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元梓去世到香港時代革命
by bayfami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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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元梓昨天去世了。 對文革曆史不了解的人可能不太知道她。她成名的時候我還沒有出生,但是我對文革曆史一直很好奇,看過很多那段曆史的文獻,所以對她文革的表現有些了解。
據說好人一生平安。聶元梓是否是好人我不知道,反正她活到了98歲。她眼看著反對她的敵人一個個進了墳場。所有的敵人都比你先死一步,有什麽能夠比這個更加快意情仇的呢? 當然不是因為其他什麽原因,隻是她比她的絕大多數敵人都年輕而已。 世界是屬於年輕人的,無論是你願意還是不願意。
北大的聶元梓和清華大學的蒯大富、北京航空學院的韓愛晶、北京師範大學的譚厚蘭以及北京地質學院的王大賓統稱為北京造反派五大領袖。無論當年他們多麽意氣奮發,多麽慷慨激昂,多麽聰明機智,多麽為了理想。今天看來,他們的確被毛澤東利用了。被利用到骨頭渣子都不剩, 文革期間就被投入了監獄,直到80年代才放出來。當然他們中間大部分人不會承認自己當年利用了,因為那樣顯得自己智商有問題。
聶元梓出獄之後生活一直比較貧困。因為她沒有工資,沒有收入,沒有勞保,醫療,什麽都沒有。通過朋友親戚的救助,住在一個六方平方米的小屋,圍著一個煤球爐過日子。但是她這時候反思自己,這輩子到底怎麽回事兒,怎麽稀裏糊塗的被玩的? 她寫了一個《聶元梓回憶錄》,我覺得本書對後人有非常大的貢獻。 在這本書裏麵,她提到一件事情,就是她出獄和之前北大的同學之後反複思考的一個問題,就是人為什麽要互相鬥爭?
舉例子,就是在文革的時候,兩派人擁有完全一模一樣的意識形態,都是馬列主義,一模一樣的思維方式,都是一個小學中學長大的,一模一樣的目標,都是為了保衛毛主席意識形態。 可是為什麽到具體問題上,為什麽保皇派和找反派有那麽大的區別。為什麽要鬥得你死我活? 不惜武鬥。
放眼人類曆史,可以看到世界上各個地方。永遠有著無窮無盡的革命和鬥爭。 總是有年輕人造反打到一批當權者。 每次革命都有各種,有的是種族啊,民族獨立。 有的時候,不是民族獨立,可能是意識形態。比如,今天的香港要求自由民主,要打倒專製政府。 還有的時候是宗教,和經濟問題。
可是你一旦仔細分析,你就會發現這些理由都站不住腳。
比如阿拉伯顏色革命的時候說是經濟問題。 那些國家經濟凋零,年輕人失業率為70%,年輕人看不到沒有希望,所以人家造反。但是你看香港失業率就百分之二點兒幾,經濟繁榮。可是年輕人一樣造反。 然後你當然就就找個借口說是可能是因為香港房子太貴了買不起,香港青年要造反。 可是60年代港英當局當政的時候,房子不貴,經濟也繁榮,也沒耽誤那個時候香港的年輕人造反。 或者說89年大陸學潮的時候,年輕的大學生生活充滿希望,都是福利分房,人人包分配工作,可是年輕人一樣造反。 也有人說香港年輕人造反是因為貧富差異,基尼係數太高而造反。 其實都靠不住,沒人因為經濟造反。
香港今天時代革命者的口號是爭取自由和民主。其實今天的香港是世界上最自由的地方。自由和民主也是大陸反複宣傳的”核心價值觀“。 曆代革命最奇葩的現象就是革命與被革命者的理想訴求驚人一致。 時代革命者香港遊行的時候,高唱美國國歌,令人側目。 其實他們完全可以高唱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你仔細對比一下,兩個國歌的歌詞意境沒有什麽不同,都是鼓舞被欺壓的人民起來革命。 所以意識形態之說也是站不住腳的。
文革,這個就是一個特別好的一個例子。 給人類立了一個特別極端的例子,告訴人們革命造反的本質到底是什麽?。 文革中造反派和當權派是一模一樣的人。 同一種族,同一意識形態,同樣的貧富,甚至喊得口號都一模一樣。 保衛的領袖都一模一樣。 但是還是兩派要鬥爭。 當時大家都很窮,房子都是等著分配的。特別奇葩的事情,就是兩派都在瘋狂叫喊“保衛毛主席”。 其實毛主席在中南海裏頭很安全。有警衛和女護士陪著。用不著任何人保護。
