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劉少奇的長女劉愛琴在北京師範大學附屬中學申請入黨,按照正常程序,1951年預備期滿之後,她就可以轉為正式的黨員。
沒想到就在此時,學校黨委收到了一封信,信中說,劉愛琴並未達到共產黨員的標準,希望黨組織嚴格審查並且認真考慮她"轉正"的問題。
寫這封信的人,正是劉少奇。
劉愛琴不解,就去詢問爸爸。劉少奇非常直接地說,阻止她入黨是因為她不夠艱苦樸素,思想上天真,政治上幼稚,必須要經曆磨煉和成長。
劉愛琴為了向爸爸證明自己,在黨中央和國務院號召精簡機構之時,主動放棄了國家計委機關的工作,要求下放到內蒙古。
圖|劉少奇和長子劉允斌、長女劉愛琴在蘇聯
1958年7月,劉愛琴一家即將辭別北京,前往邊疆。
劉少奇眼中明明很不舍,卻嚴肅地叮囑她:"好好工作,不要在單位和別人爭什麽,不要總覺得自己是領導女兒就應該怎麽樣。"
就好像很多年前,劉少奇也是這樣叮囑7歲時的劉愛琴:"你是黨用幾十塊大洋買回來的,是用人民的血汗錢贖回來的。等你長大了,一定要為千千萬萬受苦的人辦事情!"
20多年了,劉少奇從來沒有變過,他不善於表達關懷,而將所有的父愛隱藏在一條條嚴厲的訓誡之後……
1923年4月,在楊開慧的撮合之下,劉少奇和何寶珍組建了革命家庭,婚禮在安源工人俱樂部舉行。婚後,何寶珍一直跟隨劉少奇,在上海從事黨、工會和婦女方麵的工作。
1924年,長子劉雲斌出生,1925年被送到湖南寧鄉老家。
1927年4月,蔣介石悍然發動"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劉少奇和何寶珍的長女就在此時降生於湖北武漢。
那是中國共產黨曆史上灰暗的一頁,多少革命同誌和進步人士無辜被害,共產黨的鬥爭不得不轉移到地下。
圖|何寶珍
危險隨時都可能降臨在這個小家庭之中,他們卻給長女起名為"愛兒",寄托了他們對這個孩子的希望和疼惜。
7月15日,組織安排劉少奇夫婦前往上海,去中央工人運動委員會工作。
何寶珍和劉少奇商量,能否將剛剛3個月的女兒帶上,劉少奇難過地搖了搖頭:"工作決不允許帶孩子。"
何寶珍抱著愛兒不知流了多少淚,為了革命事業,她不得不選擇將尚在繈褓之中的女兒送給一對工人夫婦寄養。
愛兒一直以為這對工人夫婦就是她的父母,和他們一家人擠在貧民窟之中的草棚子裏麵。
沒有床,甚至沒有鋪蓋,他們席地而睡,全家靠著一隻討飯的碗艱難地活下去。
在愛兒幼年最初的記憶之中,她跟著養母走街串巷,拎著一隻破籃子,到處找縫補的活兒來幹,賺點少得可憐的錢。
愛兒開始懂事後,就開始領著小一歲的弟弟到處撿煤渣、菜葉和柴火。
即便如此,養父母還是養不起這麽多孩子,特別是70歲的奶奶病了之後,家裏的花銷越來越多,養父母最終決定將7歲愛兒賣給一戶拉黃包車的人家做童養媳。
圖|青年劉少奇
養父母也是希望愛兒能在新家庭有一口飯吃,不至於跟著他們挨餓受凍。
豈料這個"婆婆"非常刻薄,將愛兒當作傭人。小愛兒每天起早貪黑洗衣做飯,還要照顧"小丈夫"。
一旦有什麽地方做得不如意,她就會被"婆婆"毆打,全身傷痕累累。一次她正在井邊打水,因為太過勞累、營養不良,她竟暈了過去,連著水桶一頭栽進了井裏麵,幸好"公公"就在身邊,救了她一命。
可憐的小愛兒,始終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被賣給這樣的人家,為什麽爹娘不願意要自己了。她絕望地熬著日子,卻不知這個時候她的親生爸爸劉少奇正在千方百計找尋著她。
1933年,何寶珍在上海不幸被捕,被押解到南京,判刑15年。因在監獄之中依然堅持與敵人鬥爭,絲毫不願屈服,何寶珍被改判為死刑。
1934年10月18日,何寶珍在南京雨花台被殺害。
