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被叛逃飛行員偷走的蘇聯神秘戰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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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6年9月6日，一架飛機穿越雲層，出現在日本北部北海道島上函館（Hakodate）附近。這是一架雙引擎噴氣式飛機，但並非那些在函館常見的短途客機。這個巨型灰色飛機上的紅色星星證明它來自蘇聯。這是西方世界第一次見到這種飛機。
這架噴射式飛機降落在函館瀝青混凝土鋪設的跑道上。事實證明，這個跑道的長度不夠。在泥土裏麵艱難滑行了幾百英尺以後，它終於在機場盡頭停了下來。
飛行員從駕駛艙爬出，兩次鳴槍警告——從機場旁邊開車經過的駕駛員看到了這一奇怪現象，並拍照記錄了下來。幾分鍾後，機場工作人員從機場航站樓到達。這時，這位29歲的飛行員，蘇聯國土防空軍空軍上尉維克多·伊萬諾維奇·別連科（Viktor Ivanovich Belenko）宣布他要叛逃蘇聯。
這是一次不尋常的叛逃。別連科沒有像其他人一樣，走進大使館，或是在乘船航行到其他國家時突然下船。他駕駛著飛機偏離航線飛行了大約640千米（400英裏），並最終將飛機停在了日本省級跑道的盡頭。這架陷在泥土裏的飛機是蘇聯有史以來建造得最隱秘的飛機——米格-25戰鬥機（Mikoyan-Gurevich MiG-25）。
至少在別連科降落前，它仍是最神秘的。
西方國家第一次意識到米格-25的存在是在1970年前後。間諜衛星監視到蘇聯機場正在秘密測試一款新型飛機。它們看起來像是大型戰鬥機，但讓西方軍隊特別在意的是，這些戰鬥機的機翼都很大。
大型機翼對戰鬥機來說有著很重要的作用。它有助於產生升力，並能幫助降低分散在機翼各部位的重量，使得飛機更靈活，轉彎更方便。看起來，在兩個巨型引擎的幫助下，這架蘇聯噴氣式戰機擁有這樣的能力。它的飛行速度可以達到多快？美國空軍或任何一個國家的軍隊有可以和它抗衡的武器嗎？這些都是未知的。
在中東也曾發現過它的身影。1971年3月，以色列發現了一款不尋常的新型戰機，它可以加速到3.2馬赫（也就是三倍音速），爬升到約2萬米（6.3萬英尺）高空。以色列人和美國情報顧問從沒有見過類似的武器。幾天後第二次看到它時，以色列戰機緊急升空想要攔截飛機，但它甚至沒能靠近這架飛機。
11月，以色列軍隊伏擊了這些神秘的入侵者，從距飛機9000米（3萬英尺）的地麵發射導彈。這一舉動毫無意義。飛機三倍音速的速度在天空掠過，足以在導彈爆炸時遠離危險區。
五角大樓將這些信息結合並得出結論：冷戰危機已經來臨。他們相信，這架噴氣式飛機和他們在衛星圖像裏發現的是同一款戰機。他們迅速提出這一設想：蘇聯戰機可以通過提速或迅速轉彎來躲避美國空軍部隊。
《飛行國際》（Flightglobal）的美國編輯史蒂芬·特林布爾（Stephen Trimble）認為，這是軍事誤讀的一次經典案例。“他們單純從飛機的外觀進行判斷，高估了戰機的能力，”他說，“我這裏說的外觀指的是飛機機翼的大小和進氣量多少。”
“美軍知道戰鬥機應該有很快的速度和很好的靈活性。在第一點上，他們是正確的；但第二個猜想並不那麽準確。”
美國衛星和以色列雷達追蹤到的是同一款飛機——米格-25。這款飛機的設計針對的是美國在1960年代開始服役的一係列飛機，包括F-108戰鬥機、SR-71間諜飛機和大型B-70轟炸機。這些飛機的共同點是：他們可以用三倍音速飛行。
在1950年代，蘇聯的航空事業有著跨越式的發展。他們的轟炸機幾乎可以和美國B-52速度相當。他們的戰鬥機很多是由米格設計團隊設計的，這些戰鬥機除了雷達和其他電子設備沒有那麽先進以外，其他部分可以與美國的同類產品相媲美。
但想要將飛機從2馬赫提速到3馬赫，這中間有一個巨大的技術挑戰。而這也正是蘇聯設計者們不得不盡快解決的問題。
