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時候住的離那兒很近,但是從沒在那兒遛過彎兒。
我的家成了普京的家!
來源:凱迪社區
《老宅記》
我在北京後海住了近三十年 !
後海,曾經是名人聚居的地方,“頭號大右派”章伯鈞,“真正的貴族”張伯駒,魯迅的大弟子蕭軍,作家周而複,延安時期的“大眾詩人”田間,“國際主義戰士”馬海德醫生……
僅僅在後海北岸,就住著四個國民黨退役的軍長,我見過的有唐軍長、趙軍長、張軍長,聽他們講起過西安事變,淞滬抗戰……
他們都是新中國成立以後,自己花錢在這裏買下房子住下來的,我熟悉他們的大門,也常常看到他們的身影。
他們和我們一樣,都是老北京的普通居民,一樣共用胡同裏唯一的公用電話,一樣站在湖邊乘涼,一樣看人們下棋,一樣和鄰居談笑風生……
後來,新中國的高官顯貴漸漸的也搬到這裏來了,出現了一些與古老的四合院不十分協調的灰色高牆,大門總是緊閉著的,偶爾被打開,出現的是警衛的身影,倏忽間,有高檔汽車駛入駛出。
五十年代北京最早的醫院之一 —— 李廣橋西街(現在的柳蔭街)北口的“北京第一聯合醫院”就被什麽人拿去了,變成了官邸,它一側臨海,一側臨街,臨海的一麵,曾一度把環繞後海的一段路隔斷了,兩端砌上了圍牆,使漫步在後海的人們再也不能沿著整個海邊環繞下來了,晨練的人們必須繞過這個別墅區,從喧鬧的街心穿過之後,才能再回到海邊。
臨街的一麵,是原來“聯合醫院”的大門,以前,人們可以隨便進出,即使不是去看病,也可以把它當成公園進去玩玩。
我小時候常常進去,爬到假山頂上捉迷藏,在廣場的草坪上踢足球,偌大一個場地,讓我們玩得很是歡暢 。
後來,記不得從哪一天開始,它成了兩個元帥的官邸。
慢慢的,聽說有許多元帥、將軍陸續搬到後海來了。
我家的老宅,坐落在後海北河沿鴉兒胡同10號,我們是1956年從後海南岸搬過來的。
五十年代初期,北京還沒有國營牛奶廠,爺爺在後海南岸李廣橋西街的小新開路5號,經營了一個“私營”牛奶場,字號叫“豐年奶場”, 最多的時候養了十一頭牛,周邊五公裏以內的居民喝的牛奶都是由我家供應的。
1956年在“全國工商業社會主義改造”的大潮中,牛奶場變成了“公私合營”,爺爺交出了房子的產權,我們全家就搬到了鴉兒胡同。
剛剛搬到鴉兒胡同的時候,這裏的門牌號碼為43號,文革後調整為10號。
房東是原國民黨起義部隊的軍長趙國屏,解放後,他被任命到山西省交通廳任建國後的第一任廳長。
他的老母親和三個同父異母的孫女住在這裏,這裏還住著他的弟弟、原國民黨團長趙化千一家。
趙化千後來調到老家哈爾濱政協任職,舉家遷出。
我們住進之前,是著名作家蕭軍一家住在前院的三間北房裏,後來蕭軍買下了相隔不遠的48號院的兩層小樓(據說是張之洞的故居,現在還在,已成廢墟)。
他搬走以後,我們家才住進的他騰出來的三間北房,並且,還另外租了兩間耳房。
這裏,先後還住過東北抗日聯軍總司令李杜將軍的遺孀,(名字不詳),李杜將軍1956年在重慶病逝後,她就搬來這裏;
另一位是知名畫家梁棟的母親,隻身一人住在這裏,老太太是一個傳奇式的人物,人們稱她是(遼寧)“大孤山上的雙槍老太婆”,性格爽朗,聲如洪鍾;
還有著名的鋼琴家、首師大的教授陳文甲,他和北影著名的電影藝術家謝添、陳方千、水華等,他們都是這個院子裏的常客。
五十年代初期,齊白石還在世的時候,曾親自乘坐他的“基斯”牌轎車(蘇聯最豪華的轎車)到這裏跟房東趙國屏商談想買下這棟四合院,然而,房東說什麽也不肯賣。
這個院子,瀕臨後海,從家門口到海邊隻有四十來米,我家有一間耳房的後窗直接可以瞭望到後海。
那時候,後海極其清靜,沒有喧囂的車馬聲,清晨,這裏是藝術家們練功、練聲、調嗓兒的好地方。
周邊的學校常常沿著河沿長跑,也是我們天然的活動場所。
我爺爺每天都準時起床晨練,到了八十五歲的時候,大冬天的,還下到冰上去玩耍。
我們冬天在這裏滑冰,滑累了就上來喝一口水;
夏天在這裏遊泳,在家裏換好了衣服,徑直就跳進了水裏,那感覺,後海就像是我們家的一樣。
我的許多同學和朋友都在這裏分享過天然遊泳的樂趣。
多年後,很多曾來過我們家的人,走過後海的時候,總能認出來:這是大浦他們家!
