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和毛岸英一起犧牲的父親高瑞欣

我的和毛岸英一起犧牲的父親

司令部也不是安全之地,跨過鴨綠江,就意味著隨時有犧牲的可能性。60年前,毛岸英因美機轟炸而葬身火海時,他並不是一個人,和他一起犧牲的還有參謀高瑞欣。17天後,高瑞欣的遺腹女出生。此後,她的身世被瞞了46年 一直到快滿46歲,蘭州石化公司的普通工人楊彥坤才知道,父親並不是她的親生父親。她的生父姓高,叫高瑞欣,在她出生17天前,犧牲在朝鮮戰場上。 1950年11月25日,美軍轟炸機投下的數百枚凝固汽油彈掀起的上千度的烈焰,吞噬了位於朝鮮大榆洞誌願軍司令部的彭總作戰室,她的生父葬身火海。和他一起犧牲的,正是毛澤東最心愛的長子——毛岸英。 突然得知自己的身世,源於表姐的一個電話。表姐在經過多日痛苦的思想鬥爭後終於打了這個電話,告訴她,她的親叔叔高子剛這些年一直在找她。 原來,農村放映電影《毛澤東和他的兒子》時,高子剛無比震驚地看到了哥哥和毛岸英在一起的鏡頭。毛岸英問:“家裏幾口人啊?”高瑞欣自豪地答:“父母,和俺剛結婚一年的媳婦兒,還有一個——(不好意思地笑,做肚腹隆起狀)懷孕了!”高瑞欣接著反問:“你呢?”毛岸英說:我也剛結婚一年……話音未落,就被爆炸聲浪和火海吞沒了。高子剛這才知道,哥哥是和毛岸英一起犧牲的。“從此激發了我的念頭,要千方百計找到你,把曆史真相告訴你。” 楊彥坤還沒從震驚中恢複過來,又遭遇新的打擊。母親承認這是真的,但不許她告訴家人,還當著她的麵在電話裏把多管閑事的表姐大罵了一頓,甚至連彭德懷都罵上了。 楊彥坤很尷尬。但她還是背著母親,開始追尋父親的往事。因為,“人不可能在世上走了一圈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的”。 “你的男人在朝鮮被炸死了” 楊彥坤不到一米六的個子,妹妹卻有一米七,走在一起,人們總說,“你們姐倆不像”。 父親很威嚴,是個跟《激情燃燒的歲月》裏的石光榮一模一樣的老幹部,弟妹們都怕他。但父親對她卻總是客客氣氣的。她這個老大在家中很有地位,自己也覺得奇怪,為什麽家裏什麽事都聽她的? 接到表姐的電話後,這些事情,全都想起來了。 楊彥坤開始寫信,尋找知情人。她文化程度不高,幸虧有在蘭州石化公司辦公室當筆杆子的丈夫王文江幫她。一開始,他們從蘭州的新華書店買了一本《生死三八線——中國誌願軍在朝鮮戰場始末》,按照書後的出版社地址給責任編輯寫了封信,但沒有回音。後來,他們又淘到了彭德懷傳記編寫組編的《一個真正的人——彭德懷》,這次,運氣眷顧他們了。 責編劉振聲回信,提供了一個非常關鍵的聯係人:先後擔任過彭德懷和周恩來的軍事秘書並且曾與高瑞欣6年同窗、一年共事的王亞誌。 找到王亞誌,就等於找到了發動高瑞欣人際關係網絡的樞紐。這些老戰友們,好像對高瑞欣犧牲了而他們活下來了集體抱歉似的,得知故人有後,都激動地給楊彥坤回長信,稱她為“彥坤侄女”,還彼此間複印抄轉信件。跟她通信的父親老戰友像滾雪球般增加,她手裏攢下了幾十封珍貴的信件。 王亞誌沒有見過她母親,但記得她的名字叫李翠英。對於她所費解的母親的態度,王亞誌猜測可能是礙著現在的家庭,或者是對改嫁感到不光彩。他在回信中以毛澤東的親家張文秋、兒媳劉思齊再嫁的故事為例,古道熱腸地規勸。他還告訴了楊彥坤一個傳聞。 三反運動期間,李翠英是西北軍區司令部機關的積極分子。有一被揭批之人懷恨在心,在一次會上報複說:“你的男人高參謀在朝鮮已被炸死了,你還在這裏胡編什麽!”