在米格傑出設計師羅斯季斯拉夫·別利亞科夫（Rostislav Belyakov）的帶領下，設計團隊開始了工作。蘇聯頂尖的引擎設計師圖曼斯基（Tumansky）已經為飛機設計好了適合的引擎——R-15渦噴發動機。這個設計最初是要應用於高海拔巡航導彈項目的。新米格戰鬥機需要兩個引擎，每個引擎要能夠產生15噸的推力。
在使用很高的速度飛行的時候，飛機與空氣分子摩擦時必然會產生巨大的摩擦熱。當洛克希德（Lockheed）設計SR-71黑鳥（SR-71 Blackbird）偵察機時，他們利用了鈦金屬耐高溫的性能來建造飛機。但鈦金屬價格高昂，而且很難處理。與黑鳥的設計相反，米格-25是用大量鋼材手工焊接完成的。
隻有當你站在米格-25的旁邊（你可以在俄羅斯軍事博物館的草地上找到幾架退役的戰鬥機）時，你才能夠充分了解建造米格-25是怎樣的一個任務。
米格-25的體積龐大，機身長19.5米，隻比二戰時期蘭開斯特式轟炸機短了幾英尺。隻有這樣大的機身才可以容納發動機和它們需要的大量燃油。“米格-25可以攜帶約13600千克的燃油，”特林布爾介紹說。
巨大的鋼結構機身使得米格-25的機翼尺寸很大。這並不是為了讓它能與美國戰機戰鬥，隻是為了讓它能夠飛起來。
米格戰鬥機設計的起飛和加速速度可以達到2.5馬赫，並可以在地麵雷達引導下接近目標。當他們距離目標80千米時，機載雷達就可以接管這一工作，並發射導彈。為了和米格的體積保持一致，這些導彈的長度也可以達到6米。
作為針對美國黑鳥偵察機設計出的產品，米格也設計了可以攜帶相機和其他傳感器的偵察機。由於偵察機不攜帶導彈和雷達，這一款飛機的重量更輕，而且可以用3.2馬赫的速度飛行。1971年，它被以色列發現。
但在1970年代初，美國國防部的長官們對米格的實力一無所知，卻給它起了個“狐蝠”的代號。他們隻能從模糊的太空照片和地中海的雷達屏幕中的光點裏麵了解這架飛機。除非他們能夠用某種方式接觸到它，否則米格將一直成為美軍的一個神秘威脅。
這一切都在這位蘇聯戰鬥機飛行員實施他的叛逃計劃後終結。
維克多·別連科曾是一個典型的蘇聯人。他出生在二戰之後高加索山脈的山腳下，進入軍隊服役，並成為一名戰鬥機飛行員。與普通人相比，這個角色讓他享受到一些特殊待遇。
但別連科經曆了幻滅。他是一個孩子的父親，當時正麵臨離婚。他開始質疑蘇聯社會的性質，以及美國是否真的像蘇聯所說的那樣邪惡。“蘇聯當時將美國社會描寫成了腐朽、衰敗、分崩離析的樣子，”別連科在1996年時告訴Full Context雜誌，“但我在腦海中開始質疑這些內容。”
別連科意識到，他訓練時使用的新飛機可能是他逃跑成功的關鍵。他駐紮在庫頁島省的丘古耶夫卡空軍基地（Chuguyevka Airbase），靠近遠東地區的符拉迪沃斯托克。日本就在離這裏640千米遠的地方。新式米格飛機的速度和高度都可以達到一個較高的數值，但它兩個耗油量巨大的引擎使它沒有辦法飛得很遠——當然，別連科無法駕駛這架飛機到達美國的空軍基地。
9月6日，別連科和其他飛行員一起進行訓練任務。所有的米格戰鬥機都沒有裝備武器。別連科已經製定了一個粗略的路線圖，而他的米格戰機也已經加滿了油箱。
他打破了隊形，並在幾分鍾內飛過邊境線，朝向日本飛去。
為了躲避蘇聯和日本的軍事雷達，別連科不得不低空飛行——他的飛行高度大概隻在海平麵以上30米。當他已經進入日本領空時，他將米格戰鬥機升高到6000米的高度，使它可以被日本的雷達發現。驚訝的日本人試圖呼叫這架不明身份的飛機，但別連科的電台頻率不正確。日本戰機緊急升空，但之後，別連科下降到了厚厚的雲層下方。他再一次消失在了日本的雷達屏幕上。
之後的這段時間裏，這位蘇聯飛行員僅能通過猜想以及起飛前研究地圖時的記憶來飛行。別連科本打算將飛機降落在千歲空軍基地（Chitose airbase），但由於燃油所剩無幾，他不得不降落在最近的機場。這個機場就是函館。
直到米格飛機完成這次出乎意料的降落後，日本人才意識到他們正在處理的是一個什麽樣的事件。
日本人發現他們遇到了一個叛逃的飛行員，他駕駛的飛機則是一直對西方情報機關保持神秘感的飛機。這使函館機場突然成了情報機構的密集活動場所。中央情報局簡直不能相信他們竟然有這麽好的運氣。
米格飛機隨後被轉移到附近的機場進行進一步的檢查。
“通過幾個星期對米格-25的拆解和檢查，他們終於能夠準確了解這架飛機的性能了，”特林布爾這樣說。