劉少奇和何寶珍從結婚到生離死別隻有短短11年,得到妻子犧牲的噩耗後,劉少奇悲痛不已。
抗戰爆發後,國共兩黨再次合作,國內政治局勢比較緩和,劉少奇馬上找到周恩來,希望他可以幫助自己找到失散多年的女兒。
黨組織費盡周折,終於找到了當年寄養愛兒的那戶人家。
而當地下黨組織的同誌來到養母家中時,她卻嚎啕大哭起來,半天才敢和同誌們說出實情:"家境困難,孩子又多,實在無法養活她。為讓孩子能有個活路,已將孩子賣給漢口一殷實小康人家,做了那家的童養媳了,聽說對她還好。"
這位同誌馬上帶著養母找到了那戶人家,一進門就看見愛兒在水井旁邊打水。因為營養不良,愛兒顯得特別矮小,一桶水就有她半人高,打上來搖搖晃晃,潑出來的水淋濕了她的褲子。寒冬臘月,愛兒就穿著單褲和單鞋,雙手通紅,手上和耳垂上麵都是凍瘡。
圖|左起:長子劉允斌、兄長劉雲庭、劉少奇、女兒劉愛琴、劉雲庭的兒子
愛兒看到養母馬上撲到她懷裏大哭起來,養母也沒想到孩子過得這麽苦,頓時淚流滿麵。
她和買家商量能不能將愛兒帶回家幾日,買家勉強同意。地下黨同誌緊急向周恩來匯報,周恩來要求他一定要想辦法盡快安全地將孩子接來辦事處。
幾天後,愛兒被贖了回來,終於來到了八路軍駐武漢辦事處。
她和養母在臨別前去照相館拍了一張合影留戀,這張照片是愛兒人生之中的第一張照片。
鄧穎超見到孩子十分高興,親自給他洗臉、洗澡、梳頭,讓愛兒喊她"鄧媽媽",喊周恩來"周爸爸"。
周恩來抱起愛兒,想到她已經犧牲的媽媽,又心酸又開心地對她說:"愛兒真像你的媽媽啊!"
在武漢辦事處的日子裏,周恩來和鄧穎超在工作之餘,就向愛兒講何寶珍革命的故事。愛兒聽著聽著就大哭起來,她很心疼媽媽的犧牲,也因為媽媽的英勇不屈感到自豪。
1938年春,11歲的愛兒終於來到了延安,正巧當時劉少奇也因為工作回到了延安。
他們在一個晴朗的傍晚相見,愛兒被帶到一座窯洞之中,看到個子高高的、穿著灰色軍裝的劉少奇。
圖|劉愛琴、王光美和劉少奇在中南海的合影
有人小聲對愛兒說:"這就是你的爸爸,快喊爸爸。"
劉少奇趕緊走到愛兒麵前,牽起她的手仔細打量她。
他之前就聽說了愛兒被養父母賣給別人當童養媳的事情,他非常自責,每天都在擔憂孩子過得好不好,盼望著能和愛兒早點重逢。
現在見到了女兒,他眼中含著熱淚,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旁邊的同誌們連忙催促愛兒:"叫爸爸,快叫爸爸呀!"
愛兒眨著眼睛,滿臉委屈,她張了張口,卻始終沒有叫出來。
劉少奇明白女兒的心思,她將女兒抱在懷裏,輕輕撫摸著她瘦弱的肩膀,對她說:"幾歲了,愛兒?"
愛兒很緊張,突然就忘記了自己的年紀,張口就說:"不知道。"
旁邊的人都笑了起來,劉少奇卻因為心疼收斂了笑容,她對愛兒說:"爸爸知道你吃了很多的苦。沒關係,你現在回家了,爸爸就在你的身邊,你先把身體好好檢查檢查……"
愛兒終於回到了爸爸身邊,劉少奇的窯洞旁邊就是毛澤東和周恩來的窯洞。
圖|圖左起:亭亭,劉愛琴,王光美,劉濤
毛澤東每次看到愛兒都是笑吟吟的樣子,摸著她的頭看一看最近有沒有長高,還會笑著問她最近有沒有好好學習,字又認識了幾個。在愛兒心中,毛澤東就像一位慈祥和藹的大伯。
不久,劉少奇的長子劉允斌也被找到了,送到了延安。有了哥哥的陪伴,爸爸的保護,愛兒度過了出生以來最幸福的一段時光。
劉允斌和愛兒都到了已經上小學的年紀了,愛兒也有了一個正式的名字,叫"劉愛琴"。
在延安保育小學學習了一年之後,兄妹倆和很多革命後代一同前往蘇聯,在莫斯科的莫尼諾兒童院學習。
在這裏,他們和毛澤東的兒子毛岸英、毛岸青相識,還認識了瞿秋白的女兒瞿獨伊,蔡暢的女兒李特特,他們很快成為了好朋友,享受了一段平靜快樂的校園時光。
沒想到1941年6月,蘇聯衛國戰爭爆發,留在蘇聯的孩子們被迫加入戰爭,在後方製作軍衣、帳篷、在農場勞作。
