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豬 - 小時候過年的事

1. 我是65年出生的,小時候家家都很窮很窮。但是從我記事,家家都要養豬,過年的年豬。有個別的人家也養騷豬或母豬,用來再生產的。養騷豬的人家靠給母豬打窩(配種)掙錢,母豬下了豬娃子可以賣幾個錢。騷豬和母豬的肉都不能吃,老死了一般都扔了。
2. 開春的時候,家家都去集市上抓個豬娃子,早的時候就幾毛錢一個,八十年代初也就一兩塊錢。
3. 豬娃子有公有母,忘了各自的名稱。不管公母過大概一個月都要閹割,才能成為年豬。割豬也是一門技術,生產隊裏有一個姓賀老漢專門做這個。大概一兩分鍾就做好了,收個兩毛錢。
4. 喂豬過程是漫長的。小孩子不情願,但是不得不幹的事就是給豬拔草,我們那裏豬草就兩種,灰灰菜和苦苣菜(挨餓的時候人也吃)。大家都去找,臉皮薄的人搶不到,籃子裝不滿,回家要挨打的。有時候偷隊裏種的苜蓿和洋芋葉子,那是做賊的事,被抓住,輕則挨罵,重則扣大人的工分。
5. 白天豬吃草,晚上要喂一頓豬食,就是用刷鍋水拌麥麩子,有時候加些剩洋芋。那時候吃飯要舔碗,刷鍋水(我們叫惡水)其實沒什麽油水。但也不能隨便倒掉,積攢起來和豬食。如果家裏的豬已經殺了,惡水也要送給還在喂豬的鄰居。
6. 到了臘月家家開始約殺豬匠殺豬。一年到頭豬也養不太肥大,一兩百斤,也就自家過個年。我媽說我們家的豬圈不好,所以豬總是沒有別人家的大。記得有一年,殺豬匠看了說:這麽小殺啥,有一家不良鄰居略帶諷刺的說,殺了殺了,總比一個羊大吧,母親躲在大門後,很難為情,讓我招呼殺豬匠。不管怎麽樣,過年還是要殺豬的。
7.殺豬匠是家傳,早些年是個老頭和兒子,過些年是老頭的兒子和孫子. 一般人家沒有殺豬的那些家夥,特別是直徑近兩米的大木桶。
8. 殺豬的場麵比較血腥,除了殺豬匠,還要兩個男人幫忙,把豬壓在炕桌上。等血流盡了,從炕桌上扔下來,確保摔死。殺豬匠拔了豬鬃作為一部分報酬,當然也要給錢的。調好了水溫,把豬扔進熱水中燙一段時間,毛刮幹淨,割了豬頭,就可以上架開剝。
9. 第一塊割下來的肉是豬項圈,就是豬脖子,也是用來測量年豬好壞的,通常是說是幾指厚,要是能達到四指就是值得驕傲的,三指也很好了。冷凍的蘿卜絲做成湯,豬項圈直接扔鍋裏一起燉。想起來我就想哭,那個香味,永遠忘不掉,絕不誇張,50米外肯定能聞到。殺豬匠如果沒有下家,就要一起吃。晚上,天黑之後也要給鄰居悄悄送一碗。
10. 殺豬那天,小孩子額外的收獲一是豬尿泡,吹成氣球,綁好了當排球玩。二是豬毛,收起來曬幹後交到供銷社,換幾毛錢,買過年的鞭炮。
11. 沒有冰箱的年代,加上每家都有很多人,一頭豬吃不了多久,多數情況正月底就是燎毛吃豬頭的時候了。後背上的四塊肉通常會做成臘肉,會留的久一點,天氣好的時候掛在院子裏曬,乘大人不注意,我們偷偷的撕一點吃。留的最長的是用豬腹部切碎了炒成的臊子肉,裝在幾曾回首的壇子裏,加了很多鹽,很鹹。做臊子麵的時候挖一些用。基本上也是到三月份就吃完了。然後直到下一個年底殺豬,再也沒有肉吃了。

在我上大學(84年)以前,日子基本上都是這樣的。後來慢慢就變成現在這樣子的了,天天可以吃肉,但是再也吃不到自家喂的年豬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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