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皇帝:人生的最後時刻,他很想抽一根煙

末代皇帝溥儀得了腎癌,在人生的最後時刻,他很想抽一根煙。

可醫生不讓。

彌留之際,在1959年同樣被特赦出獄的抗日名將杜聿明來看他,呢喃中,溥儀對杜聿明說:

“好久沒抽煙了,我想吸,就給我點上一支吧!”

這是1967年10月,文革初期。

人生和命運詭異的安排,末代皇帝和抗日名將以這樣的方式告別,杜聿明流著眼淚,為溥儀點上了最後一根煙。

溥儀有很多放不下,臨死前,他對妻子李淑賢說:

“我對不起你。我們結婚才五年多,現在眼看要把你一個人扔下了。我年歲大,從各方麵說都很對不起你。你體弱多病,我又沒什麽東西留下,你今後怎麽生活?現在又是文化大革命,誰能管你的事?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呀!”

與滿清的倒數第三位皇帝同治和倒數第二位皇帝光緒一樣,溥儀也沒有孩子。沒有孩子,沒有江山,經曆從1945年到1959年的十四年監獄改造生涯,他開始學會坦然麵對,但對於自己的這最後一位妻子,他付出了真感情。

他放不下。 

▲老年溥儀。

1

1908年入宮繼承帝位時,他還是一個實際年齡不到三歲的孩子。

▲少兒溥儀。

當年11月,彌留之際的慈禧掙紮著,下令迎入自己的親妹妹葉赫納拉氏與醇親王奕譞的孫子、當時年僅2歲9個月的溥儀繼承大統,是為滿清和中國的末代皇帝宣統。

溥儀的親生父親,是葉赫納拉氏的兒子、光緒皇帝的親弟弟、繼承醇親王爵位的載灃。

軍機大臣要來接這位不到三歲的孩子入宮,溥儀拚命哭。

從小照顧溥儀長大的庶祖母劉佳氏聽說溥儀即將被選入宮,知道深宮似海的劉佳氏立即昏厥過去,家族中,光緒皇帝被慈禧軟禁多年形同廢人,眼下孫兒溥儀又被選為繼承人,劉佳氏知道,這絕非家族之服。

溥儀還小,他不懂,可是即將離開醇親王府,他也拚命哭,後來,末代皇帝在回憶錄中說:

“乳母看我可憐,拿出奶來喂我,這才止住了我的哭叫。這個卓越的舉動啟發了束手無策的老爺們。軍機大臣和我父親(載灃)商量了一下,決定由乳母抱我一起去,到了中南海,再交內監抱我見慈禧太後。”

溥儀進宮第二天,彌留之際的慈禧下令,用砒霜毒死了她早就看不順眼的光緒帝,在實現“我不能先爾(光緒)死”之後,溥儀進宮第三天,慈禧也病重身亡。

辦完皇帝和太後的喪事,新皇帝要舉行登基大典,在紫禁城太和殿上,不到三歲的新皇帝溥儀嚎啕大哭:

“我被他們折騰了半天,加上那天天氣奇冷,因此當他們把握抬到太和殿,放到又高又大的寶座上的時候,早超過了我的耐性限度。我父親單膝側身跪在寶座下麵,雙手扶我,不叫我亂動,我卻掙紮著哭喊:‘我不挨這兒!我要回家!我不挨這兒!我要回家!’父親急得滿頭是汗。文武百官的三跪九叩,沒完沒了,我的哭叫也越來越響。我父親隻好哄我說:‘別哭別哭,快完了,快完了!’ ”

攝政王載灃的一幹言語,也讓底下的文武百官竊竊私語,但大清帝國風雨飄搖的末日中,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一種不祥預兆,“怎麽能說‘快完了’呢?‘說要回家’是什麽意思?”

登基大典上的哭鬧,很快就成了現實,在辛亥革命的暴風雨中,1912年2月12日,滿清以宣統皇帝奉光緒帝妻子隆裕太後懿旨的名義,發布了退位詔書:

“予與皇帝得以退處寬閑,優遊歲月,長受國民之優禮,親見郅治之告成,豈不懿歟?”