即便是極為艱苦的戰爭環境,自小顛沛流離的劉愛琴也能迅速適應,她加入了青年團,奮不顧身地與敵人戰鬥,在異國他鄉,和有著共同理想的戰友們站在一起。
戰爭結束之後,劉愛琴進入了莫斯科技術專科學校學習。在報到當天,她就認識了一名英俊的西班牙男孩費爾南多,他是西班牙共產黨領袖伊巴露麗的外甥。
圖|1949年8月,劉少奇在蘇聯訪問期間,與劉允斌、劉愛琴及朱德女兒朱敏合影
兩人在相處的過程之中都沒有坦白過自己的身世,隻是因為知道對方的媽媽都是共產黨烈士,就格外惺惺相惜,很快陷入熱戀之中,在蘇聯結了婚。
兩個年輕人的想法都非常簡單,他們覺得隻要他們都是革命家庭的孩子,真心相愛就能克服所有的困難。
1949年7月,劉少奇訪問蘇聯,劉愛琴在吃飯的時候拿起報紙對丈夫說:"你看,這就是我爸爸,你應該去見見他。"
費爾南多非常詫異,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娶了一位紅色"公主"。
費爾南多的媽媽不在了,當時他身邊最為親近的人就是姨母。當他將妻子的真實身份告訴姨母之時,姨母遲疑了,她說:"你們有不同的國籍,不能沒有理智,必須要考慮將來。"
而劉愛琴那邊也從劉少奇那裏得到同樣反對地回答。她在爸爸麵前爭取過,甚至大哭一場,劉少奇心疼地坐在女兒的床邊,一邊撫摸著她的頭一邊安慰著她。
她是領袖的女兒,她的丈夫將來要一同住進中南海,費爾南多不是一個普通的外國人,他也來自於外國領袖家庭。西班牙和中國的製度不同,他們夫妻將麵臨的不僅僅是生活習慣和文化上的差異,還將麵對無法預料的政治問題。
劉愛琴一時間無法想通,她甚至和哥哥哭訴:"如果做劉少奇的女兒就得犧牲自己的幸福,那我不如做個平民百姓的女兒好了。"哥哥看到她這樣隻能歎氣,他心疼妹妹,更明白爸爸這麽做是從黨和國家的利益考慮。
最終,劉愛琴和費爾南多分手,她在歸國之後生下了一名漂亮的男孩,劉愛琴為他起名為"索索",因為他的爸爸姓索阿列斯。
幾年後,費爾南多給劉愛琴來信,告訴她自己已經和一名俄羅斯姑娘結婚,衷心祝福劉愛琴能夠幸福。悲傷的劉愛琴將費爾南多的信件全部拿出來燒了,也算是和青春徹底作別。
圖|1950年7月,劉少奇同兒子劉允若在北京玉泉山留影
在劉少奇的安排之下,劉愛琴嫁給了人民大學的同學巴彥孟。
劉少奇對兒女們要求非常嚴格,特別是何寶珍的三個子女,因為他們是烈士的子女,帶著榮耀也背負著曆史的使命。
劉愛琴的婚姻、學業和工作,都是劉少奇一手安排的。
年輕的劉愛琴不止一次和劉少奇爭執過,她當時不明白爸爸為什麽如此不近人情。她並不知道,在血雨腥風的歲月裏,她的爸爸看過多少口蜜腹劍的叛徒,見過多少因為在思想上太過幼稚而無辜喪生的戰友……
這位忠誠的無產階級革命家,不容許自己的子女在革命的道路上偏離方向,所以他盡可能為子女們安排好一切,保證將他們培養成忠於黨、忠於人民的人。
剛剛回來的劉愛琴還穿著從蘇聯帶回來的高跟鞋、西服和連衣裙。
有一次,劉愛琴讓劉少奇身邊的工作人員幫忙買了一套絨衣絨褲,劉少奇聽說之後嚴厲地批評了她。他希望女兒能夠明白,這些錢都是人民的錢,並不是自己家裏的財產,人民現在還窮,應該盡量不去花人民的錢。
後來她被安排到北師大女附中去做一名俄語教師,劉少奇讓女兒把這些衣服全部收起來,穿上和同事們一樣的灰布製服,一定要做一名樸素的老師。
去學校入職的第一天,劉少奇親自送她,對校長說:"請一定要對她嚴格要求,千萬不要因為她是我的女兒而有任何一點姑息遷就。"
做了一年教師之後,劉愛琴前往中國人民大學計劃係學習。
圖|1965年8月,劉少奇在家中聽兒子劉源匯報在部隊鍛煉的情況
而她當時的中文水平有限,第一次期末考試,她看不懂試卷的題目,隻能拿出隨身的字典對照,結果同學們都說她"作弊"。
這件事傳到了劉少奇那裏,劉愛琴當時的入黨申請已經被支部通過,劉少奇堅決取消了她預備黨員的資格。
