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虎導演的戰爭巨製《八佰》周末正式上映了,觀眾反響熱烈,票房斬獲喜人。很多人在觀影的時候,被八佰壯士的抗日事跡所震撼,流下了感動的熱淚。整個影片,給人以厚重的曆史感,無論是畫麵質量、服道化的逼真度堪稱近年來國產電影少有的佳作。不過一些熟知或者對這段曆史略有研習的人們也紛紛吐槽,覺得整部影片為了煽情,很多情節存在誇大或者脫離史事的問題,有篡改曆史的嫌疑。筆者認為,首先該片是一部商業戰爭片,不是曆史紀錄片,應該給予創作者廣闊的創作空間,不必過於拘泥於曆史事實。就像影片開頭和結尾時字幕所說的,本片基於曆史真實事件創作,在部分人物、情節上有所虛構。當然,某些情節過於脫離史實,也難免授人以柄,遭人詬病。
我們如果想做一個明明白白的觀眾,有必要對那段曆史作一下梳理,看看影片中哪些情節與人物設定是完全虛構的。下麵,我根據自己的粗淺了解,和大家一起盤點一下影片劇情與曆史的不符之處,供大家觀影時參考。
第一,曆史上駐守四行倉庫的人物是國民革命軍第88師262旅524團1營(對外號稱整個524團)的420多名官兵,領導者是中校團附謝晉元。駐守倉庫的都是524團1營正式編製內的人員。影片中被謝晉元部收容的一些潰兵和“逃兵”是不存在的,完全屬於虛構。這些虛構出來的人物還不少,且占據了影片很大的戲份,比如歐豪所飾的端午、張譯所飾的小算盤、薑武所飾的“瓜慫“老鐵、王千源飾演的羊拐和張俊一飾演的小湖北等,導演希望通過這些小人物從貪生怕死到舍身取義的轉變,對人性進行深刻的挖掘。作為文藝作品,這樣編排無可厚非,但我們要知道,這些人物在四行倉庫的真正駐守者裏是壓根兒不存在的。當然,當時的524團1營中老兵不足20%,其餘全部是來自湖北等地的新兵蛋子,也許這就是電影《八佰》中虛構這些小人物的依據吧。
第二,影片誇大了四行倉庫保衛戰的規模與交戰雙方的傷亡數字。影片中日本軍隊對四行倉庫發起了一次又一次猛烈的進攻,水路偷襲、施放毒氣彈等無所不用其極,中日雙方均傷亡慘重。其實,因為四行倉庫背靠租界,易守難攻,日方無法使用重炮,也不能實施空襲,日軍大部隊都去追擊國軍大部隊去了,日本留下打四行倉庫的僅幾百人和一、兩輛小坦克。事後,中方統計打死打傷日軍150-200人,日軍自己說是死了1人,傷40人。取中間值,日方傷亡在100人左右比較可信。在四天的保衛戰中謝晉元部實際陣亡9人,傷二十多人。另外插一句,影片中日軍使用芥子氣毒氣彈攻擊四行倉庫的情節也脫離了曆史事實。
第三,最受觀眾詬病的是影片中老兵強迫新兵槍殺日軍俘虜的情節。曆史事實是四行倉庫保衛戰中,中方沒有俘獲一個日軍,以上情節純屬無中生有。且槍殺俘虜這種有違日內瓦公約的行為似有給中國軍隊抹黑的嫌疑。
第四,為了粉碎日軍試圖爆破倉庫西牆的圖謀,以陳樹生為代表的一隊戰士,身上捆綁手榴彈一個個高呼自己的名字和原籍地從樓上往下跳,與日軍同歸於盡。看到這一幕,很多觀眾,包括筆者自己也是淚流滿麵。英雄誓死如歸的氣概的確震撼人心,永遠值得我們緬懷。但事實是陳樹生在危急時刻身上綁滿手榴彈從5樓跳下,將十幾個準備實施爆破的日軍悉數炸死,犧牲了自己,解除了危機。不存在一隊戰士一個個往下跳的敢死隊情節。
第五,女童子軍楊慧敏獻旗,史上確有其事。但楊慧敏不是從蘇州河水麵上遊過去的,而是趁夜色通過新垃圾橋(今西藏路橋)匍匐進入四行倉庫的。無論是上世紀70年代台灣版《八百壯士》還是這次的《八佰》都虛構了楊慧敏從蘇州河泅水送旗的情節。
第六,升旗與護旗那場戲,拍得蕩氣回腸。但與事實差距較大。事實上,謝晉元考慮到日軍可能對升旗發起進攻和幹擾,僅組織了十幾人上倉庫天台舉行了升旗儀式。日軍雖然也確實出動了一架戰機想擊落國旗,但沒成功就撤出了,主要還是顧忌到對岸的租界。多名戰士用肉身擋子彈護旗的情節是不存在的,日軍戰機為擊落國旗從北側俯衝掃射,打死數名對岸租界內平民的事件更是子虛烏有。
第七,撤退一場戲,與事實相距甚遠。影片中,謝晉元部從新垃圾橋向租界裏撤退時,遭日軍火力襲擊,幾乎損失近半,連謝晉元也差點犧牲當場。事實是,10月31日,英軍駐上海總司令史摩萊少將親自來到蘇州河新垃圾橋(今西藏路橋)邊,指揮英軍壓製日軍火力,共有377名壯士安全撤離至租界。
第八,《八佰》這部影片籌備了近十年,足足耗資5個多億。片中的四行倉庫、蘇州河對岸租界裏幾十棟霓虹閃爍的建築以及那條蘇州河都是劇組以1:1的比例在拍攝基地實地興建和挖掘的,這給觀影者帶來極為真實的空間感覺。不過,有一點需要指出的是,曆史上正對四行倉庫的蘇州河南岸雖然的確是英法租界,但那裏並非租界的繁華地段,主要是一些倉庫和民宅,根本不像電影裏展現的那樣霓虹閃爍、燈紅酒綠。上海對於優秀曆史建築的保護一向非常重視,現在南蘇州路一帶保留下來的優秀曆史建築頗多,但沒有一座是位於四行倉庫的正對麵的。劇組其實是將當時上海租界裏歌舞升平的花花世界一股腦兒搬到了四行倉庫的對麵,賭場、戲院、酒樓、茶肆一應俱全,以期營造出“那邊是天堂,這邊是地獄”的戲劇性對比效果。
最後,我還想就影片裏的方言對白提一點小小的意見。影片為了營造真實的氛圍,劇中很多人物都操著各自的方言。這一點值得表揚。不過,也存在一些瑕疵。例如上海租界街頭的報童竟然用四川話賣報,讓我誤以為是在“陪都”。謝晉元是廣東梅州蕉嶺人,其所操方言應該是客家話。謝晉元說一口略帶客家口音的普通話就行了。可劇中的謝晉元卻說著一口北方人自以為的廣東普通話,像極了前些年北方小品演員說的所謂“廣東話”,就差句子末尾加個拖長的“啦”字了,讓人有些出戲。當然演員杜淳親自為角色配音,作為一個北方人也實在是難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