大清帝國的落幕,與2000多年帝製的終結,以從容的一句“豈不懿歟”畫上句號,此後,很多人都對實際操刀這篇退位詔書的楊廷棟深表讚許。

帝製結束了,但溥儀和時代的顛沛動蕩,才剛剛開始。 

▲溥儀在紫禁城中。

2

許多民國初期的人回憶北京,都說那時候,北京分成了紫禁城、東交民巷和真正的北京城三個部分。

那時候,東交民巷,是洋人的地方;紫禁城裏,則還住著末代皇帝溥儀,按照民國政府與滿清皇室達成的《優待皇室條件》,溥儀還住在這個紫禁城的深宮大院裏,從1912年滿清終結到1924年馮玉祥發動政.變,末代皇帝還將在這裏,度過12年的少年時光。

滿清完蛋時,溥儀年僅六歲。可在紫禁城的深宮裏,他仍然享受著皇帝的威儀,隆裕太後為他請了狀元陸潤庠、翰林陳寶琛,以及精通滿漢雙語的進士伊克坦等名師教他讀書寫字,時代巨變,可他學習的仍然是四書五經等儒家經典,以及《庭訓格言》、《聖諭廣訓》、《禦批通鑒輯覽》之類的君王文集。

都是大人,他沒有朋友。

他最親近的人,是當初追隨他進宮的奶媽王焦氏,溥儀管她叫“二嬤”。

“二嬤”是窮苦人家出身,16歲就嫁給一個姓王的差役,剛生兒子沒多久,丈夫就去世守寡了。不得已,王焦氏隻得到醇親王府當奶媽,不久,王焦氏的親生兒子也病故了,這位苦女子對幼小的溥儀傾注了真心,1908年跟隨溥儀進宮後,一直陪護溥儀到1917年,後來才被宮裏的太妃們趕走。

可溥儀想念她,紫禁城空蕩冷漠的深宮裏,隻有奶媽王焦氏才是他精神深處的安慰,溥儀到偽滿洲國後,特地下令將“二嬤”接到了長春,1945年溥儀被蘇聯紅軍俘虜後,王焦氏流落民間,1946年死於亂世之中。

很多人都看出了這位少年的孤獨,1919年,英國蘇格蘭籍軍官莊士敦受李鴻章的兒子李經邁,入宮擔任溥儀的英語老師,莊士敦回憶說:

“當我跨過神武門進入紫禁城的時候,我意識到我已經從共和製回到了古老的君主製。”

與溥儀相處日久後,莊士敦感慨說:

“皇帝陛下是世界上最孤獨的孩子,紫禁城的牆是世界上最高的牆。”

從來隻接觸四書五經和帝王治世之道的溥儀,在莊士敦的傳授下,開始接觸英文、數學、曆史和地理等現代科學,在莊士敦的影響下,他剪去了辮子、穿上了西服,戴上了近視眼鏡,在紫禁城裏騎自行車、打網球,還有了一個英文名:Henry(亨利)。

後來,在被蘇聯紅軍俘虜後,他還自稱說:

“我是Henry溥儀。” 

▲少年溥儀(右一)與莊士敦(左一)。

他本來就是一位少年。

民國六年(1917年)6月,前清的兩江總督張勳借著調停民國總統黎元洪與總理段祺瑞“府院之爭”的名義,率領5000辮子兵闖入北京,擁戴當時年僅11歲的溥儀複辟,在第二次當上皇帝,重新過了12天皇帝癮後,隨著張勳的兵敗,此次“宣統複辟”宣告失敗,張勳則在德國人的保護下逃入荷蘭使館。

複辟的滿清遺老們一時又做猢猻散。

懵懵懂懂之中,在帝王師陳寶琛等人的教育下,溥儀開始植入了所謂“光複大清”的“宏願”,盡管這將在此後,成為困擾他一生的噩夢。

▲溥儀(1906-1967年)。

但他仍然是一位少年。

紫禁城裏的生活實在無聊,少年叛逆的溥儀,便經常跟光緒帝妃子、端康太妃等人吵架,1921年9月30日,端康太妃在一次被溥儀頂撞後,惱怒之下召見溥儀的親生母親瓜爾佳·幼蘭,並讓瓜爾佳·幼蘭和溥儀的老祖母在永和宮大殿跪了一個上午。

