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年前,也就是1948年8月12日,朱自清先生離開了這個世界,原因是嚴重的十二指腸潰瘍導致穿孔,進行手術時遭感染。
《別了,司徒雷登》中的那句“朱自清一身重病,寧可餓死,不領美國的救濟糧”,說的確實不是實情。朱自清的日記中也有記錄,當時他稍微吃多一點東西就會吐。吳晗的回憶朱自清的文章中也提到:他的胃病已很重了,隻能吃很少的東西,多吃一點就要吐。
但是,朱自清也不是像某些人所說的那樣“是撐死的”。當時,朱自清瘦得隻有77斤重,家裏還有8個小孩加一個成人要吃飯,生活是非常困難的。而當時的司徒雷登,也並沒有很多人想象的那麽好。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別了,司徒雷登》中的“我們中國人是有骨氣的”說的是實情。朱自清離世前對妻子特別強調了一點:有一件事得記住,我是在拒絕美援麵粉的文件上簽過名的,不要去買配售的美國麵粉。
那份拒絕美援的聲明是在報紙上刊登了的,正文如下:
為反對美國政府的扶日政策,為抗議上海美國總領事卡寶德和美國駐華大使司徒雷登對中國人民的誣蔑和侮辱,為表示中國人民的尊嚴和氣節,我們斷然拒絕美國具有收買靈魂性質的一切施舍物資,無論是購買的或給予的。下列同人同意拒絕購買美援平價麵粉,一致退還購物證,特此聲明。
當時通貨膨脹物價飛漲,朱自清雖然是著名教授,但一個月工資隻能買三袋多麵粉,而他家中有八個小孩。朱自清簽聲明當天的日記中有這樣的記載:
這意味著每月使家中損失六百萬法幣,對全家生活影響頗大;但下午認真思索的結果,堅信我們既然反對美國扶植日本的政策,就應采取直接的行動,就不應逃避個人的責任。
吳晗在回憶朱自清的之時也說:他有許多孩子,日子過得比誰都困難……朱自清的胃病是餓出來的,家裏人口多,要他養活。
當時,並不是每個教授都願意簽這個字的,因為大家過得都不好,有個教授就曾以“我還要活”為由拒絕簽字。事實上,早在1947年教授們就曾發起過“反饑餓”鬥爭,物價飛漲對公職人員的影響非常大,許多教師直言“教書不如幫傭”。從“反饑餓”到“拒美援”,無疑更加凸顯了朱自清等人的可貴氣節。
至於朱自清等人為何要“拒美援”,原因主要有聲明中提到的兩點:一是“反美扶日”,二是抗議卡寶德和司徒雷登的汙蔑和侮辱。
美國扶持日本,這不僅公然違反了波茨坦宣言,更是嚴重傷害了中國人民的情感。於情於理,每個有良知的中國人都會反對這一行為。當然,就這一點來說,當時朱自清等人反對的並不是美國,而是美國扶持日本。
不過,抗議卡寶德和司徒雷登這一點,確實直接針對美國的。當時卡寶德和司徒雷登都針對中國人的抗議發出了一些侮辱性言論,比如司徒雷登曾說:既然接受了美國的救濟,就不該指責美國的政策。意思就是吃了我們的東西,那就不要亂叫,乖乖聽話吧。
此時的司徒雷登,早已不是那個不辭辛勞為中國教育事業熱心奔走的教育家了,而是一個努力為美國爭取利益的駐華大使!二戰結束後,中美關係馬上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美國想要幹涉中國內事。表麵上看,當然是調停,當然是維護世界和平。
1945年底在華登陸的美軍總數多達11.3萬人,在華美軍自恃身份特殊,一年時間裏製造了3800多起暴行,致使我國平民傷亡3000多人。這些暴行,都是有卷宗記錄著的。更令人氣憤的是,美軍甚至像日軍一樣侮辱我國女同胞,而肇事者卻都被援引美國法律逃避製裁。北大女生沈崇被強奸事件,便是一個代表性事件,大家可以搜一下。
在這種情況下,中國人在自己國內都隻能當“二等公民”,因此要求“美國撤軍”的呼聲特別強烈。朱自清等人“拒美援”的大背景,便是要求美國撤軍。很多人直到現在都認為當時的知識分子對美國特別親近,那是不願意看1946年之後發生的事情。
那些說司徒雷登是中國人最對不起的美國人的人,也是不願意看司徒雷登在當了美國大使之後幹的事。不可否認,司徒雷登曾對中國教育事業以及抗日事業做出過非常大的貢獻,才華和人品都是有口皆碑。但同樣不可否認的是,當了美國大使之後的司徒雷登確實變了。
當時的司徒雷登成了一個什麽樣的人,大家可以看看他發給美國的報告。在報告中他一再強調的是美國的既得利益,甚至不惜讓中國重新陷入軍閥混戰的局麵。比如他在報告中曾提到:
我們必須構想某種典型的中國式處理方式……由張治中與馬家(五馬將軍:馬鴻逵、馬步芳、馬步青、馬鴻實、馬占祥)節製西北……
對於當時的“反美扶日”運動,司徒雷登則這樣對米歇爾解釋道:學生比其他階層更敏感,他們沒有出路來宣泄自己的愛國熱情……還有自私的工商界人士,他們想避免和日本競爭……愚蠢地結合在一起,反對我們在日本的做法。
司徒雷登這是要讓我們回到二十多年前啊,這是根本就沒有站在中國的立場考慮問題啊,這就是一心一意為了中國和平與燕大發展?
事實上,燕京大學的學生也一再要求司徒雷登辭去美國大使這一職務,希望他成重新成為那個為學生所熱愛的校長。但是,司徒雷登選擇了堅定地站在美國這一邊,站在了學生的對立麵。
1948年6月4日,司徒雷登威脅稱;倘“反美扶日”繼續進行,可能招致不幸的結果,你們要知道,美國正在幫助陷於悲慘境地中的中國。與其說這是勸解,倒不如說是威脅恐嚇。因此,在他72歲生日時,燕大學生用了這樣一句話祝福他——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
提司徒雷登的這段經曆,隻是想說這個時候的他真的變了。對於當時的中國人來說,他或許真的不是一個好人。當然,這段經曆也不應該遮蔽他對中國教育事業以及抗日事業做出的功績。燕園容不容得下他,又是另一個話題了。而朱自清憂國憂民的崇高品格以及自尊清高的可貴氣節,則是確定無疑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