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論縱橫2021-02-23
1971年底,毛澤東病情突然加重,在清醒的時候,回想起家鄉韶山,他緊緊地握著女兒李敏的手說:“我快不行了,有件事得請你們去做了,家鄉還有兩個叔叔,他們身體很不好,你們要代我去看看。”
這兩位身體不好的叔叔,一個是毛澤榮,另一位是毛澤連,可見,毛主席對他們的牽掛。
當得知毛澤東病重之時,已經75歲的堂弟毛澤榮哪裏還能吃得下,想想自己的“主席三哥”即將80歲的高齡,兩兄弟可能再也不能相見了。
在取得毛主席的同意後,毛澤榮再次踏上了進京的路,想不到,這竟成了兩兄弟最後一次見麵。
當行動已經不便的毛澤榮風塵仆仆地趕到中南海時,握著毛主席的手,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掉,他發現此時的主席三哥完全變成了一個老人,走路都已經顯得十分吃力,還要操心國家大事,毛澤榮深深的為主席的病情感覺到擔憂。
毛澤東說:“你怎麽這麽久也不來看我呢?還有澤連,怎麽他也不來看我呢?”
兩句話說得毛澤榮心裏即感動,又不舒服,他何嚐不想來看主席,可是當初不讓他到北京的,不正是毛澤東本人嘛!
兩個人徹夜長談,毛澤榮擦幹眼淚對毛澤東說:“三哥,鄉親們還是希望你回去轉一轉,大夥兒都念著你呢!”
毛澤東沉默了一會說到:“你告訴鄉親們,我毛澤東會回去的,這一次回去了,就再也不走了,落葉還要歸根呐!”
說到這裏,毛澤榮又不知道說些什麽了,趕忙轉移話題。
新中國成立時,毛澤東在韶山的毛家親人卻所剩不多,原本同族同輩的11個人,到1949年除了毛澤東外,隻有毛澤連、毛澤青、毛澤榮三人,在堂兄弟中,毛澤東排第三,因此堂弟們都叫他三哥,後來毛澤東成了主席,堂弟們就稱毛澤東為“主席三哥”。
湘潭解放時,親朋好友們陸續到北京去見毛主席,九弟毛澤連是第一個到北京去的,毛澤連與李珂在解放軍同誌的安排下到了北京,在北京受到了毛澤東的熱情接待,毛澤東得知毛澤連的眼睛不好,還幫著毛澤連治了眼病。
十弟毛澤青雖然沒去北京,但是在1937年就到延安去找毛澤東,參加個八路軍,並且加入中國共產黨,一直用毛萬才作為自己的名字隱藏自己的身份,毛主席對他的關懷也是很多的。
其實,對於毛澤東對毛澤榮的關懷也不少,1949年毛澤連第一次去北京的時候,毛澤東就曾詳細詢問過毛澤榮的事情,並且讓毛澤連給帶回一件皮衣料,讓他做成皮衣,好留著冬天好保暖用。
但是毛澤榮卻遲遲沒能去一次北京,想起來,毛澤榮已經將近30多年沒有見過毛主席。
尤其是當九弟毛澤連跟他講述了北京的生活麵貌還有醫院的醫療設施,同樣擁有眼病的毛澤榮十分渴望去北京去看看主席。
雖然毛主席也十分想念他在韶山的堂弟們,但是卻一再嚴格要求大家,沒有打過招呼絕對不能到北京去,任何親戚想到北京都要事先給主席匯報,主席同意過後,才能去。
想到這裏,毛澤榮在1953年4月9日就給自己的主席三哥寫了一封信,還給郵去了不少毛主席愛吃的湖南土特產,表達了自己生活困難,希望到北京去看望一下主席,順便見見世麵。
但是讓毛澤榮想不到的是,毛主席竟然拒絕了他的請求,不允許他上京。
在毛主席的回信中寫道:
澤榮賢弟:
四月九日給我的信及惠贈食品均已收到,謝謝你。
因你眼睛有病,路上行動恐怕不方便罷,似乎不必來京看我,你有困難可以相告,替你設法解決。
此複,祝你身體健康。
看著毛澤東的親筆信,毛澤榮感到十分尷尬,一方麵能夠看到毛澤東作為堂兄對他的關懷,另一方麵這封信也讓毛澤榮的心裏實在太不得勁了,因為別人都去了,唯獨自己沒有去,實在是沒麵子。
實際上,不但毛澤連去過,唐家托毛澤東母親娘家的表兄弟也基本都去過了,就連曾經的鄉裏鄰居,同學好友基本都去了,唯獨他這個堂弟沒去過,想想就好氣。
拿著毛主席的回信,越看越氣,越看越難受,想想自己如今過得這樣不如意,還不是因為跟他毛澤東鬧革命的緣故。
1925年2月,毛澤東回到韶山發動農民運動,在這裏建立了韶山黨支部。
所謂上陣父子兵,打仗親兄弟,作為毛澤東的五弟,也是毛家兄弟中年齡較長的一個,他怎麽可能不幫助毛澤東呢?