作為武衛軍創始人榮祿的女兒,心高氣傲的瓜爾佳受不了這口氣,當天回到醇親王府後,就回到臥室將鴉片摻著燒酒和金麵兒,一起吞進肚中自殺。

作為溥儀的親生父親,載灃卻不敢對溥儀透露瓜爾佳·幼蘭的真實死因,隻是對溥儀說瓜爾佳·幼蘭是死於“緊痰絕”,於是,溥儀在1908年進宮後,時隔十三年第一次返回他出生的醇親王府,並鄭重對著母親的靈柩磕了三個響頭,一直到多年後,溥儀才了解到母親的真正死因。 

▲溥儀的親生母親瓜爾佳·幼蘭(1884年—1921年)。

盡管被困深宮,但少年溥儀還是多少聽說了外頭的事,他甚至知道“新文化運動”,還看了胡適的文集,那時,紫禁城裏剛裝好電話,他就打電話,讓“東興樓飯莊”給送外賣,又打電話調戲當時著名的京劇演員楊小樓,然後學著京劇裏的腔調說:

“來者可是楊-小-樓啊?”

某一天,胡適也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對方第一句就是:

“你是胡博士啊?好極了,你猜我是誰?”

胡適當然猜不出,電話那頭一陣大笑,然後說:

“甭猜了,我說吧,我是宣統啊!你說話我聽見了,我還不知道你是什麽樣兒。你有空到宮裏來,叫我瞅瞅吧。”

宣統皇帝溥儀,要見留洋回來的哥倫比亞大學哲學博士胡適。

胡適也很好奇,在跟溥儀的英文老師莊士敦聯係確認此事後,胡適進宮覲見了溥儀,這大概是溥儀住在紫禁城的倒數第二年,1923年的事兒。

於是新聞吵得沸沸揚揚,說胡適竟然進宮覲見了廢帝溥儀,倒是胡適很坦然,他在報紙上刊文寫了一篇文章《宣統與胡適》:

“一個人去看一個人,本也沒有什麽稀奇。清宮裏這一位十七歲的少年,處境是很寂寞的,很可憐的;他在這寂寞之中,想尋一個比較也可算得是一個少年的人來談談:這也是人情上很平常的一件事。不料中國人腦筋裏的帝王思想,還不曾洗刷幹淨。所以這一件本來很有人味兒的事,到了新聞記者的筆下,便成了一條怪詫的新聞了。”

胡適讀出了這位少年廢帝的天真與寂寞,後來,胡適在日記裏,用白話文寫了一首詩《有感》:

“咬不開,捶不碎的核兒,

關不住核兒裏的一點生意;

百尺的宮牆,千年的禮教,

鎖不住一個少年的心!” 

▲在紫禁城裏打網球的溥儀。

溥儀當然寂寞,在紫禁城裏,隻有奶媽王焦氏、師傅陳寶琛、英文老師莊士敦才是他最信賴的人,而自從奶媽王焦氏在1917年被趕走後,他日益孤單。

作為一個洋人,莊士敦看在眼裏,於是莊士敦給推薦自己任教的李鴻章的兒子李經邁寫信說:

“我想我應該提醒您,皇帝目前過的這種虛假生活,對他的健康、體質、智力發展和道德培養都非常不利…盡管他是皇帝,但他首先是個孩子,如果忽視這一點,在未來三四年中,結果可能會很糟糕。”

溥儀非常想離開紫禁城,可皇宮裏的太妃、遺老遺少還有太監們總是對他說:外麵亂哄哄的,都是革命黨,一出去就有生命危險啊!

於是,少年廢帝經常爬上紫禁城的假山和城樓,眺望外麵的世界。他甚至用皇宮裏的望遠鏡觀察天空,想要尋找英文教師莊士敦口中的火星。

莊士敦在給友人的信中寫道:

“看,他的興趣不僅僅是其他國家,也包括其他世界。”

溥儀對莊士敦也非常信賴,後來溥儀在回憶錄裏寫道:

他5歲時開始,陳寶琛就開始擔任他的老師,“陳寶琛本來是我唯一的靈魂,不過自從來了莊士敦,我又多了一個靈魂。”

