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八歲，上二年級。縣建設銀行剛成立，媽媽從人民銀行調到建設銀行， 我們家也搬到離人民銀行一公裏開外的地方。當時建行隻有三個人，行長和一個管信貸的經常在外跑基建，辦公室隻有媽媽一個人負責支票，轉賬和聯行業務。
我上學經過人民銀行，媽媽經常讓我順路將聯行業務的票據帶過去。怕我不上心，她總是嚇唬我說這些東西很重要，如果弄丟了，我們陪不起。我問賠不起怎麽辦，媽媽說賠不起就要坐牢。
我頓時覺得責任重大，每次都特別小心。人民銀行營業部的人都是媽媽的朋友，媽媽每次給我單據會說這個交給張媽媽，她要給你回單。這份交李媽媽，不需要回單等等。說完她讓我重複一遍，然後說真聰明，一遍就記住了。
人民銀行的櫃台對我來說特別高，我的個頭不及櫃台。我每次總是遠遠地先看準我要找的那位媽媽的位置然後再排隊。輪到我時，我會跳起來將單據在櫃台上盡量推得靠裏麵一點。媽媽的朋友一抬頭看不見人就知道是我，她們會站起來跟我打招呼，把回單給我，誇我乖，能幫媽媽幹活。我聽了覺得特別自豪。
她們忙的時候就沒特別注意到我，有幾次我把支票推到櫃台上，她們埋頭幹活，沒看到。我等得著急，擔心上學遲到。我於是退得遠遠地，跳起來問李媽媽看見我的票據沒有。還有時候，我等了好久沒見回單，又退回去跳起來問張媽媽我的回單呢，張媽媽說這次沒有回單，我趕緊跑著去上學。
有一次媽媽交給我一摞票據，用別針別著，說今天簡單，都交給李媽媽就可以了。我挺高興的，覺得一陣輕鬆。出門時我將那摞放在屁股上，小心翼翼地用書包壓著，走著去上學。
到了銀行門口，才發現票據沒了。我平時都是將票據放在書包裏的，那天突發奇想，用書包壓在屁股上，走著走著就忘了。我頓時覺得頭皮發麻，急出一身汗，想著找不到支票媽媽就要坐牢了。
我著急地沿著來時路線找票據，來到另外一所小學，這所小學的學生是三年級到五年紀。學校大門旁有一堆黃沙，我看見有個男孩正在用那些票據包沙玩，旁邊圍著幾個男孩在看，沙堆上還散落著幾張破損的票據。那個男孩很胖，小名叫肥肥，是學校體育老師的兒子。我急紅了眼，衝上去就搶。記得那男孩還說了聲憑什麽，我顧不得解釋，和他扭打起來。
記憶裏關於打架的細節一片空白。隻記得過了一會兒，肥肥的爸爸匆匆趕來，將我們帶去辦公室，辦公室外圍著一堆孩子在看熱鬧。我泣不成聲，根本說不出話來。後來我姐姐來了，她在這所學校讀五年紀，過一會媽媽也被電話叫來了。
我鬆開手讓媽媽看抓爛了的票據，媽媽一看就明白了，跟老師解釋後就帶我回家。路上媽媽輕鬆地說沒關係，這些票據可以補開。我一聽哭得更厲害了，質問她為什麽騙我，說弄丟了她就要坐牢。
自那以後，媽媽再也沒有讓我替她帶票據去人民銀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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