如果你深思一下,“保衛毛主席”與今天時代革命“民主自由”這樣的口號其實一樣的空洞。
可見人們為什麽要互相鬥爭,不是意識形態的不同,不是種族的不同,也不是貧富懸殊。 那些都是借口。法國大革命也罷,文革也罷,國共內戰也罷,今天的香港的時代革命也罷。
如果仔細想了一下,革命造反的原因其實就是沒有權力的人,看著有權力的人不爽而已。 因為不爽所以找各種造反的借口。給有權利的人扣帽子,認為他們做了很多不堪的事情,希望這個要求那個的。有了這些借口才能鼓舞和洗腦更多的人群。 本質上的矛盾隻是權力。沒有權力的人要求自由。 擁有權力的人希望穩定。實際上是權力鬥爭。
這是我們從猴子時代就帶來的習慣。 觀察猴子或者靈長類的動物的生活習性,老猴王擁有這個猴群的霸主地位,年輕的小猴子們家造反,取而代之,然後就會開始編造各種故事和神話。 用《人類簡史》的詞匯就是各種fiction. 要取而代之,把老猴王幹掉。 從這點上看,我們跟猴子。區別不是特別大。而這個神話、fiction的編製過程中,就給了很多野心家以機會利用年輕人。 而年輕人們很難意識到,也處於麵子不願意承認,他們上了各種fiction的當。
同是北大的林昭50年代獄中悟道到國共內戰,毛蔣之爭和曆代帝王之爭沒有什麽區別。寫下如下詩篇。
雙龍鏖戰玄間黃,怨恨兆元付大江。
滔海魯連今仍昔,橫槊阿瞞慨當慷。
隻應社稷公黎庶,那許山河私帝王。
汗慚神州赤子血,枉言正道是滄桑。
隻應社稷公黎庶,那許山河私帝王。
汗慚神州赤子血,枉言正道是滄桑。
林昭的洞察力令人佩服。算是先知先覺者。可惜聶元梓當時沒有看到。不然也許不會稀裏糊塗文革賣命,害人害己。
台下的人總是喊民主自由,因為民主自由更迫切啊,劉少奇被批鬥的時候,拿著憲法高呼自己有憲法保護的權力。 可是他四清的時候,怎麽忘了被他批鬥的人也應該有權力。沒有權利的時候,你就想民主自由,有權利的時候啊,你忘不掉權利的這個滋味,就想穩定。 最典型的特征就是天朝執政黨,你可以看到在解放前,在內戰的時候,在抗日戰爭期間,那個時候共產黨天天喊民主自由,批評國民黨獨裁。等到共產黨擁有權利的時候,他就開始說,社會要穩定,穩定是壓倒一切的。鄧小平76年支持群眾運動,89年就覺得群眾運動是動亂。 你瞧,大家因權力而奮鬥和猴子有啥區別。
平靜的太久的地方,就會有動蕩,等到動蕩一陣子之後,大家才會珍惜穩定。 中國經曆了文革之後,大家就再也不想折騰。看到台灣黨派之爭,顏色革命之流血,覺得還是集權穩定靠譜。 香港號稱是個從來不問政治的這個地方,現在卻漸漸陷入政治動蕩的泥坑。估計也不會一天兩天就停下來。 除非有這個非常大的血的教訓。
革命是群眾的盛宴。 盛宴熱鬧而且好看,可是對健康不利。所以適可而止。 擁有權力的人,別忘了自己曾經擁有的改變世界的激情。讓年輕的革命者有和平的釋放自己,憤怒或者是欲望的空間,實現這個權力的和平交接。造反的年輕人,你有激情很好。沒有激情的人,是沒有靈魂的人。 但是別忘了革命最大的代價往往是革命本身。
你可能問這個跟投資理財有什麽關係,我覺得政治和經濟永遠這個難以分割。我說這些對香港的未來不會有任何影響,投資理財隻能觀察形勢順應天時。 政治動蕩的地方,經濟很少有能夠得到比較好的發展,無論哪一種製度。 隻有政治相對穩定的時候,個人的活力能夠釋放的地方, 那麽經濟才會有比較好的這個發展。 從香港這個事情上來看,年輕人要革命的,要嚐嚐權力的滋味。 年輕人的欲望得不到滿足, 這個動蕩不見得是一時的,可能是長久的。香港在未來中長期總體上是動蕩和衰落。 經濟地位逐步衰落。
89年的時候,政府說,我們學生是被境外反動勢力利用了。 我當時很不服氣, 覺得胡說八道吧,我沒有被利用啊。我很聰明啊。 今天新港的年輕人,你跟他們說,他們被利用了,他們也是不服氣。 我被誰利用了?你跟我具體說說被誰利用了?老子就是喜歡民主自由。
聶元梓,到了80幾歲的時候,她才真真切切地承認自己的的確確被毛澤東利用了。 聶元梓的革命毀了很多人的一生,也毀了自己的一生。 但是文革讓我們能夠更好地認清政治鬥爭的本質。人類總是一代代編製各種fiction來欺騙自己和驅遣他人。 聶元梓經曆的文革也是一個大的社會實驗課,作為實驗素材,她寫下的回憶錄是我們一筆巨大的精神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