少年溥儀動了心,很想到英國去留學,莊士敦甚至幫助他製訂了逃出紫禁城的計劃,但消息走漏,溥儀的夢想未能實現。

但他很快,就將被迫離開紫禁城。

3

滿清進關的第一位皇帝、順治帝福臨,登基時年僅5歲;而滿清的最後三位皇帝,同治帝登基時年僅5歲,光緒帝登基時年僅4歲,宣統帝溥儀登基時甚至不到3歲。

可以說,在強臣和後宮幹政的強勢下,滿清入主中原後的統治,是以幼童始,以幼童終,而身處權力和時代旋渦中無法自拔的帝王們,最終也將用自己的生命和青春,來為最後的帝製時代殉葬。

從這一點來說,溥儀從1908年入宮伊始,這種悲劇就已埋下。

清朝滅亡12年後,1924年10月,馮玉祥率兵進入北京發動政變,當時,北京警備總司令鹿鍾麟奉馮玉祥命令進入紫禁城,限令溥儀必須在兩個小時內撤離,為了恐嚇溥儀,鹿鍾麟假裝對軍警說:

“趕快去!告訴外邊部隊,暫勿開炮,再限二十分鍾。”

無奈下,溥儀隻得在修正清室優待條件上簽字,臨走前,他交出了“皇帝之寶”和“宣統之寶”兩顆印璽,並逃到自己出生的醇親王府避難。

對於這次逼宮,馮玉祥對鹿鍾麟說:“在中華民國的領土裏,甚至在首都的所在地,居然還存在著一個廢清小朝廷。這不僅是中華民國的恥辱,也是中外政治陰謀家隨時企圖利用的孽根。現在稍明事理的人,無不以留辮子為可恥。留溥儀在故宮,就等於給中華民國還留著一條辮子。這是多麽令人羞恥的事啊!”

1924年離開紫禁城時,溥儀剛好18歲,我們無法想象假如溥儀一直留在紫禁城,曆史將會是怎樣的發展,但曆史不容假設,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即將劇烈地改寫這位紫禁城裏無憂無慮的少年此後的人生。

由於擔心革命黨人可能會加害自己,溥儀隨後又從醇親王府潛逃進入日本公使館,然後輾轉進入天津租界,並先後入住張園和靜園。

身處天津的日子,這位少年廢帝仍然像在紫禁城裏一樣,非常渴望能到英國留學,在跟英國《倫敦每日新聞》記者凡爾農·麥克尼茲聊天時,溥儀還聊到他很想見英國的瓦利斯王子,還有希望與喬治·勞合(英國首相)、查理·卓別林(當時著名演員),還有美國總統胡佛,和當時聞名世界的德國飛行員林白尼會麵。

但英國駐華使館很快就對溥儀的英文教師莊士敦回複說:“英王陛下政府對溥儀朝廷沒有任何興趣。”

英國記者凡爾農·麥克尼茲也看得很透徹:“目前他(溥儀)在世界上已無任何重要價值。看起來,也永遠不會再有顯赫的一天了。”

溥儀又想東渡日本,但當時的日本外相幣原宣稱:“如果溥儀到訪日本,固當鄭重禮遇,但按照帝王辦法殊感困難。”

在國內,當時北洋政府執政段祺瑞則表示,如果溥儀以“個人資格”赴日本或遊曆歐美,北洋政府“均不加束縛”。

但溥儀沒錢出國。

離開紫禁城後,由於失去了每年400萬元的“清室優待歲費”,這就使得溥儀隻能依靠出售從紫禁城帶出來的珍寶、還有滿清遺老們的進貢勉強度日,以致於有時連身邊侍從人員的工資都要拖欠。

溥儀的親生父親載灃,還有溥儀最信任的老師陳寶琛也極力反對溥儀東渡日本,在陳寶琛等人看來,如果溥儀東渡日本,則勢必將放棄帝王之尊而淪為平民,況且也絕對不能讓外國人“領養”溥儀。

在陳寶琛看來,他仍然孜孜追求的,是希望能跟當時的北洋政府談判,讓溥儀“複號還宮”,恢複皇帝尊號和原來的優待條件,在返回紫禁城後再徐圖複辟“大業”。

盡管因為經濟等各種原因被困天津,在從1925年到1932年,溥儀卻因此過上了他一生中最為自由的日子。

離開了紫禁城的束縛,雖然手中捉襟見肘,但溥儀卻因此收獲了他一直想要的自由:

英國記者凡爾農·麥克尼茲在《被放逐的皇帝》中寫道:

