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黑色漩渦》3,34年前的一篇調查報告文學,就已揭開豐縣拐賣婦女之罪

第二章 沉淪的土地
 
那些被罪惡之手輕易地扔在這塊土地上,已為人妻人母的不幸女人,那些至今下落不明的少女們,她們用滴血的心,痛苦地呼喚著莊嚴的法律。
 
如果我們要尋找滋生這些罪惡的淵源,尋找導致這一幕幕悲劇的社會成因和曆更背景,那麽,我們還必須回到這片土地上來。
 
中世紀的“伊甸園”
 
自清鹹豐五年,黃河改道。於是,一片莽莽蒼蒼的黃河故道永遠地遺留在這一片幹涸的土地上了。人們世世代代在這片窮困的土地上繁衍生息,默默無聲地書寫著自己暗淡的曆史。
 
也許人們不會相信現代社會裏會有這樣一些角落,貧窮落後得讓你難以想象。
 
雖然,三中全會後的農村,早已走向了曆史的新紀元。出現在社會舞台上的不都是那些富足的具有更高理想的農民形象嗎?他們中有的自費出國考察農業去了,有的購買回國家科學最新研製的噴撒農藥的小飛機,還有的西裝革履成了農民企業家,出入於廣州、深圳、廈門,和外商洽淡生意。
 
當今的農村蓋起紅磚洋樓的已不是少數,億元鄉在蘇南如今也是比比皆是。
 
但是,在這一片被黃河拋棄了的土地上,還有為數不少的農民弟兄,在呼喚著富足的生活。
 
——沉寂的小殷莊是銅山縣呂梁鄉(人販子活動猖獗的一個地方,緊挨著主犯韓端榮所在的伊莊鄉) 冠山村所屬的一個自然村組,位於鄉駐地西部約五公裏處的山溝裏。
 
在今日人口大爆炸的時期,這個村人口竟然逐年下降。它並不是執行計劃生育政策後出現的一個典型,而是婚出多、婚入少造成的這種反常現象。
 
解放初期,這個村人口尚有121人,1974年下降到106人,到1987年3月隻有29戶102人(調查時間:1987年3月。)。這裏交通閉塞,經濟落後,本村的站娘沒有一個嫁在本村的。
 
從1975年到現在,11年間隻有三個男青年結婚。對象都是四川婦女。這三個四川婦女已跑回老家一個,另外兩個成天有人看著,害怕再跑掉。
 
難道這裏竟然連一個愛情之果都生長不出來嗎?
 
現實確實如此。這個村可耕地麵積270畝全是山坡地。地塊零零星星地散布在大山的褶皺裏。土地瘠薄,耕作方法原始落後,完全靠天吃飯。全村無一件動力機械,隻有二匹馬、五頭牛和一頭毛驢。大部分土地靠人工用鐵叉耕翻。全村的運輸工具隻有三輛平板車,八輛獨輪車,最先進的農機具是大包於時分的兩架噴霧器。
 
村裏幹早缺水,農民吃水要爬高上低往返五裏去挑一擔水,所以不少人經常不洗臉,不洗澡,一些小孩子身上的灰已經結成很厚的一層黑痂。由於缺水,蓋房和泥難,不少戶的房子內連一層泥也沒抹。牆壁全是由大大小小的片石壘成的,四壁透亮進風。
 
幾年來,人均收入一直停留在百元上下。不少群眾至今仍靠山芋幹、山芋葉果腹。春節前民政部門發給的二斤豬肉,有的戶一個多月還舍不得吃完,留著每一天割一小片“煉煉鍋”。
 
——光棍漢殷召法母子倆住一間不足六平方米的石頭屋子裏,房頂是用瓦片、山草、破塑料布胡亂蓋上的,六十多歲的老母親隻好常年在別人家住宿。他的全部家當是一張用麻繩編的軟床,一床破被,一口鐵鍋,僅有的一點口糧是50多斤山芋幹、七斤高梁和一簍子山芋葉,還欠了500多元的債。
 
——殷憲齡一家三口蓋的是一床拿不成塊的破網套棉絮。
 
——全村人均欠債百元。
 
這個村四麵環山,不通電,不通廣播,沒有一所學校,沒有一間衛生室,連一個代銷點也沒有。群眾看病、稱鹽,小生學上學都要往返七、八裏山路,全村絕大多數是文盲。隻有七人是上過小學的,最高的文化水平是一個上了五年小學的高小肆業生。
 
——這個村從來沒放過電影,沒演過戲。是一個被文化遺忘的角落。
(調查時間:1987年3月。)
 
尋找夏娃的亞當
 
貧窮和曆史上的諸多因素,使這裏的男人們得不到一個屬於自己的女人。一家有二三條光棍並不少見。
 
30歲以上的光棍大多過去家庭“出身”不好,父輩和祖輩不是地主就是富農,他們自然是地、富、反、壞的子孫。在那成份決定一切的年月裏,招工、征兵沒有他們的份,甚至連讀書的權力也沒有。這樣的人哪一個姑娘願意嫁給他們?
 