劉愛琴哭了好幾天,但沒有和爸爸爭吵,她明白這次是自己的問題,從此加倍努力,不分晝夜地學習中文。第二年,她每門功課都及格了,第三年她已經是班上成績優秀的學生。
劉愛琴的成長過程之中,與爸爸朝夕相處的時間是極少的,真正在一起的時候,又像一對普通的父女一樣鬧矛盾、生悶氣。劉愛琴也發現自己每一次人生的蛻變,都是在和爸爸的激烈"抗爭"之後。
劉少奇不是一位慈父,劉愛琴也不是一個乖乖女,但他們有著同樣的目標和信仰,也有著曆久彌堅的親情。
在去內蒙古之前,她曾笑著對家人說:"內蒙古還能吃羊肉呢。"
後來的20年,她回來得很少,偶爾也會扛著羊肉回家,父母兄弟們吃不慣,她就不帶了,一麻袋一麻袋地往家裏扛土豆。
圖|劉愛琴
1957年,在蘇聯求學的劉允斌獲得了副博士學位,回國從事核放射研究。1960年,弟弟劉允若也順利完成了學業,從蘇聯回到祖國從事國防科技研究。
1965年,兄妹三人終於能夠聚在北京,劉少奇十分感慨:"你們三個人能在一起不容易,為了這一天,你們的媽媽和無數革命先烈犧牲了他們的生命。"
1966年夏天,劉愛琴回北京住了一晚,她隱約感覺到動蕩不安,詢問爸爸之時,劉少奇讓她少摻和事情,不要跟著鬧。
劉愛琴離別爸爸前往內蒙古,沒想到這竟然是父女倆的最後一麵。
劉愛琴人到中年,經曆了哥哥的自盡,弟弟的離去,爸爸的逝世。就連和自己相濡以沫20多年的丈夫,最終也難以承受,選擇和她離婚。
劉愛琴常常一個人悶在被子裏哭泣,又不敢大聲。夜半迷迷糊糊之間,她回憶起爸爸為了安慰她,坐在她床邊一下一下撫摸著她的頭的感覺。
他們父女倆能夠重逢是那樣不容易,能夠在戰爭年代一起活下來是那樣幸運,為什麽那時候她隻顧著鬧脾氣,沒有好好珍惜和爸爸在一起的時光。
有人問劉愛琴那些年是怎麽熬過來的,她說:"當地的農民寫信給父親反映農業生產的問題,他都一封封親自回信,還托人帶話說如果農民寫字不方便,就直接來找他說。政治上的東西我不懂,但爸爸一直在為老百姓做事情,我相信這些事是會被後人知道的。"
她相信爸爸,她相信曆史和人民會把一切都弄明白,所以無論經曆了多少苦難,她都強逼著自己活下去。
噩夢之後,劉愛琴已年過半百。1979年春,她恢複了黨籍和公職,在帥孟奇的推薦下調入了中國人民警官大學任教。
重新回到崗位上的劉愛琴翻譯了多種專著、編寫教材,公安部授予她人民警察一級金盾榮譽獎章。
更加幸運的是,她遇到了風趣幽默的沃寶田,和他組建了新的家庭。沃寶田聽說了她和費爾南多的故事之後,還想要幫助妻子找到失去音訊的初戀,可惜後來一直沒有找到。
每年的清明節,劉愛琴都會來到南京雨花台,祭祀她從未謀麵的媽媽,有的時候她還會在南京多住幾天,想要多陪一陪她。
小時候,劉愛琴常常問劉少奇媽媽是什麽樣的,劉少奇聽到何寶珍的名字總是麵色凝重,他對女兒說:"你長得很像你的母親,你母親是個很好的人,很勇敢,她是為革命犧牲的。"
帥孟奇告訴劉愛琴,她曾經和何寶珍關在同一間牢房裏麵,何寶珍總是堅強而快樂的,即便在監獄裏麵她依舊會唱戲、唱歌。隻是有的時候,她會偷偷流著淚坐在那裏發愣,帥孟奇知道,她正在想念她的三個孩子。
拚湊出偉大母親的一生,也盼到了父親昭雪的日子,劉愛琴經曆了坎坷的大半生,晚年的她已經十分淡然安寧。
她曾想過很多次,如果她不是劉少奇的女兒,而是生在平民百姓家中,也許就不用過得這麽辛苦。但她從來沒有抱怨過劉少奇,從來不覺得中年的苦難是父親帶來的。
圖|劉愛琴
隻是到了晚年,四世同堂,看著活潑可愛的孫輩、曾孫輩,她希望他們都遠離政治,平安開心地生活。因為劉少奇當年就總說劉愛琴不懂政治,她用了大半輩子也沒有真正琢磨透。
2020年6月7日,劉愛琴在北京病逝,她的遺願是將遺體捐獻作為醫學教育研究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