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論甲午戰爭，有很多問題需要回答。對於甲午戰爭中國為何失敗，網上有各種各樣的解釋。但是，似乎所有的討論都忽略了一個問題：甲午戰爭，中國敗於日本，這是偶然嗎？比如說，有人說丁汝昌指揮不當，那麽你認為當時有誰比他更合適？有人認為北洋水師裝備的穿甲彈不如開花彈，那麽換個炮彈中國就能贏了？顯然問題不是這麽簡單。可以說，北洋水師犯了很多錯誤，但是導致這些錯誤的背後原因是什麽？很多時候，看似無關的隨機的行為，表現的是一個模式，而決定這個行為模式的是一個人的思維邏輯。舉個例子，北洋水師在炮管上曬衣服，艦體生鏽，演習打靶預設標杆。這些現象看起來彼此無關，但是為什麽會發生？這是某個軍官管理不嚴，有些士兵紀律鬆懈，還是當時軍隊內的普遍問題？如果你說這是北洋水師治軍不嚴紀律鬆懈，那麽我再問你，這種現象隻是表現在軍中嗎？如果這種現象不隻是在軍中，而是你在官場在生產在中生活中到處都存在，這是一個什麽性質的問題？根本上，這是一個民族文化的表現，是不是？考試弄虛作假，科研弄虛作假，產品弄虛作假，政績弄虛作假，在這種文化盛行的國家，你能指望軍隊獨善其身，認真訓練認真打仗？多年前，聽李德倫先生講課，有人問李老師，中央樂團在世界上排名第幾？李先生反問，中科院在世界上排名第幾？這其中的涵義令人深思。所以，你不用去深究中國軍隊的訓練水平和實際作戰能力如何，看看你身邊，你所在行業是什麽樣子，中國軍隊就是什麽樣子。
有一次，在網上討論中國抗戰問題，有人義憤填膺，大罵當時的中華民國總統蔣中正。我問了一句，你爺爺當時在幹什麽？有沒有去當兵抗戰？對方勃然大怒，這跟我爺爺有什麽關係？蔣介石是總統，抗戰失利是他的責任。聽著很熟悉，是不是？那麽，中國是全體中國人民的國家還是蔣中正一個人的？為什麽抗戰期間，民族生死存亡，如此多的中國人隻會怪罪蔣中正，從來不想作為一個中國人，抗戰是每個人的責任？是的，每個人的職位不同，責任有大小之分，工作性質有不同之分，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你就沒有責任。如果每個中國人都這樣想，你指望誰來保衛你？所以，討論六四，雖然我不認為學生做的有多麽好，但是我更鄙視什麽都不做隻會挑刺的人。
甲午海戰，北洋水師其實表現不錯了，至少他們敢戰。失敗並不可恥，戰爭總會有勝有敗。北洋水師戰敗，全國一片罵聲，從皇帝到政府官員，從文人到普通百姓。是的，北洋水師該罵，因為他們敗給了日本。我要問的是，這些辱罵北洋水師的人自己做了什麽？是的，你不是海軍，沒法去海上把吉野號打到水底喂王八。但是，此後，日軍節節進逼，列強欺負中國，這些人為何都做了順民？不要說奮起反抗以死相拚什麽的。全體中國人民可曾從北洋水師戰敗接受教訓，認真建設中國？等到十九世紀日本全麵侵華，中國跟甲午戰爭比進步了多少？為什麽？這是因為中國作為一個國家，中華民族作為一個民族，從未沒有從根本上反思甲午戰爭中國失敗的原因，隻是抓幾個替罪羊。時至今天，我們改了嗎？中越海戰，海軍沒有一艘大型軍艦可以出港，因為缺乏維修保養。1999年大舜號海難，北海軍隊出動五艘軍艦救援，隻有一艘開到現場：一艘發動機無法啟動，一艘觸礁，一艘迷航，一艘中途發動機故障。如果當時是海戰，你覺得他們表現會比北洋海軍更好？ 6
