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上午教導主任過來了,我們曾約好一起去一個學生中家訪。出了門他指著不遠處一座山說學生家就在山腰上,看起來不遠但因為要繞著山走上去所以要走好幾裏路。我問他為什麽選中那家學生,他說一是因為他是男生,二是因為他家很窮,三是因為他是一個聰明好學的好學生。
我和教導主任邊走邊聊,他說當地因為多數人家願意把男孩子送去廟裏學佛所以學校男生不多,大多數是女生。傣族女孩子從小到大都和父母住一間寢室,她們往往比較早熟,傣族父母也不太重視教育。這一點我也注意到了,寨子裏小小的女孩子就開始化濃妝。我在玉叫家好像一本書都沒看見過。我問起當地民族關係,他說傣族人比較溫順,他們對漢人有一定的崇拜心理,所以和漢人關係不錯。
走了一半停下休息,我注意到不遠處有個六七歲的孩子坐在路邊。我們在這盤旋的山路上走了快一個小時也沒遇見什麽人,我好奇那孩子為什麽會一個人呆在半山腰呢。我走過去問他在幹什麽,他指了指不遠處一頭正在吃草的牛。原來他是在放牛。我注意到他身旁放著一個竹筒,估計裏麵是水。我做了一個吃的動作,他從腰間掏出一個布團打開讓我看裏麵包著的一個飯團。我覺得一陣心酸,感覺到淚水就要湧了出來。六七歲大的孩子本應無憂無慮地在父母麵前撒嬌和同小夥伴一起玩耍,可他卻要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獨自放牛。我把包裏帶的準備自己吃的零食全部留給了他就繼續趕路了。教導主任注意到我的情緒變化,解釋說不是每家都有條件送孩子去廟裏,如果家裏缺人手小孩子就得留在家裏幫忙,而且往廟裏送食物也是一筆開支。我當時問了一個比較蠢的問題,我問他為什麽不和別的孩子結伴呢,教導主任說如果聚在一起,草就不夠牛吃了。
又走了快一個小時終於到了學生家。路上教導主任給我介紹了這家的情況。學生名叫岩,今年十四歲,今年升初二。岩的爸爸因病早逝,媽媽改嫁,家裏就剩奶奶和他。奶奶多次向學校要求讓岩回家幫忙種地,可岩是學校裏為數不多的真正對學習感興趣和有天賦的學生。這次教導主任家訪的目的就是想說服岩的奶奶讓岩繼續上學,初三畢業後可以考師範,將來至少可以當個小學老師。岩家房子明顯比玉叫家破舊,裏麵更是家徒四壁。岩的奶奶看起來不太硬朗,她忙著給我們倒茶,拿出一串小芭蕉讓我們吃。我注意到破舊的桌上有一個作業本,打開一看裏麵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有語文也有數學運算,看來岩是為了充分利用作業本避免浪費。岩那天不在家,他不知道我們要去,一早就去地裏幹活了。
教導主任和岩的奶奶用傣語交談著,不時地豎起大拇指,大概是向奶奶誇獎岩是個好學生。奶奶不停地點頭和抹眼淚,連聲說著謝謝老師。她接著說岩是好孩子,一有空就幫她幹活。我問起岩的媽媽,奶奶說媽媽改嫁後又有了兩個孩子,她家也不富裕。岩不怎麽去媽媽家,怕去多了繼父不高興讓媽媽為難。 聊了一會我們打算告辭了。我把教務主任拉到一邊遞給他一百塊錢讓他交給岩的奶奶, 她抹著眼淚跟我說謝謝。
走回山腳下已經四點多了,我堅持要請教務主任吃頓飯。我們來到幾天前中巴車帶我到的所謂的最熱鬧的地方,教務主任帶我去了一家小酒館,我們叫了幾個菜和一瓶酒。教務主任喝著喝著話匣子打開了,他是師專畢業,在當時也算高學曆了。他到西雙版納是通過一個漢族支援傣族教育的項目,可他覺得英雄無用武之地。當地生源差,家境好一點的男孩子多數去了廟裏學佛。學校裏的女孩們一心想著穿衣打扮,家長也不重視教育,在他們看來學校也就是個看孩子的地方,想來就來,想不來就不來。他是教數學的,學生們對數學大多不感興趣,偶爾碰到象岩這樣的好苗子,往往又家境困難,讓做老師的覺得既惋惜又為難。我問他和傣族校長和同事們相處如何,他說關係不錯,他們人都很好,也沒什麽利益衝突,他經常和他們一起打麻將。隻不過他覺得在這裏是空耗生命,過幾年就算能調出這個地方,他的教學水平也生疏了。我記得還問起他的家庭情況,但我忘了他講的內容。天色漸漸暗了,教務主任也有了醉意,為免節外生枝我推說晚上和玉叫有約,就要求結賬回家了。(記得好像才三十多塊錢)
回到家和玉叫他們聊了一小會天我就準備睡覺了。傣族爸爸媽媽好像睡得很早,因為他們早上四五點就起來了,早上幹活比較涼快,沒有太陽曬也沒有雨。西雙版納是熱帶雨林氣候,雨說下就下,並且下得很大,但下一會兒就停了,經常一天能下幾場雨。我躺在墊子上回顧這幾天的經曆,每天都有新的體驗和感受,覺得能住在玉叫家真是幸運,即使我明天就打道回府我也算不虛此行了。玉叫高訴我她朋友說附近的寨子裏有一個北京來的大學生,出來旅遊錢花光了在她們那個寨子裏已經住了快一個月了,我們打算明天一起去看看他。想著想著我眼皮開始打架了,也難怪,白天走了十幾裏路,真是乏了。
(待續,下期會有北京大學生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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