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完照片的第二天大學生就動身回北京了,我估計他表麵上看起來滿不在乎心裏應該挺著急的。那年頭一百多塊錢的路費可不是小數目,傣族人能讓他免費吃住,但很難有錢支援他回家的路費。 我算算來到寨子裏也有十天了,該計劃回程了。我告訴玉叫我過幾天要回去了,她雖然不舍但也能理解。我在一個信封裏裝了八百塊錢說到時候讓她交給她爸爸媽媽作為我這些天的住宿和生活費。玉叫說爸爸媽媽不會收的,他們不是為了錢才讓我住他們家,如果非要給錢他們會覺得我瞧不起他們。我想也是就建議給他們買禮物,玉叫覺得可以接受。
接下來的兩天我們天天出去買東西。根據玉叫提供的信息,我不僅給他們買了他們個人需要的東西,還買了一些家裏需要的東西。記得給傣族爸爸媽媽各買了一雙橡膠雨鞋,他們都特別高興,橡膠雨鞋對每天要下地幹活他們是必需品。 記得還給家裏買了新的臉盆,塑料水桶, 鍋和碗之類的東西。我看出玉叫喜歡我出來之前新買的一件淺黃色真絲無袖襯衣,就特意沒穿留著送給她。我送給玉臘一條她夢寐以求的銀的雕花腰帶(應該不是純銀的),穿傣裝時係著很好看。我還特意給玉叫買了好多文具,希望她多花點時間在學習上。最後 給玉叫和玉臘各一些現金,讓她們留著以後花,這樣總算是把我預算的八百塊錢花得差不多了。玉叫問我想帶什麽東西回家,我決定做兩套傣裝帶回去。我們一起去市場選了布料交給前麵提到的女裁縫,她隻要一天時間就做好,手工和式樣都令我非常滿意。可惜布料都是化纖的,估計當地人也消費不起好的布料。
(注:我正在試穿傣族女裁縫給我做的傣族,背對著相機的女孩是玉叫)
那兩天除了買東西就在寨子裏待著,附近該去的地方都去過了。我沒事就去廟裏跟和尚們玩兒,或在家和傣族爸爸聊聊天。傣族爸爸媽媽知道我要走了,那兩天都收工比較早,所以我有機會和他們相處。平時我從外麵回來時他們都已經睡了,而我上午起床時他們早就下地幹活去了。傣族爸爸的中文勉強能交流,傣族媽媽基本不會中文。我問他喜不喜歡漢族人,他說漢族人很聰明,發明了好多機器。還說他認識的漢人都很好,比如說我。我又問他覺得共產黨怎麽樣,他說他擁護共產黨因為共產黨讓他們的生活變得更好。我開玩笑地問他有沒有想過沒有共產黨他的生活也會過得更好,就像他所說的漢人發明越來越多的機器,生活本來就應該越過越好。他看著我想了一會兒說這就是為什麽毛主席死的時候他沒哭,因為他覺得毛主席共產黨沒讓他的日子過得更好,反而更苦了。我當時其實沒有什麽政治傾向,隻是想讓他多說幾句話而已。
印象中傣族人好像不像漢族人那樣重男輕女,傣族爸爸好像沒覺得沒有兒子有什麽遺憾的。我還跟他說他對女兒們很好,玉叫和玉臘在家都不用怎麽幹活。他說傣族人家裏女人是最累的,從地裏的農活到家裏的家務事,她們從早幹到晚沒得休息。這一點我確實注意到我經常看見傣族男人在寨子裏晃悠,有時還三三兩兩地在一起抽煙和聊天,很少見到成年女人在外麵走動,女孩子倒不少。傣族爸爸說他想趁著她們沒嫁人,讓她們過一點好日子。玉叫的姐姐嫁人了,有兩個小孩子,在家裏就很辛苦。再加上玉叫前幾年在外麵也很苦,還寄了不少錢回家,更應該多休息休息。
我還問起傣族人對老人是否孝順,因為我注意到寨子裏有一些老人經常在外麵曬太陽,好像沒人特別關注他們似的。他說人老了任務完成了,在家裏就沒那麽重要了,晚輩給他們一口飯吃,生病時照顧一下就行了。我當時覺得傣族人挺智慧的,不像漢族人老覺得老年人有勞苦功高,德高望重,年輕一代要費盡心思討他們歡心才叫孝順。而且工資分配也不公平,記得我當年大學畢業工資每月才一百多塊錢,我父母退休了每人月工資有五六百,他們總是得意地開玩笑說以後哪個孩子對他們好,聽他們的話就住誰家,退休工資就歸誰領。當然我次年辭職到了深圳,第一個月連提成就拿了五千多,我也特意打電話回家得意地對我爸爸說他那工資俺看不上以後別指望住俺家了。那是後話。
(注:和傣族爸爸媽媽的合影。他們那時應該才四十多,傣族媽媽因操勞過度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大)
寨子裏的人也都知道我要走了,我出門總有人跟我打招呼。雖然語言不通,但能感覺到他們對我日漸增加的友好和善意。有一天有家人有重要事情請客 (忘了什麽事),他們特意邀請我去吃飯,說是要讓我嚐嚐傣家人過年或者重大場合才能吃上的東西,我當然興致盎然地就去了。我記得一大桌菜,什麽黃燜雞,香茅烤肉,烤魚,菠蘿飯之類的就不用提了,那天最大的一道菜是剁生。好像是取剛殺的牛脊上最嫩的肉,先切成片再剁成肉泥,剁的過程中不時地加入牛膽汁,好的剁生要好幾個小時才能剁好,最後再加上蔥,蒜,香菜等調料攪拌。吃的時候用炸過的豬皮沾著吃,據說入口時微苦,但回味綿長。我當然不敢吃,最後在他們的一再堅持下,我屏住呼吸,皺著眉頭嚐了一口,客人們都覺得好笑。
臨走的前一天下午傣族爸爸又殺了一隻雞給我餞行。第二天上午玉叫和她的朋友們送我去坐中巴回景洪,我和她們約好等大學生一把照片寄給我,我就寄給她們。上車後我特意看了看司機是不是我來時的那位,可惜不是。 到了景洪我直奔郵局給我爸爸媽媽打了近三個星期來的第一個電話,我告訴我媽媽說我其實是一個人去的西雙版納,在傣族人家裏住了兩個星期,現在已經玩夠了準備回昆明後就直接回家了。記得我媽媽在電話裏說她腿都嚇軟了,西雙版納那麽危險的地方我也敢一個人去。其實我在昆明也聽有人說西雙版納危險,靠近邊境,拐賣人口和販毒的比較多。這也是我到了白塔後不敢住旅館的原因。但我還是相信人性的善良, 我相信通過學校為我介紹的學生家庭應該是安全的。事實證明我的想法是對的,這一段旅行經曆將使我終生難忘。打完電後我直接就上了中午十二點出發的開往昆明的長途汽車。別了,西雙版納!我懷著喜悅和感恩的心情踏上歸途。
(待續,下期有我坐火車軟臥的經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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