就是那些出身不好的姑娘,也不願再背“黑鍋”,她們急於找一個出身好的小夥子,做為自己娘家的靠山。
 
還有的是在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所謂的“三年災害”時夫去父母的孤兒,沒有親人來幫助他們張羅婚事,所以隻好狐身至今。
 
那些30歲以下的光棍,情況更為複雜,或家境不好,或本人缺少謀生的本領,或是因為殘疾和癡呆。這幾年比物價上漲更快的高額彩禮,不要說讓這些貧窮的光棍漢們望而生畏,就是讓那些城裏人和富裕的莊稼漢子們也打怵。
 
 【讓我們站在古老的黃河故道大堤上,攝下一組長焦距鏡頭。調查時間:1987年夏】銅山縣
 
——一份關於結婚花銷調查摘要:
 
目前徐州市(包含六縣農村)青年結婚平均消費高達6000多元,其中用於結婚儀式的1000元左右, 光棍漢們決心自己尋找一個永遠屬於他們的女人。
 
購置物品的5000元左右。
 
一位商店經理描繪了一個可怕的情景:待婚青年,手拿大把鈔票,湧入商店。片刻,像蝗蟲撲食莊稼一樣,將一家家商店掃蕩一空。這是為了滿足未婚妻的需求。
 
銅山縣潘塘鄉一位農民結婚,竟在一個小時內燃放了300多元錢的爆竹。
 
市區淮海路一位開彩擴商店的個體青年結婚,為了擺闊,免費兩天,門麵險些被擠塌。
 
銅山縣“億元鄉”青山泉鄉,因為緊鄰賈汪煤礦,家家都有積蓄。但是,他們也被婚事大操大辦之風攪得家家不安。誰辦喜事,起碼婚禮得花去3000元,請幾十桌酒席不算大場子了。
 
這個鄉有一戶開煤窯的農民辦喜事,租了兩輛轎車,三輛大客車,還請了民樂隊,大吃大喝三天,共花費4000多元。據這個鄉初步統計,1986年僅這項開支就達200多萬元。
 
黃河故道上的光棍漢們對此不敢奢望。
 
但是他們需要一個女人!這僅僅是人類生存最原始最低級的一點要求!可是誰能賞賜一個女人給他們呢?
 
現代的文明離他們太遠。勞動一天後唯一的娛樂,就是聚在一起談一些下流不堪的關於性方麵的笑話,以滿足一下生理上的需要。
 
村裏人家涼曬的女褲頭、汗衫,經常不翼而飛,最後發現穿在了光棍漢身上。
 
伊莊鄉某村,一個和呂梁鄉小殷莊相鄰的村子裏,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發生了,兩個光棍漢竟然在一隻母豬身上發泄性欲。
 
貧困,使這些農民的心靈重負越來越沉重。盡管如此他們也不願離開這生養他們的祖祖輩輩生死相依的土地。他們無處可去。他們固守著這片貧瘠的疆域,依舊飽受著黃河故道風沙之苦,依舊在夢中尋找著屬於他們的渺茫的幸福。
 
可是,為了傳宗接代,為了無愧於埋葬在這片土地上的先人,這些光棍漢們決心要為自己尋找一個永遠屬於他們的女人,永遠屬於這片土地的女人。
 
於是,他們開始拚命掙錢。好在經濟開放了,這些光棍漢及他們的年邁的父母,年幼的弟妹,開始了資本大積累時期。
 
做豆腐的,吆喝賣香油的,推車播鈴的,嘶啞著嗓門在鄉村的土路上高唱“酒幹倘賣無”的,隨建築施工隊跑到東北、新疆去出苦力做小工的。一切都為了活得更像個人樣。
 
錢攢多了,就去四川、雲南、貴州那些更加貧窮的大山深坳裏帶一個媳婦來,帶一個可以給他們生兒育女的女人來。但是,這樣十有八九是古黃河故道上目光狹隘的漢子吃虧,常常人財兩空。這讓他們感到異常地悲傷。
 
有需要就會產生供給鏈。於是,一個專門為光棍漢們提供“商品”的“第三產業”出現了——拐賣婦女的專業犯罪團夥由此誕生。
 
好多光棍漢們至今還在感謝著他們呢!是韓端榮這些人販子給他們開辟了一個新的生活,感謝他們給自己一個溫暖的家,一個實實在在的女人,一個將要誕生的能立門戶的兒子!
 
