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讀了張春橋長女張維維的五萬言長篇訪談,感慨甚多。
張春橋(1917年2月1日-2005年4月21日),山東菏澤巨野人,中國文革時期的的重要政治人物,曾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國務院副總理、解放軍總政治部主任、南京軍區政委、上海市革委會主任、中共上海市委第一書記等要職,為“四人幫”成員之一。
張春橋作為文革時崛起的風雲人物、政治新貴,個性突出,能力極強,為毛澤東所賞識,故也成了各派的靶子人物。在著名的廬山會議上,他遭到了林彪集團的猛烈攻擊,幾年後又成了英明領袖的階下之囚,其與鄧小平的關係也極為不睦。
張春橋在1980 – 1981年的世紀審判中,橫眉冷目,全程一言不發,表達了對審判的漠視;在接受起訴書時,雖有短暫回答,但拒絕簽字。不論他的政治觀點和信仰正確與否,但作為政治家,他堅持了自己的理念,保全了自己的名節,有一種大義淩然的氣魄,還是很讓人敬佩的。
張春橋長女張維維,性格也有其父之風,與前幾個帖子提到的林彪的之女比較,偏平民化一些。這可能與其成長的關鍵時期,張春橋還沒發跡,隻是一般幹部。張的子女有一般幹部子女的心態,但遠不及帥府千金及少爺那麽封閉、孤傲。張春橋的子女也頗為孝順。在監獄服刑時,其子女輪流看望;保外就醫後,張也享受到了天倫之樂,見到了自己的重孫。張維維的長篇訪談錄中,雖不乏為其父辯解的成分,但總體感覺還是實在、可信的。比如以下內容,讀後印象就很深:
1.關於其父的自我定位與性格
張春橋給自己的定位就是做毛主席的秘書,聽毛主席的話,幫毛主席幹事,如此而已。如果華國鋒要用他,他會繼續幫助下去,不用他了,那也沒有辦法。當然他不會像崇拜毛主席那樣崇拜華國鋒,他是要向華國鋒提意見的。
2. 在托兒所時,很多小朋友都是幹部子弟,所以,張維維沒覺得與別的小朋友有什麽不同。而且,她爸也不是什麽高級的幹部,所以沒有任何一點特殊的地方。
3.文革開始時,張維維還在附中讀高三,十八歲。有一天,她們在看學校裏貼的大字報,有同學突然對她大叫:“你看你看,有你爸,你爸!”她這才看到大字報上寫著她爸是中央文革小組副組長。她根本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那也是她第一次知道其父參與中央文革小組的事情,但不知道參與的程度。
4.許世友與張春橋關係不錯,曾經送給她家一隻豹子,吃掉之後,皮經過處理,放在了箱子裏。
5. 高中畢業後,許世友曾經叫張維維去參軍,她覺得自己這個人是不適合到部隊去的。她感覺自己自由主義比較嚴重,凡事有自己的看法,不可能服從班長、排長管,會不買他們的帳。所以,她不想參軍。而她大妹妹想參軍,南京軍區在徐匯區招女兵,就去了,和柯慶施的二女兒一起去的。張維維也不想到農村去,很想到工廠去上班。分配工作的時候,其父不在上海,她媽也不管。她就自己打電話找人找關係,打電話給王洪文,王把她安排在上海儀表廠。
6. 粉碎四人幫後,張維維曾入獄一年多。當時在監獄裏,她對父親是很恨的。因為其父什麽都不告訴她,也不知道其父到底是怎麽回事。
7.入獄那段時間, 張維維曾被弄到原來的廠裏批鬥過一次,是上千人的大會。在一個巨大的車間裏,人們在一張大桌子上麵又放了一個凳子,搭了個高台,讓她站在上麵。她以前還沒有站得這麽高過,人們大喊:“低頭!低頭!”她就是不低頭。有個局團委書記,叫張維維低頭,她還叫他“滾”。
8.1982到1983年間,張維維媽媽回家以後,公安局專案組的人到她們家來,告訴其母最後的結論。張維維也在場,看了一眼媽媽的結論。上麵寫的是:曆史問題,有“變節”行為。
張維維認為“變節”和“叛徒”不一樣,如果是叛徒的話,要有出賣組織、出賣同誌的行為,其母沒有。其母是從機關下去到縣裏做縣委宣傳部長,日本人掃蕩時,來不及撤退,整個縣委一起被捕的。其母是受傷昏過去時被抓的,關於她的這個結論是1945年做出的,1949年又重新入黨。
應該承認,這一點張維維說了實話,沒為其母辯護。
9. 關於父母離婚的事,具體情況張維維並不知情,也是後來聽說的,父母都沒有直接與她提過。但是,法定的離婚證書肯定是沒有的。後來她奶奶的喪葬費要她媽媽出,她爸爸保外就醫後也要她媽媽去陪,她認為這哪裏是離了婚的?
10. 在張春橋病危期間,曾做過一個奇怪的夢。張春橋這樣告訴張維維:
“我這幾天老做夢,夢見鄧小平來找我。我說,你不是在太平洋麽?怎麽到這裏來了?鄧小平說,我現在沒地方去,誰都不要我。我到毛主席那裏,主席說:這幾天很忙,他來了有什麽好說的,還不是白貓黑貓,等等吧。江青跑過來罵道:‘鄧賊!’我又去找總理,總理也說沒什麽好說的,總理說你也罵過我,我也罵過你,我們兩個還有什麽好說的話。鄧小平就對我說:主席現在就聽你的,你幫我說說吧。我對鄧小平說:現在主席又沒有叫我去,就是我去了,又能幫你說什麽呢?”
鄧小平和張春橋是分屬兩個陣營的政治高手,兩人關係不睦,幾乎沒有私交。經有人考證,鄧張之間隻有過一次私下交往。張春橋一次出國訪問歸來,鄧小平代表中央去機場迎接,經鄧提議,二人在大會堂吃了一頓飯。席間二人很尷尬,隻說了一句話:“祝毛主席身體健康,幹杯!”
私下裏,張春橋對鄧小平的評價不錯,認為鄧能力很強,是個實幹家;而鄧小平看待四人幫,隻有張春橋入他的法眼,認為是個對手。張春橋在即將歸去之時,能夢到鄧小平,倆人之間還有這麽一段對話,實在是耐人尋味。倆人內心深處,可能有一種英雄相惜的味道,類似毛蔣之間。
下麵這個視頻是鄧小平1974年,率領代表團出席聯合國第六屆特別會議的送行場麵。送行的領導人有周恩來、王洪文、葉劍英、江青、李先念、華國鋒、李富春、徐向前、聶榮臻、姚文元、陳錫聯、汪東興、吳德、紀登奎、蘇振華、阿沛阿旺晉美等,另外還難得地見到四千名載歌載舞的群眾送行場麵。這個場麵給人的印象就是團結、和諧、其樂融融。誰曾想,僅僅兩年後,中國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些領導人有了各自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