“溥儀在天津再沒有高高的宮牆障眼了,他接觸了街市的喧鬧,感到很新鮮,經常獨自上街,或帶著(皇後)婉容和(淑妃)文繡,逛珠寶店、百貨店、服裝店和餐館”,盡管變賣的珍寶和遺老們的進貢收入有限,但溥儀仍然“喜歡什麽便流水般地花錢”。

溥儀甚至自己跑到理發店裏理發,又到開明戲院看梅蘭芳唱戲,惹得滿清遺老、溥儀在天津的大管家胡嗣瑗上奏說,外界對皇上您在天津四處遊蕩“外議頗形輕侮”,以致胡嗣瑗“言之不覺垂涕”要求辭職引退,溥儀於是賞賜了一頂貂皮“以旌忠直”,才把胡嗣瑗留了下來。

但在天津的日子並不安生,1928年8月,軍閥孫殿英盜挖清朝東陵,挖開了乾隆皇帝和慈禧的陵墓,溥儀為此悲傷氣憤,每日在天津住處擺設乾隆和慈禧的香案祭拜,並且發誓“不報此仇,便不是愛新覺羅的子孫”。

由於手中無兵無權,溥儀等人於是將希望寄托在當時北伐成功的國民政府上,但蔣介石就此委托閻錫山查辦此事,天下兵荒馬亂,加上軍閥們各自為政,此事不久就不了了之,前有1924年馮玉祥逼宮,後有1928年孫殿英盜掘東陵,這也使得溥儀和滿清遺老遺少們對民國政府充滿了仇恨,複辟和依托外力再起的思想,在溥儀和滿清遺老們當眾愈演愈烈。

就在溥儀和遺老們加緊與日本勢力勾結同時,1931年8月25日,溥儀的“淑妃”文繡卻假裝出門散心,隨後離開溥儀居住的天津靜園,與溥儀打起了離婚官司,史稱“妃子革命”

“妃子”要與“皇帝”離婚,這一史無前例之事,隨即轟動了當時的整個民國,

而溥儀陽痿和不育的秘密,由於他的妃子文繡的曝光,也開始被公開。

據文繡當時的公開說法,她從1922年嫁給溥儀,到1931年,溥儀從未與她有過性生活,以致她結婚九年,卻仍是處女:

“事帝九年,未蒙一幸;孤枕獨抱,愁淚暗流,備受虐待,不堪忍受。”

為了盡快結束這宗皇家醜聞,溥儀在律師和中間人協調下,不得已賠償給了文繡55000元贍養費,雙方最終於1931年10月22日簽下了離婚協議書。

為了挽回麵子,溥儀則下令頒發了一道“廢淑妃(文繡)為庶人”的“諭旨”,其中稱:

“諭淑妃擅離行園,顯違祖製,應撤去原封位號,廢為庶人,放歸母家居住省愆,欽此。”

文繡則因此獲得自由,隨後,文繡先後在北平(北京)當過中小學老師,甚至沿街賣過煙卷,還在華北日報社當過校對員,1947年,文繡經人介紹,嫁給了當時國民黨的一位少校軍官劉振東,1953年,文繡因心肌梗塞去世,年僅44歲。 

▲溥儀的皇後婉容和淑妃文繡。

4

就在文繡離開溥儀出走不到一個月,1931年,“九一八事變”爆發,不久,東北全境淪陷。

在日本特務土肥原賢二的穿針引線下,溥儀在與文繡簽訂離婚協議後的第十九天,也就是1931年11月11日秘密離開天津,並潛往東北企圖複辟,溥儀抵達東北第二年,1932年3月1日,溥儀在日本人的扶持下建立了偽滿洲國,並自稱“承蒙滿洲國三千萬民眾之熱切希望”出任偽滿“執政”。

日後在回憶錄中,溥儀說:“(1925年)到了天津之後,我一天比一天更相信,日本人是我將來複辟的第一個外援力量……我拉攏軍閥、收買政客、任用客卿全不見效之後,日本人在我的心裏的位置,就更加重要了。”

在溥儀等人的請求和日本人的運作下,到了1934年3月1日,溥儀又在“新京”長春舉行登基店裏,並將國號從“滿洲國”改為“大滿洲帝國”,並自稱“皇帝”,改元“康德”。