李翠英聽後大吃一驚,急忙去問領導,得到證實後暈倒,幾天不吃不喝。這個時候,是司令部的一個參謀給了她慰藉。這個人便是楊彥坤的養父。 但楊彥坤哪裏敢去向母親求證啊。懾於母親嚴厲的封口令,她在家中連提都不敢提一個字。不過,從跟叔叔和父親老戰友的通信中,她還是逐漸拚湊出母親和生父從相識到結婚的輪廓:高瑞欣回鄉探親時,經介紹跟同村婦女幹部、黨員李翠英訂了婚。第二年,西北解放,他回家結婚,婚後帶同新婚妻子返回蘭州西北軍區駐地,不久拋別懷孕的妻子,赴朝鮮戰場,在女兒出生前17天犧牲。 高瑞欣在西北野戰軍時的參謀同仁趙同奎告訴楊彥坤,高婚後專門托他從北京買書來學習,“以便搞好家庭生活”,看完後還認真地和戰友討論。這一點無疑太特別了,以致他半個多世紀後還能記得書的名字叫《家》,作者是美國作家、醫生史特朗夫婦。 這顯然是一個當時革命軍隊中少有的有人文氣質、知情識趣的好丈夫。或許,失去這樣一個丈夫,妻子的傷口終身未愈,不能碰觸,甚至遷怒到彭總身上? 和彭德懷“父子般的感情” 的確,高瑞欣是彭德懷欽點入朝的。 彭德懷當初奉命緊急進京時,還以為是有關西北建設的議題,因此帶的是不諳軍事的秘書張養吾。入朝後,經張養吾提出,彭同意他回西安任原職,調高瑞欣接替。 幾乎每個人,都談到了彭總對高瑞欣的偏愛。 高瑞欣到彭總身邊工作,是在1947年撤離延安之後,他從中央軍委一局調到彭德懷領導下的西北野戰軍任司令部作戰科參謀。作戰科有9個人,科長郝汀、副科長王克仁、參謀趙同奎等。 楊彥坤跟以上幾位都通過信。科長郝汀對高瑞欣的評價是:“思想靈活,善於考慮問題,領會首長的意圖快,完成任務堅決,從不猶豫,不打折扣。這也是為什麽彭總帶他去誌司的原因之一。” 副科長王克仁私下曾跟趙同奎議論彭德懷和高瑞欣的關係,“有些像父子之間的感情”。 楊彥坤保留著王克仁和趙同奎寫的《懷念高瑞欣同誌》一文的手稿。這篇感情真摯、細節豐富的文章寫於1993年,早於楊彥坤開始追尋身世時,完全是自發的,沒有發表過。 文中回憶,高瑞欣當年的主要工作是書寫作戰命令。那時彭德懷已年近五十多歲,眼也花了,再加上行軍打仗條件差,一般沒有桌椅,夜間照明差,辨認起來很困難。但是高瑞欣卻能又快又準地認清,且能改正錯別字,增刪錯漏,沒有出過一次錯。後來,他所做的修改可以不用再向彭總報告。 高瑞欣還分管電報的送閱工作。他是有心人,對重要電報,都能記住發報單位、時間、地點和主要內容。他還能將各單位的人數、武器數量、戰史、主官姓名和作戰特長背得滾瓜爛熟。西北野戰軍是剛倉促組建起來的,彭對情況不熟悉,這些恰恰是他很需要了解的。管過這項工作的秘書、參謀都挨過彭的罵,背後發牢騷,隻有高瑞欣卻受到表揚。 因此,彭德懷發脾氣時,如果作戰科有工作必須去匯報,科長副科長又可以不出麵的,就都支使高瑞欣去。他也樂於承擔,“毫不怵頭”。 高瑞欣還是彭德懷的棋友。兩人常因悔棋起爭執。一次,輸了棋的彭總調侃他:“小高!小高!棋藝高!可惜個子難再高!”高瑞欣回敬:“你的個子也比我高不了多少!” 所以,當接到電令的高瑞欣1950年11月18日抵達大榆洞時,彭德懷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就是:“歡迎!小高又來了!現在緊張忙碌,等有空閑時拿象棋來殺幾盤,看你的棋藝長進了多少。” 但這盤棋永遠沒有機會下了。 對事情經過最權威的闡述應是轟炸當天下午4點誌司給軍委的電報:"我們今日七時已進防空洞。毛岸英同三個參謀在房子內。十一時敵機四架經過時,他們四人已出來。敵機過後,他們四人返回房子內,忽又來敵機四架,投下近百枚燃燒彈,命中房子。