很快毛澤榮就成為農民運動中的積極分子,擔任農民協會通訊員,負責站崗放哨與傳遞文件。
站崗放哨雖然不是很有技術含量的活,但卻十分危險,需要高漲的警惕性,稍有不慎就可能出了大問題。
麵對湖南反動當局的鎮壓,毛澤東不得不離開韶山,撤退到廣東,等到北伐勝利時,毛澤榮本來會以為過上好日子,誰知道1927年國民黨反動派發動反革命政變,致使大革命失敗,毛澤東指揮秋收起義後,率領隊伍上了井岡山。
而在韶山的毛家人卻遭到國民黨當局的針對,毛澤榮為了保住性命,不得不改名毛冬青,先後逃往華容、沅江等地,靠打工為生,隱姓埋名地過了10年,身心俱疲。
直到1937年國共二次合作,毛澤榮才千方百計回到了韶山,可是隨後又爆發了抗日戰爭,人們又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
好不容易挨到了解放戰爭的勝利,以為兄弟可以團聚,可是現在自己想去一趟北京都不行,這算什麽兄弟!
可以說,當時毛澤榮對毛主席的怨言很大,三哥怎麽能這樣不關心自己呢?
然而不久之後,毛主席的一封來信,讓毛澤榮釋懷了,毛主席給表侄文文九明的回信中,特意叮囑文九明,此次赴京一定要帶上自己的堂弟毛澤榮。
在信中,毛主席跟文九明介紹說:“毛澤榮,小名宋五,是我的兄弟,住在限門前,他多次來信想來京一行,請你們找他一路同來,他沒有出過門,請你幫忙他,他的路費亦由自備,由我補發。”
到這時,毛澤榮才知道,毛主席不讓他進京是有著多重考慮的,一方麵是毛澤東擔心毛澤榮沒出過遠門,害怕走丟了,畢竟那個時候從湖南到北京有好一段路要走;另一方麵則是擔心毛澤榮患有眼病,擔心他貿然遠行,再出了什麽意外。
如果親自安排人接送,卻要浪費很多的人力物力,這也是毛主席所不提倡的,所以當有同鄉前來時,毛主席才讓別人帶著他來。
此次到北京的,主要是文家的文九明和文東仙,還有一位革命老人毛月秋,四人結伴而行,還有人照顧。
事實證明,這趟進京十分不容易,文九明和毛澤榮出發的時候已經11月份,北方即將入冬,在他們還沒有出發時,毛主席就在信中叮囑他們:“要自備路費,不要送禮,路上冷,每人要帶一條薄棉被。”
毛澤榮與文九明經過長途跋涉,最終安全抵達了北京。
剛出了北京車站,中央辦公廳就安排來一輛小車將4位老人送到了中南海,當見到毛主席的一刹那,所有的顛簸勞累都煙消雲散了。
毛澤榮激動的對主席說:“主席三哥,您好!”
毛主席同大家親切的打招呼,然後聊了很多家鄉的情況,在聊天中,毛澤榮就說到了在革命失敗後毛家在滴水洞的祖墳差點被何健給挖了。
是鄉親們拚死保護下,才將祖墳完整地保護了下來,等到何健派遣的兩個工兵營到了韶山之後,連挖兩天也沒有找到。
毛主席激動的說:“多虧了鄉親,不然的話,連我們的祖宗也不得安寧啊!”