這是繼1908年、1917年之後,溥儀第三次登基“稱帝”。

但溥儀隻是日本人的傀儡而已。

由於與“皇後”婉容感情不和,1937年,溥儀又迎娶了第三位妻子“祥貴人”譚玉齡,由於溥儀生理障礙原因,譚玉齡曾經痛苦地對別人說:“生小孩子這種事,我今生算是不能了……”

溥儀則對外承認,譚玉齡隻是他“掛名的妻子”,是一個“犧牲品”,隻是溥儀“為了表示對婉容的懲罰,也為了有個必不可少的擺設。”

盡管對外這麽說,但溥儀對譚玉齡仍然傾注了感情,1942年,譚玉齡突然暴斃,對此溥儀一直懷疑是日本人加害所致,因為當時日本人一直想逼迫溥儀娶一位日本妻子,但溥儀卻一直婉轉拒絕,譚玉齡死後,溥儀將譚玉齡的相片一直隨身保存,並在相片背麵親筆寫下了“我的最親愛的玉齡”字樣。 

▲溥儀的第三位妻子、“祥貴人”譚玉齡(1920-1942年)。

為了逃脫日本人的控製,1940年,溥儀甚至派人秘密聯係薩爾瓦多外交代表團人員,希望能逃亡薩爾瓦多,但沒想到事情敗露,這也使得日本人對溥儀更加嚴防死守。

但對於如何複辟大清的“偉業”,溥儀仍然心存幻想,1942年5月,當時已經投靠日本人,出任偽“中華民國政府主席”的汪精衛訪問偽滿洲國,為了雙方共同的政治利益,溥儀還親自接見了汪精衛。而想當初,汪精衛在清末還是一個“革命青年”時,甚至曾經試圖刺殺溥儀的父親攝政王載灃。

但在溥儀看來,沒有永恒的敵人和亂臣賊子,世界,隻有利益之分。

日本與德國和意大利組成“軸心國”聯盟後,溥儀也非常羨慕德國的元首希特勒,他甚至經常私底下模仿希特勒的外形和動作,有一次,溥儀特地穿上軍裝和馬靴,然後將頭發故意梳攏到額頭,然後問在場的人說:

“朕像不像希特勒?”

手下們則吹捧說:“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隻是,日本人的崩潰速度,遠遠超過了溥儀的想象,對此,溥儀的五妹韞馨對自己丈夫萬嘉熙私下說:

“我們的死滅就要來臨,你為的是忠孝,問心無愧,我盼望日本快完,也可以說盼望我們自己去就死滅,因為隻有這樣,我們的第二代,才有可能當上真正的中國人。”

1945年8月6日和8月9日,美國人先後在日本廣島和長崎投下了原子彈;同年8月9日,蘇聯百萬大軍兵分四路,向駐守中國東北的日本關東軍發動全線進攻,在此情況下,同年8月11日,溥儀跟隨關東軍開始撤退,並於八天後的1945年8月19日,在潛逃日本前夕,在沈陽機場被蘇聯紅軍俘獲。

溥儀的弟弟溥傑後來回憶說,當看到一隊隊手持衝鋒槍的蘇聯紅軍迎麵走來時,他內心無比沮喪,心想“萬事休矣!溥儀還不得像(沙皇)尼古拉第二?我們也得白白地陪著他去死。”

就在溥儀等人被蘇聯紅軍俘虜之時,“皇後”婉容則一路奔逃又返回了長春,但婉容家中卻沒有親戚願意收留這位末代皇後,1946年,婉容最終病死在延吉,當時,溥儀正被蘇聯人關押在蘇聯伯力戰俘營。

到了1950年8月,溥儀連同263名偽滿洲國“戰犯”一起,被從蘇聯移交給了中國政府,此後在遼寧撫順戰俘營,經曆了近十年的思想再教育與勞動改造。

在戰俘營裏,他的身份編號是:981

而撫順,正是滿清的創始人努爾哈赤崛起的地方,最終,撫順也成了滿清末代皇帝的關押改造之地。

5

就在溥儀被關押改造時,自從1945年後,就與溥儀失去聯係的溥儀的第四任妻子、“福貴人”李玉琴也終於來到了撫順。

由於溥儀生理原因,李玉琴在1943年嫁給溥儀後,雙方實際上並無真正意義上的夫妻生活,最終,1957年,29歲的李玉琴堅持與溥儀離了婚,要去尋找“正常人的生活”,此後,李玉琴與吉林省廣播電台一位工程師結婚,並生育了一個兒子,2001年,作為最後一位末代皇妃,李玉琴因病於長春去世。 