有了錢就有了女人,有了女人就有了一個光明的世界。
 
但是,他們不知道自己正配合人販子一起,滅絕人性地製造了一個又一個人間悲劇。
 
古老的貿易
  
貧窮和野蠻是一對攣生兄弟,愚昧和金錢為伍,讓他們無所不為。
 
1987年9月中旬,銅山縣伊莊鄉牛樓村7名人販子在自己家門前,公然將劫持、拐賣來的12名婦女公開拍賣。
 
12個隻穿著褲頭和背心的女人,瑟瑟發抖地站在圍觀者的麵前(幾乎全村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來了)她們身上標著價格,羞辱幾乎讓她們抬不起頭來。
 
她們有的在抽泣;有的用雙手竭力想要掩蓋住那讓女人羞慚的部位,擺脫那些貪婪淫邪的目光;也有的瞪著驚恐的眼睛,望著手拿鐵鏈的人販子,眼裏流露出企盼人性同情的目光。 
 
沒有一個人出來搭救她們!沒有一個男人、沒有一個女人挺身而出願意搭救這些可憐的女人。
 
村民們們都在議論著這12個女人的姿色,肥瘦,談論著哪個女人可能會給這片土地留下一個男性子嗣,哪個女人會讓這片土地失望……
 
有幾個男人甚至當著那麽多的人擠上前去,伸出那繭痕累累的粗大的黑手,去撫弄那幾乎全裸露著的女人!
 
起哄聲,咒罵聲,討價還價聲響成一片。在八十年代中國的大地上,進行著空前的婦女大拍賣!
 
曆史在這裏閉上了它洞察一切的慧眼
 
伊莊鄉空前地熱鬧起來,在那沒有任何文化娛樂的蠻荒之地,一次次地拍賣婦女的場景,刺激得他們熱血沸騰,轟轟烈烈地像趕大集,蜂擁地圍住那一個一個可憐的被拍賣的女人,看著那些強悍的光棍漢成交後的喜悅,看著他們終於抱著屬於自己了的女人,瘋一般往自己家奔去的瘋狂樣子,圍觀者心滿意足地等待著光棍漢的黑漆漆的大門咣當一聲關在他們的麵前。這時,麻木了的人群才會散去。
 
有了女人,就有了生機,土地就不會荒蕪,老屋就不會頹塌,人丁就會興旺。老人們也張開沒了牙的大嘴哈哈笑了起來。
 
農民從心裏喜歡、敬佩那些能帶來女人的人販子。有時,鄉裏的農民看見那夥人販子用出租車拉著拐騙來的婦女回來時,竟高興地停下手中的農活,趕到村口去迎接。
 
自1986年以來,牛樓村從原有人口1300人增加到現在1500人,這其中200多人全是雲南、貴州、四川一帶的青年婦女,占全村已婚青年婦女的三分之二。其中大多教是被韓端榮等人販子拐賣來的。
 
這個村的黨支部書記牛玉泉,是被村民們認為見過大世麵的人,他是縣人大代表。他所在的牛樓村就有7名人販子,而且人販子每次拐騙來婦女後就在村裏公開論價拍賣。圍觀的群眾多達200餘人。他從來沒有對此進行幹涉,或向上級機關報告。
 
正是因為他與村民們對這種行為熟視無睹,不管不問,給人販子提供了有利的條件,致使他們有恃無恐,愈來愈囂張。
 
這裏確實是太窮了!尤其是對照那些富裕的地區。但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從1986年初到1987年底,銅山縣伊莊鄉的農民用於購買外地婦女的費用竟高達一百多萬元。
 
正是這筆巨額的金錢,誘惑了滅絕人性的人販子,他們出價也“隨行就市,按質論價了”。他們根據這些“商品”的身高、相貌、生殖器官、生育能力、性感來決定價格。
 
幾年前,買一個外地女人隻用七八百元,而現在一個未婚的要價達到三千多元,已生過孩子的婦女要價為二千元左右,那些喪失生育能力的則降價處理為500元至800元。
 
人販子中有幾個專門從事這方麵的檢查工作。他們將劫持、拐賣來的婦女扒光衣服,用手插入女性陰道,檢查生殖器後,再標價出售。
 
為了買女人,有的光棍漢傾家蕩產,借債累累。因此,當用那幾乎榨幹了他們血汗的錢買來屬於他們自己的女人後,他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盡情蹂躪那手中的女人。那些因貧困、生活不如意的種種積怨,全部以性欲這一最原始低級的形式,發泄到手中的女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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