毛澤榮當即建議要把墳墓恢複原狀,毛主席當即表示:“不要搞了,還是按老樣子好,把土還可以堆得更高一些。”
就這樣,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沒完,毛澤榮與其他三位在北京住了一個多月,等到主席有時間的時候,大家就在一起聊天吃飯,暢談家鄉的往事。
在這段時間,毛澤榮驚奇地發現自己的三哥雖然已經當上了國家主席,卻依然生活得十分儉樸,穿的衣服是粗布的,吃的也稀鬆平常。
不要說跟古代的皇帝生活天差地別,就連村子裏以前的地主老財都比不上。
有一次毛澤榮就跟毛主席說:“您日夜操勞國家大事,生活要過好一點,才能保障身體健康。”
毛主席笑了笑說:“我的身體不是很好嗎?我們國家底子薄,人民生活還有困難,我們當幹部的要時刻為人民著想,不能貪圖安逸啊!”
這一番話讓毛澤榮受益匪淺,在毛澤榮離京的時候,毛主席贈送給毛澤榮300元當生活費。
就這樣,毛澤榮心滿意足的回到了家鄉,毛家出了偉人,還惦記著咱,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讓毛澤榮沒有想到的是,僅僅過了一年後,1954年毛主席就再次邀請毛澤榮到北京去作客。
原來毛澤榮第一次進京的時候,毛主席發現自己這個五弟還跟以前一樣有什麽說什麽,說的全是大實話,他喜歡這個說實話的五弟,從毛澤榮的嘴裏,能夠聽到很快從別處聽不來的事情。
毛主席之所以經常邀請鄉親們到北京來,一方麵是跟鄉親們敘敘舊,關照一下大家的生活,而更深層次的目的,是為了從鄉親們那裏了解農村的一些情況。
要知道毛主席就是從農民運動發展起革命的,他深知農民對國家的重要性,而且他經常說,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鄉親們就是他的信息來源。
第二次再邀請毛澤榮進京,就是要從他嘴裏打聽一些關於農村政策的實施狀況。
麵對毛主席的詢問,毛澤榮就反映說現在農村糧食統購有些過了頭,好多農民豐收後糧食都被買走了,而到了第二年春夏交替,青黃不接的時候就缺少口糧。
毛主席聽了之後,第二天上午就把毛澤榮帶到中南海參加會議,當他進了會議室才發現,這裏有劉少奇、周恩來、朱德、陳雲和彭真五位國家領導人。
毛主席和大家說:“我的一位親屬從韶山來,反映了糧食統購統銷中存在的問題,請大家聽聽,研究一下。”
於是毛澤榮就將農民吃飯的問題向大家做了匯報,周總理聽了後詢問道:“每天八九兩的糧食夠吃嗎?”
毛澤榮也老實的回答說:“城裏人吃的油多,再吃些餅幹等零食,當然差不多。但農民隻有飯吃,加上勞動強度大,每天八九兩確實不夠。”
陳雲同誌當即表示:“今後一定要明令禁止購過口糧。”
會議結束後,毛主席又請毛澤榮在中南海共進午餐,在吃飯的時候,毛澤榮說自己的眼睛最近疼得厲害些,想要北京看看。
於是毛澤東就把毛澤榮安排到了協和醫院,和當初毛澤連在北京做眼睛手術一樣的地方,經過檢查發現是白內障,由蘇聯專家做了白內障切除手術後,直到毛澤榮的眼睛有了好轉才出院。不久,毛澤榮就回湖南了。
1955年6月,毛主席再次邀請毛澤榮與毛新梅烈士的胞弟毛仙梅,毛主席的表侄文炳章,外甥陳國生母女一道赴京。
這一次進京的鄉親們,都可以算作是烈士遺屬,之所以還邀請毛澤榮,估計就是希望毛澤榮能給大家帶個好頭,把家鄉的事都匯報給主席。
果然,這一次大家都踴躍地向毛主席匯報了相關情況,毛澤榮匯報了農業社的一些情況,陳國生匯報了幹部職工的生活情況,而毛仙梅則反映了烈士待遇問題,這次在北京住了一個月。
比較有意思的是,這一次,毛主席正好坐飛機到杭州視察,就把大家都帶上了,之前文澗泉曾要求坐飛機回家,遭到毛主席的拒絕。
這一次大家算是跟主席借到光了,當飛機到達杭州時,毛主席特意指示飛機在西湖、錢塘江等風景名勝區上麵盤旋了兩圈,並且對大家說:“杭州自古稱為人間天堂,你們仔細看看下麵的精致啊!”