▲溥儀與第四位妻子、“福貴人”李玉琴。

1959年12月,溥儀被特赦出獄。出獄後,溥儀先是到中國科學院植物研究所植物園報到上班,1964年,溥儀又調到全國政協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任資料專員,並擔任第四屆全國政協委員和中央文史館館員。

就在被特赦後一年,1960年11月26日,獲得公民身份的溥儀,鄭重其事地穿上了隻有在會見外賓時才穿的中山裝,與同事們一起參加了社區的選舉,在投下選票時,他激動得流下了眼淚,後來溥儀寫道:

“1960年11月26日,我拿到了那張寫著‘愛新覺羅·溥儀’的選民證,我覺得把我有生以來的一切珍寶加起來,也沒有它貴重。我把選票投入了那個紅色票箱,那一刹那,我覺得自己是世界最富有的人。我和中國六億五千萬同胞一起,成了這塊九百六十萬平方公裏土地上的主人。” 

▲1961年,溥儀與當初驅逐他離開紫禁城的鹿鍾麟(左),以及打響武昌起義第一槍的熊秉坤(右)在一起合影,感慨世事無常。

在經曆多次相親後,1962年4月30日,溥儀最終和在北京朝陽關廂醫院做護士的李淑賢(1925-1997)結婚,後來溥儀回憶說:

“過去,我從來不懂得什麽叫做友誼,更不懂得什麽叫做愛情。隻有‘君臣’、‘主權’,沒有‘夫妻’、‘朋友’。如今,我有了朋友,有了真正的伴侶。1962年的五一節,我和李淑賢建立了溫暖的家,這是我平生第一次有了真正的家。”

對於自己生命中的最後一位妻子,溥儀傾注了真心:當時,李淑賢有時在醫院值夜班,溥儀往往一晚上要打好幾次電話噓寒問暖,甚至親自乘坐電車到朝陽門外的關廂醫院看望,有時候送件衣服,有時候是帶點吃的。

李淑賢身體不好經常上醫院,為此,溥儀經常在清晨四點鍾就起來去醫院給妻子掛號,對於這樣一位此前連生活自理都搞不懂的末代皇帝來說,隻有發自內心的真愛,才能驅使他如此奔勞。 

▲溥儀與第五位妻子李淑賢。

1963年夏天,北京有一次傾盆大雨,全城交通堵塞,溥儀下班後就趕緊打著雨傘去接妻子下班,沒想到沒有接到,在往回走的路上,溥儀發現有一處下水道口沒有井蓋,由於積水太深,人們已無法看到下水道口,溥儀擔心李淑賢路過會掉落進去,於是竟然在北京的傾盆大雨中,撐著傘,像一名警衛戰士一樣直挺挺地守護在下水道口旁邊,癡癡等候妻子。

後來李淑賢回憶,說溥儀有一次這麽對她說:

“我是從來不知愛情為何物的。隻是遇到了你,我才曉得人世間還有這樣甜蜜的東西存在。”

1966年文革開始後,溥儀受到了保護,並未受到什麽衝擊,但他的身體仍然越來越差,由於癌症和尿毒症並發,1967年10月17日淩晨2時30分,溥儀最終在北京去世,享年61歲。溥儀死後,由於恰逢動亂,家屬們僅能買到一個價值5元人民幣的小小骨灰盒,並用它收容了中國末代皇帝的骨灰。

溥儀去世後28年,溥儀的遺孀李淑賢最終決定,將溥儀的骨灰遷葬到清西陵北側的華龍皇家陵園內,陵園選址在陵園自選區正中央,這裏距離溥儀名義上的父親、清朝倒數第二位皇帝光緒的崇陵寶頂隻有三四百米遠。

在那裏,溥儀一抬頭,就能看見光緒了。

▲北京華龍陵園溥儀墓。

參考文獻:

愛新覺羅·溥儀:《我的前半生》,群眾出版社2011年版

(英)莊士敦:《紫禁城的黃昏》,上海三聯書店2020年版

王慶祥:《名家說清史:宣統皇帝》,故宮出版社2016年版

閻崇年:《清朝十二帝》,故宮出版社2010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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