當時有兩名參謀跑出,毛岸英和高瑞欣未及跑出被燒死。其他無損失。" 跑出的兩名參謀,就是作戰處副處長兼彭總作戰室主任成普和作戰室參謀徐畝元,當天他倆值班。王亞誌在給楊彥坤的第一封回信中,提供了成普的通信地址。 楊彥坤去信後,很快就收到了成普的回信。成普說自己接到信後“感慨萬分,傷心落淚”。他以多年當參謀養成的嚴謹,一筆一劃地畫了示意圖,來介紹高瑞欣犧牲的經過。而他自己,因先一步跨出作戰室西門仰頭觀察敵機情況,幸免於難,隻是“全身衣服著火,臉部燒成重傷”。 由於成普信中沒有提到是否有炒雞蛋這些情節,楊彥坤又去信詢問。 成普的第二封信很快到了。他相當激動地駁斥道:“作戰室既沒有雞蛋,也沒有炒飯的鍋瓢炒勺,也沒有油鹽之類。如果要煮雞蛋,到炊事班的灶房才行。作戰室是指揮打仗的地方,不具備這些東西。 楊彥坤很後悔,當年沒有去看成普,親口問個明明白白,畢竟,西安離蘭州那麽近。但悔之晚矣,成普已經去世了。楊迪、徐畝元也都不在了。 但是,她認為非常清楚的是,司令部並不是如很多人所想象的那樣,是個很安全的地方,被炸純屬意外。事實是,當時中蘇一方的空軍尚未入朝,製空權完全在美軍手中。此前,司令部已不止一次遇襲。 楊彥坤不知道,高瑞欣的墓如今在哪裏?1955年,檜倉誌願軍烈士陵園建成後,毛岸英的遺體被遷葬到那裏。按照彭德懷給中央打的報告,“與其同時犧牲的另一參謀高瑞欣合埋一處”。但1956年時,已回國擔任總參軍務部處長的成普入朝到誌願軍中檢查工作,在檜倉隻看到毛岸英墓,沒有看到高瑞欣的。 父親是與毛岸英合葬在同一座墓裏了,還是孤零零留在了大榆洞的山坡上?楊彥坤不得而知。 她隻能每年在父親祭日,為他擺上祭品,念叨念叨:你一個人挺好?自己保重。該穿的穿,該吃的吃。別掛念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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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分享!英烈千古 與日月爭輝! -有言- 給 有言 發送悄悄話 有言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10/27/2021 postreply 03:32:23

英雄不應該被忘記,更不應該被詆毀 -楊別青- 給 楊別青 發送悄悄話 楊別青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10/27/2021 postreply 05:54:11

不守紀律還是要吸取教訓 -fakegreen- 給 fakegreen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10/27/2021 postreply 08:43:11

當時彭德懷,毛岸英的直接上級成普等人都在指揮所,怎麽違法紀律? 彭德懷隻是早幾分鍾離開。 -XYZ94538- 給 XYZ94538 發送悄悄話 XYZ94538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10/27/2021 postreply 09:4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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