在杭州時,大家又待了兩天,然後再坐火車到南昌,從南昌返回長沙,因為主席還有很多事情要辦,就在這裏跟大家告別了。
毛主席在1959年回韶山一次之後,韶山的親友再去北京的次數也就少了,大家的日子已經步入正軌,不用毛主席的救濟才能生活了。
所以,毛主席在韶山的親友都是在1949年到1959年去過北京,而每個人也都隻有兩三次,極為特殊的例如文澗泉和文運昌,去北京達六七次之多,而毛家裏麵,去北京最多的就是毛澤榮了。
1964年,接到毛主席的邀請,毛澤榮帶著兒子毛會華再次踏上了進京的行程。
在北京下車後,毛主席的秘書沈棟年騎著自行車帶著他們一塊到了中南海附近的一個小招待所,安排了食宿後,又給毛澤榮送來100元,用作零花。
一直過了十多天,毛主席才騰出空閑,讓沈秘書接毛澤榮父子到豐澤園與主席一塊就餐。
下車後,毛主席親切的與他們握手,毛澤榮介紹完了當地的事情後,毛會華將嶽陽縣的一些情況也匯報給了主席。
主席看著年輕的後輩,十分欣慰,就問毛會華:“你入黨了嗎?”
毛會華不好意思的說:“還沒有。”
毛主席就說:“那要爭取呀,主要要在工作上表現自己。”
然後又與毛澤榮聊起了家常,吃飯的時候,桌子上擺放著毛澤榮第一次到北京時的吃食,還是家常小菜,不是茄子就是辣椒,有一個煎豆腐算是新鮮的做法了。
後來毛澤榮訴苦說到:“主席,我家裏有困難,家底子窮,老婆有病,我的眼睛不太好,身邊無兒無女,隻有兩個孫子,年齡還小……”
毛澤東隨即打斷了他的話:“目前國家還處在困難時期,國家科學技術還不發達,全國人民仍在過苦日子,我這個主席當得不好,我有責任啊!今後要依靠黨的領導,依靠人民群眾,自力更生,艱苦奮鬥,要發展生產,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縮小三大差別。”
並且對毛澤榮說:“當地人民過得去,你也過得去,就不要去找政府了!你是我的親屬,不能搞特殊化,不能高人一等,今後你要來北京要經過我的批準。”
離開豐澤園的時候,毛主席又讓秘書給他們300元,告訴他們說:“我現在很忙,沒有時間陪你們,你們在北京住些時間就回去,好好勞動,好好工作。有興趣的話,叫沈秘書陪你們到長城、故宮等風景名勝看一看,再休息一下就回去。”
從那之後,毛澤榮也曾提出申請去北京,但是都被毛主席拒絕了,所以在1972年時,毛澤東說毛澤榮不來看他時,他真的無法回答。
1972年也成為毛澤榮最後一次與毛澤東相見,1976年,在湖南老家聽到主席去世的消息,毛澤榮傷心欲絕。
1977年9月,在毛主席逝世一周年之際,毛澤榮隨湖南省委瞻仰主席遺容代表團前往北京,在紀念堂見到了沉睡在水晶棺中的主席三哥,一時悲從中來,任誰勸說都止不住的放聲大哭。
不論什麽樣的原因,割舍不開的,一定是兩個兄弟之間的親情吧!
然而,我們也能夠看到,毛主席在與堂弟毛澤榮之間的交往上,依然嚴格地要求自己,不能因為是國家主席就給予特殊化的照顧,還是鼓勵親人們自力更生,實在有困難的,才從自己的工資或者稿費中拿出一些給予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