拜訪時,簡直是羨慕嫉妒恨,他在《莫斯科日記》裏寫道:在高爾基先生的家裏,讓我明白蘇聯出現了“特殊的共產主義特權階層”、“他們把財富、榮譽、金錢攫為己有。”
無處不在的特權和貪腐,成了蘇聯官僚隊伍和普通百姓之間難以逾越的鴻溝。
蘇聯官員的腐敗嚴重抑製了蘇聯經濟的發展,致使人民生活水平低下,社會矛盾愈演愈烈,這也是造成蘇聯衰亡的重要原因之一。
從1922年到1991年,蘇聯在人類曆史上存活了70年,在這70年裏,官員腐敗始終如附骨之疽,蘇聯70年的腐敗史,對後世來說也是一個沉痛的曆史教訓。
我們從蘇聯曆任話事人的執政時代逐代分析。
一、列寧時代:防範特權,但特權已經泛濫。
理論上來說,新政權初步建立,氣象都會煥然一新,開國領袖帶領大家勵精圖治,腐敗現象也相對較少。
但蘇俄卻不是這樣,列寧時期蘇俄的腐敗已經很嚴重。
根據蘇聯解密檔案顯示:列寧時代45%-71%的基層管理人員參與盜用公款。
1918-1920年,蘇俄為了集中力量對付反革命勢力,實施戰時共產主義政策,取消貨幣和貿易,資源統一調配,在這種特殊形勢下,大規模腐敗行為已經開始滋生。
到了1921年,“新經濟政策”恢複了貨幣關係,官員腐敗的規模進一步擴大。
腐敗主要包括:公車腐敗、住房腐敗、飲食腐敗、醫療腐敗、貪汙受賄、權錢交易、盜用公款。
根據契卡(克格勃前身)的絕密檔案顯示,1921年共判處貪汙賄賂罪69641件,職務犯罪32177件;1922年共判處貪汙賄賂32587件,職務犯罪14887件。
許多代表憤怒地指責蘇俄內部的腐敗問題,甚至指責他們一點不比老牌的資產階級遜色,工人和農民敢怒不敢言。
1923年10月,俄共中央發布了《關於同浪費作鬥爭》的通告信,列舉了蘇俄官員“帶賽馬四人出行、玩賽馬”、“負責人的住宅裝修得過於奢華”、“去餐館花費了過大的開支”、“玩賭博”等腐敗行為。
雖然十月革命後,列寧對領導幹部的工資和待遇做出了嚴格規定,要求工作人員薪資不得超過熟練工人的平均工資。
但是蘇俄的官員早就不靠工資生活了,在工資之外,他們享受著特殊待遇。
最典型的就是住房。
1918年,列寧要求提供給“人民委員”住宅,每個家庭成員不得超過一個房間,於是莫洛托夫同誌占據了整整一層樓,家裏人多嘛,一人一間。
至於普通百姓,絕大部分兩三代人一起住在用床單隔開的“住房公社”裏麵。
雖然列寧也采取了補救措施,但效果並不理想,因為按照蘇維埃的法律文件,社會主義國家是不會產生犯罪和腐敗的,這類罪行隻存在於舊的資本主義社會。
因此,在反腐運動中,對犯罪者“運用階級方法的理論”普遍存在。
大量的貪汙犯因為是無產階級出身,就被免於處罰。
二、斯大林時代:特權腐敗製度化、合法化
列寧時代的腐敗風氣雖然沒有被阻止,但起碼大家還是秉著悶聲發財的原則,在公開場合還是要對腐敗表現出深惡痛絕的樣子。
但是斯大林同誌則逆流而上,把官僚隊伍的特權腐敗製度化、合法化。
當列寧病重臥床後,斯大林為了奪取最高權力創造了“官僚等級名錄製”。
以這一製度為基礎,斯大林建立了一套完整的保證蘇聯幹部階層特權的製度。
因此斯大林得到了大批蘇聯幹部的支持,斯大林則是他們獲取特權的保護傘。
在斯大林時代,官員特權如下:
1、宅地權。從中央到地方,各級官員都有一處或幾處別墅,而且位置極佳,名勝地、風景區、海濱、避暑區都被蘇聯幹部的別墅占據。
2、特供權。各級官員都有特設的內部餐廳、商店、冷庫,按照官階大小享受相應待遇。
3、特教權。凡是高級官員的子女,從幼兒園到大學都有專門培養和保送製度。
4、特繼權。高級官員的兒女可以繼續享有父輩的別墅。
5、特衛權。高級官員都配有專屬警衛,每年的安保支出達幾千萬盧布。
6、特支權。蘇共中央的高層官員,在蘇聯國家銀行有特別戶頭,可以不受限製地提取款項(這不就是蘇聯黑卡嘛)。
各位看官老爺羨慕了嗎?驚呆了嗎?這是發生在上個世紀三四十年代的事情。
難怪從資本主義國家過來做客的羅曼羅蘭像個沒有見識的鄉巴佬一樣,身為蘇聯作協主席的高爾基同誌住別墅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斯大林同誌被蘇聯官員稱為“慈父”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為他確實是官僚隊伍的衣食父母。
在縱容幹部腐敗和享受特權上,斯大林毫不掩飾。
最高領導人墮落如此,上行下效,可以想象到蘇聯的幹部腐敗到了什麽程度。
蘇聯官員住在世外桃源,而蘇聯的普通百姓的居住條件甚至不如沙皇時代。
1925年,在克拉斯諾普雷斯頓區蘇維埃裏,每月有2.7萬人排隊等待住房分配,而能得到住房的,僅僅50-60人而已。