有人說，慈溪昏庸，有人說大清腐朽，整個各係統亂透了，北洋水師失敗並不是偶然。僅僅如此嗎？比如說，今天的中國腐敗嗎？沒有了慈溪，沒有了大清，問題解決了嗎？是的，閱兵很整齊很漂亮。當初北洋海軍不也那樣？我們不必猜測，習近平上任以後，已經有七位上將被查，他們貪汙的錢從何而來？說到反貪，習近平夠不夠很？可是中國的貪官他抓得完嗎？我不是說習近平有多英明，中國共產黨有多偉大。但是，沒有了習近平，沒有了共產黨，中國的問題就解決了？不會的。中國的問題不是因為清朝，不是因為共產黨，更不是北洋水師，是我們的民族文化。有什麽樣的人民就有什麽樣的政府，有什麽樣的文化就有什麽樣的社會。甲午戰爭中國戰敗絕非偶然，它暴露出來的是中國根深蒂固的民族文化缺陷：第一，中國人缺乏國家民族認同感，所以每個人都很自私，為了自己的利益犧牲國家利益泯滅法律道德很常見。北洋水師也好，抗戰中國的國軍也好，今天的中國軍隊也好，從上到下貪汙成風弄虛作假，從武器裝備，維修保養，實戰訓練都不認真，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行為給軍隊的整體戰鬥力和國家安全帶來的隱患。不說別的，抗戰時期，你看一下雙方挖的戰壕就知道那一邊是國軍那一邊是日軍。日本人看不起中國人，不僅僅是中國戰敗了，而是中國人做事的態度。想必很多人知道“磨洋工”這個詞。這不是日本人對中國人的汙蔑，是中國人自己的發明。反過來，日本戰敗以後，國共都留用了大批日本軍人和技術人員，這些人可能很反動，但是他們做事認真敬業則是所有人都承認的。今天，中國成了製造業大國，但是中國製造的名聲如何每個中國人自己知道，絕對無法跟上個世界八九十年代日本製造的名聲比；第二，中國人怕死。說到這個問題，很多人會罵人，但是私底下每個人都承認。新冠疫情防疫，中國為什麽做得那麽好？是因為中國政府效率高？主要的問題還是中國人聽話。中國那一套搬到美國根本行不通。對此中國人覺很難理解，這是因為彼此的民族文化不同。不管甲午戰爭，此後的中日戰爭，一直到抗戰，你看到過日本人在處於劣勢時因為害怕臨陣脫逃嗎？太平洋戰爭後期，美軍占據絕對海空優勢，可是關島，衝繩，日軍幾乎全員戰死也不投降，中國人就做不到。鬆山之戰，日本人不過一千多人，被中國軍隊四麵包圍，可是日軍打的非常頑強。毫無疑問，甲午海戰，中國軍隊臨陣脫逃的是少數。但是，各艦為了自保消極避戰缺乏協同是此戰失利的關鍵。此戰雙方實力各有優劣，但是日軍完勝。除了指揮得力外，日軍各艦奮勇爭先配合密切是完成既定作戰計劃的關鍵。再好的作戰計劃也需要人去完成。比如說，日本主力艦隊繞到北洋艦隊側後夾擊，當麵擔任牽製任務的遊擊艦隊就要遭受北洋艦隊的全部火力攻擊。但是日艦毫不猶豫。如果是北洋艦隊，隊形早就亂了。 *****
不隻是對於甲午海戰的探討，在對所有戰爭進行討論的時候，中國人都習慣避重就輕，過分強調客觀因素，或者把失誤歸結於少數具體負責人，而不願意觸及根本原因。甲午一戰，北洋艦隊失敗絕非偶然。可以說，在當時，如果此戰重新來過，中國還會失敗。具體到北洋艦隊，軍紀鬆懈，訓練不當，缺乏戰意，種種失誤不足為奇。洋務運動換湯不換藥，買了幾件新式武器，但是整體軍隊素質和作戰思想落後，對於大局無濟於事。但是，軍隊的落後，技術的落後，都不是孤立的，也不是偶然的。這都是民族文化墮落的體現。人決定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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