不知有多少回,有人告訴過我:我們從你家門口走過……
文革中,這個四合院被收歸國有。
從那時候起,這個四合院不再是趙國屏的了,我們每個月要向房管局繳納房租。
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政府一個指令,把這裏給賣了!
這裏的住戶陸續搬遷了。
最早拆除的四合院,在九十年代中期就蓋起了新的“四合院”,一看就知道,那不是一般人住得起的大宅第!
與恭王府、貝勒爺府有一拚!
據說第一個翻新的四合院的售價是2400萬,當時是“天文數字”!
現在看來太便宜了!
我們家的院子,隻拆沒蓋,拆了近二十年,始終是一片“廢墟”,後來先砌起了牆,然後,不聲不響地蓋起了新房,直至2008年才全部蓋完,據說這個四合院的總價值已經是十個億了!
這個四合院的大門,還設在我家從前的位置上(稍微南移了四米),當然,它裏麵的麵積已經不僅僅是局限在我們一個院子了,大約把周邊的四個四合院都整合在一起,變成了一個大宅院!
麵對後海有兩個木門車庫,院子的外牆是一色的青磚,椽檁全部用的是從印尼進口的高級木料,門上有兩個視頻頭,其中一個是和門鈴放在一起的。
牆外安裝了電網,每天在附近都有公派的保衛人員巡視。
起初是當地派出所的警察,後來換成了保安。
它的主人是誰,始終是個迷!
至今無人去住。
但是周邊百姓的消息比我靈通。
一年春節的晚上,我和兩個學生去後海散步,正好碰到一個交警在處理一樁事件:是一個遊客把自己的車子停在人家車庫門口,保衛人員大概是通過交管局的資料找到了車主,責令他立即來把車子移開!
車主來了以後,還發生了小小的爭執。
我碰到了附近熟悉的老住戶,問現在這是誰的房子?
老住戶神秘地告訴了我,讓我吃了一驚。
後來,在一次飯局上,遇到了這個地區相關的主管,最終證實了已經是眾所周知的傳聞:這是普京的家!
是的,你沒有聽錯,就是俄羅斯總統普京!
我們家以前住的四合院已經成了普京的家!
據說這房子本是以葉利欽孫子之名買下來,轉送給普京的,但又沒有直接放在普京的名下,而是放在普京侄子的名下。
至於葉利欽的孫子,一個外國人,怎麽能買下這個四合院,我不得而知。
還傳說,普京第一次到中國訪問時,向外交部提出要去後海鴉兒胡同走走,外交部感到驚詫,不知他要去這裏的目的,但還是同意了他的要求。
原來是去看他的房子!
啊,後海!
你像是一首寫不盡的長詩,像是兩個時代的見證人。
在這裏,我曾編織了少年時代彩色的夢,曾在我的心中建樹過人類生活理想的殿堂!
盡管歲月如歌,但終有一天,曲終人散,夢幻消逝!
一切都是過往雲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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