在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博物館館長羅傑·康納（Roger Connor）看來，蘇聯並沒有建成五角大樓最擔心的“超級戰鬥機”，而是設計了一款執行特殊任務的、並不靈活的飛機。
“米格-25並不是一款很實用的作戰飛機，”康納說。“這架昂貴又笨重的飛機在戰鬥中靈活性並不好”。
飛機也有其他的問題。用三倍音速飛行，意味著引擎也要承受巨大的壓力。洛克希德的SR-71黑鳥偵察機在引擎前麵加上了進氣錐，讓減速的空氣不會損害引擎部件。這些空氣被強製從引擎後端排出，以幫助產生更多的推力。
米格戰機的渦輪噴氣式發動機通過吸入空氣來幫助燃料燃燒，並產生推動力。然而，在速度超過3200千米/時的情況下，情況就會變差。空氣的剪切力可以壓倒燃料泵，促使越來越多的燃料進入引擎。與此同時，由壓縮機產生的巨大力量使它開始吸收引擎的一部分。也就是說，米格可以將它自己吃掉。
米格-25的飛行員被警告說飛行速度不要超過2.8馬赫。1971年以色列跟蹤到的以3.2馬赫飛行的米格戰鬥機事實上在被追蹤時就損壞了其引擎，不過它最後幸運地返回了基地。
米格-25的理念引導美國開啟了一個新的飛機項目，而這個項目促成了F-15鷹式戰鬥機的誕生。這些飛機需要像理想中的米格一樣，有著很高的速度和高度靈活性。四十年後，F-15仍然在服役。
事後看來，西方一直擔心的米格竟然是個“紙老虎”。它的大型雷達其實比美國的技術落後許多年。美國在使用晶體管，而他們仍然在用陳舊的真空管（盡管這項技術可以使之不受核爆炸產生的電磁脈衝的影響）。巨大的引擎需要消耗大量燃油，使得米格飛機的飛行距離短的出奇。它可以快速起飛，並且用很高的速度直線飛行來發射導彈或拍攝照片。但也不過如此。
這個蘇聯保持了幾年的秘密，米格戰鬥機，被部分重組並裝船送回了蘇聯。日本政府向蘇聯要求了4萬美元的賠償，用以支付船運費用以及別連科在函館機場造成的損害。
人們很快意識到，盡管米格戰鬥機是為了攔截美軍的SR-71而設計的，但人們一直害怕的這些飛機甚至無法攔截SR-71。
“米格和SR-71最大的一處區別在於，SR-71不僅速度快，而且可以長距離飛行”，康納說。“打個比方，米格戰鬥機就像是短跑冠軍博爾特，隻不過這個博爾特比馬拉鬆選手實際還要慢。”
這些問題並沒有阻止蘇聯生產更多米格。他們一共生產了超過1200架米格-25。“狐蝠”成為了蘇聯的空中支援力量，他們一直在宣傳他們擁有世界上第二快的飛機。阿爾及利亞和敘利亞今天仍在使用它們。印度曾經使用了米格偵察機25年，直到2006年，這些飛機才因為沒有零配件而退役。
特林布爾說，對米格-25的恐懼才是米格帶來的最大影響。“直到1976年，美國還不知道它是否能夠攔截SR-25，這使美國整段時期都沒進入蘇聯領空。蘇聯對駕駛飛機叛逃這種事情非常敏感。”
別連科並沒有和他那架被部分拆除的戰機一起回到蘇聯。這個高調的叛逃者被獲準進入美國，而他的美國國籍是由美國總統吉米·卡特親自批準的。他在美國成為了一名航空工程師和美國空軍的顧問。
他的軍官證、在飛到日本海時穿著的護膝都被展示位於華盛頓的中情局博物館裏。
米格-25的缺點和美國F-15的到來刺激著蘇聯的設計者們提出新的設計。特林布爾認為，這最終促使了米格的對手蘇霍伊（Sukhoi）設計出蘇-27戰鬥機。它是經曆了無數次改版才最終呈現出來的。這正是五角大樓在1970年代擔心的那種飛機：快捷，靈活。而在他看來，最新款的飛機可能是現在最好的戰鬥機。
米格-25的故事並未在此終結。飛機的設計在經過大幅修改以後被用於米格-31的製作，並裝備了先進的傳感器、強大的雷達和更好的發動機。“米格-31被認為是將米格-25的所有設想都實現了的機型，”特林布爾這樣說。米格-31在冷戰結束前最後幾年開始服役，而現在仍有數百架在俄羅斯廣袤的領土上巡邏著。西方觀察家們在航展上有很多機會可以見到米格-31，但他們的內部設計仍然被嚴格保密。
畢竟，還沒有俄羅斯飛行員因為各種原因打算逃離那個幅員遼闊的國家，並將他們的米格-31飛到他們並不了解的國外機場去。
（翻譯：李思祺；編輯：閆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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