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外界那些指控,他倒大體都大方承認了?

隻寫過一張大字報 

 

  在“文革”中,我本身所寫大字報甚少。在沈從文被揪出不

久之後,同一專案組也將我揪出。他們不僅三次抄我家,將我的

幾十本日記和大批畫作、書籍奪走,同時勒令我寫大字報揭發沈

從文,當他們看到我的大字報言不及意時(大字報僅有一張紙),

就將我拉到總務科(當時曆博的小型鬥爭會場),叫我交待揭發“

反共老手”沈從文的曆史和現行“反革命罪行”。我說“不知道

”,造反派狠狠地向我胸前麵頰拳腳相加。次日曆博大院中貼出

“範曾瘋狂攻擊文化大革命旗手江青同誌罪該萬死”,“範曾瘋

狂攻擊戰無不勝的毛澤東思想罪該萬死”等口號,禮堂已掛上“

鬥爭現行反革命分子範曾大會”的大幅會標,第二天要舉行鬥爭

大會。當時美院“紅衛兵”以血腥武鬥著稱於北京,我看勢頭不

對,當天出逃。 

 

  當時頤和園為國務院規定的不許衝擊的地方,而彼時園中的

領導、我的好友勸我隱跡於頤和園萬壽山半山昔年柳亞子居住過

的益壽堂,前後達兩個月之久,算是躲過了劫難。我在自傳《範

曾自述》中曾談到這次給沈從文寫大字報一事,深自懊悔。正是

在我的坦誠之後,那些“別具匠心”的人在大字報上做起了文章

。我莊嚴地宣布:陳徒手文中談到的我給沈從文寫了為數幾百條

罪狀的大字報那是根本不存在的,這是所有中國曆史博物館的當

事人、目擊者所可證明的。而沈從文的那張大字報也根本不可能

存在,因為我相信沈從文先生的人格,他不會將當時同為釜底遊

魂的我作為鼎臠奉獻給造反派的。 

 

  據陳徒手文中或至今我以為是虛擬的沈從文大字報稿(原件呢

?),我所寫的大字報該有何等浩大的聲勢,可以設想,羅列沈從

文先生幾百條罪狀的大字報(算500條吧),說清楚一條罪狀以

50字計,已是春秋左傳筆法。那是至少幾萬言的大塊文章,傾

曆史博物館走廊、過道、院中的所有牆麵亦無法容納如此宏偉的

大字報,而竟然沒有一位曆史博物館至今健在的老人們記得,這

真是集體記憶喪失,在人類生理史上是很可以作為特例的。 

 

  這是一種無端的構陷,一種荒誕可笑的謊言。大字報的內容

也捏造得離譜,沈從文先生當時的書房兼客廳除去幾架書、一張

寫字桌和一台古老的唱機之外,活動空間隻兩三平方米,如何容

納蕭乾、丁玲、黃苗子跳黃色舞?而丁玲與沈從文先生交惡,這

是沈先生親自告訴過我們的,她怎麽又會去和沈從文跳黃色舞?蕭

乾與沈從文相識,我根本不知道。這就是羅織過程的疏漏,越是

盡精刻微便越是滑稽有趣。至於罵沈先生“頭上長瘡、腳底流膿

”之類的語言,平生不曾用過一次,自以為鄙俗如此,應該是造

反派所專有。 

 

  至於黃能馥和陳娟娟夫妻為陳徒手講述的一則笑林廣記的故

事,說為了屈原的服飾,我竟抬出“黨中央”來壓沈從文。他們

不太清楚我和沈從文的實際地位,當時雖都是受欺侮、被損傷者

,但憑著我們兩人的學養是不太容易演出魯迅小說中的小D和阿

Q動手的情景的,這是不折不扣的天方夜譚。順便說一句,我沒

有畫過曆博陳列中的屈原,而隻畫過韓非子和荀子的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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