赫魯曉夫在回憶錄《最後的遺言》中寫道:“我20歲在沙皇時代做技術工人時,立刻得到了一套房間,有會客室、餐廳、廚房、臥室。革命後的好多年,回想起我作為資本主義時代的工人,有比生活在蘇維埃政權下的工人同胞更好的住房時,使我感到痛心。”
三、赫魯曉夫時代:對腐敗行為的首次宣戰。
赫魯曉夫掌權後,全麵否定了斯大林,對斯大林建立的特權腐敗製度,他試圖加以限製和打擊。
但最終以失敗告終,而他本人因為碰觸了既得利益集團的神經,被小弟勃列日涅夫搶班奪權。
麵對斯大林建立的特權腐敗體係,赫魯曉夫發動了蘇共曆史上的第一次主動攻擊。
他命令取消官僚特權,實行幹部任期製和輪換製。
很多管理特權被取消,比如免費早餐午餐、免費別墅、專用汽車等。
官員在斯大林時代的高薪也被削減。
但這都不足以從根本上消滅幹部特權,所以赫魯曉夫采取了幹部任期製和輪換製。
蘇共二十二大通過的新黨章規定:在每次選舉時,蘇共中央主席團成員至少更換1/4,加盟共和國中央、邊疆區委、州委成員至少要更換1/3,市委、區委、基層黨委會成員至少要更換1/2。
因為官僚特權腐敗和職位密不可分,沒了職位也就沒了特權。
但赫魯曉夫這一行為徹底侵犯了既得利益集團的利益,於是他們聯合起來,把赫魯曉夫趕下了台。
四、勃列日涅夫時代:全麵腐敗,狂歡開始。
勃列日涅夫之所以可以上台,是因為他是蘇聯既得利益集團推出的代表。
他這個人前半輩子都是一個聽話的平庸幹部,沒有什麽遠大理想,隻想好好活著,吃好喝好,偶爾打獵。
現在意外成了最高領導人,於是他極力配合特權階層的要求。
上台後第一時間取消了赫魯曉夫在蘇共22大上製定的幹部輪換製和任期製,恢複了斯大林時代官員任命製和終身製。
赫魯曉夫時代,一個官員在一個職位上一般幹三到四年,但是到了勃列日涅夫時代,一幹就是20年,蘇共23大的連任率達到91%,隻要你活得夠久,可以一直幹到死。
之前被赫魯曉夫取消的特權也悉數回歸,甚至他還搞出很多新特權,從1965年起,為官員服務的汽車大大增加,別墅的規模不斷擴大,不再建造樸實的小木屋,而用磚建造設備齊全的兩層樓的別墅。
斯大林時代雖然讓特權腐敗在製度上有了合法性,但斯大林的鐵血統治讓蘇聯官員始終在高壓窒息的氣氛中,特權是很多,但官員們都擔心沒命享受。
勃列日涅夫則不同,他是個“好人”,他對於部下犯錯也隻是批評幾句,認個錯很快就可以官複原職。
終身任職的製度保證,加上領導是個溫和的“好人”,造成了幹部的有恃無恐。
這種情況下,官員特權泛濫成災,一頭豬都能飛上天。
蘇聯的貪腐進入全麵腐敗,全員狂歡。
而狂歡從勃列日涅夫開始。
人間富貴他做到了,自己擁有10幾套別墅,大量珠寶、豪車。
舉賢不避親他做到了,“第聶伯幫”曾經的部下都身居高位。
薅社會主義羊毛他也做到了,親自給自己的孩子、女婿要官。
總之,整個蘇聯成了勃列日涅夫的家天下。
蘇聯自上而下都忙著一件事——搞錢。
但是,為什麽說勃列日涅夫是個“好人”呢?
官員腐敗的同時,蘇聯實行高福利政策,到1982年,蘇聯30%的財政收入用於農產品補貼和農民福利;15%的財政收入用於工廠運營和工人福利。
在當年這可是連歐美國家都沒有的高福利。
蘇聯人民的人均工資,在勃列日涅夫執政的18年裏從96.5盧布上漲到170盧布。
這也是蘇聯民眾可以忍受勃列執政時期官員貪腐的重要原因。
官員集體撈錢,普通民眾派發高福利,大家有錢一起賺。
“達則兼濟天下”勃列日涅夫也做到了!
五、戈爾巴喬夫時代:全麵腐敗下的失敗改革。
戈爾巴喬夫之前,蘇聯還有兩位話事人,但人均掌權一年,其中安德羅波夫認清了蘇聯方方麵麵的問題,他也一度被認為蘇聯最後的希望,不過重病纏身的他執政一年多後壯誌未酬身先死,蘇聯的的棺材板落到了戈爾巴喬夫手上,他也不負眾望,成功給蘇聯蓋棺釘釘。
戈爾巴喬夫上台後,勃列日涅夫時期的種種特權仍然存在,而他曾經也因為實幹、不貪戀特權被官僚隊伍排斥,現在被推選為蘇聯話事人,蘇聯人民對他這個官場清流寄予厚望,期盼他可以蕩濁揚清,清理蘇聯的蛀蟲。
但經過勃列日涅夫時代18年的全麵腐敗,已經不是撤換幾個人就可以解決的了。
上任伊始,戈爾巴喬夫開始經濟改革,當自由化經濟改革措施與全麵腐敗的蘇聯官場發生碰撞時,改革的結果可想而知。
最終,三年的經濟改革以失敗告終。
經濟改革的失敗也讓戈爾巴喬夫下定決心,從根本上推翻蘇聯體製,讓他脫胎換骨。
於是,後麵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蘇聯解體,蘇聯的官僚腐敗特權徹底消失。
結語:
有一種說法:蘇共是唯一一個在自己的葬禮上致富的政黨,蘇聯的滅亡史就是蘇聯官員的發家史。
或許這句話可以作為蘇聯墓碑的墓誌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