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悲歌——難忘那個喧囂,憤怒和瘋狂的夜晚

來源: 老農民說兩句 2019-06-03 09:29:11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79334 bytes)

此文寫於十五年前,當時還記得許多細節。。。。。。。。

  

 

(一)八六學潮

  中國大學生在八六年曾有過一次學潮,主要發生在合肥。中科大校長方勵之對大學生的民主啟蒙試的演講激起了學生們的熱情,據說最多時有約三四萬學生走向合肥街頭要求民主。上海隨後也出現了較大規模的遊行。事件還波及到了北京,深圳等地的大學,但未能形成規模,很快被平息下去。

  我當時在北京某所大學讀本科。有一天晚上,大約半夜十二點左右,一隊五六十人的北師大學生來到我校門外呼口號,校方緊閉大門,使本校學生無法出去。最後他們隻好向北大走去,結果也差不多。據說北師大本來有幾百人,但大部分人被校方堵在了校門內。後來又有一晚,我校有二百多學生走出去遊行,但遇到警方在中關村擺下的路障後就解散回校了。大約兩個月後,寒假來臨,合肥和上海的學運也就自然的平息了下去。我周圍的同學們對未能親身參與民主運動,心裏都暗自遺憾。

  此次事件的直接後果是鄧小平在八七年初的一號文件中宣告了主張政治上寬鬆自由的胡耀邦下台,同時點名批判了劉賓雁,王若望,方勵之等自由派人士。記得小平在一號文件中說:“錢偉長是老右派,他現在表現就很好,不亂說亂動”。在批判自由化的學習中,我看了劉賓雁的講話稿,感覺他所主張的新聞自由很有必要,頗受啟發。在觀看作為批判資料的錄像帶時,我第一次知道了上海市長江澤民(也許記憶有誤,他當時可能已任市委書記)。他在上海交大的禮堂中和學生對話,但多次被排山倒海般的聲音打斷,最後幾乎無法說一句完整的話。作為共產黨高官的他肯放下架子和學生直接對話?他當時給我留下的印象還不錯。

  鄧小平大概做夢也不會想到,胡耀邦的下台埋下了日後爆發更大規模民主運動的導火索。

  (二)悼念胡耀邦

  在趙紫陽接替了總書記職務後,反資產階級自由化運動隻是意思了一下。不久後,政治上又逐漸寬鬆了起來。八九年四月中旬,傳來了胡耀邦去世的消息。因為胡耀邦是為了上次學運而下台,同時又是開明的改革人物,所以他在大學生以及知識分子中很得人心。

  他去世的第二天中午,有進城的同學回來報告說天安門廣場上不少學生在紀念胡耀邦。我於是在下午趕到了廣場,看到紀念碑下聚集了約二三百人,其中有大學生模樣的人將近一百,其餘的是旅遊者和居住在周圍的北京市民。我在那裏待了大約三四個小時,其間不斷有學生爬到紀念碑的基座上朗誦短文和詩歌。內容大都是懷念胡耀邦關心人民,推動改革的;也有小部分是反對專製,要求民主的。我在小時候四五運動時曾跟隨父親去天安門廣場上看過,後來又讀過那時的詩抄,感到兩者很相象。我於是想,胡耀邦真的能和周恩來相提並論嗎?他們都在避免與一個巨大的權威發生衝突,並試圖按自己的主張建設國家;都擁有基層百姓很大程度的支持,也許這就是他們的共同之處。

  記得當時有一位學生正在朗誦著一首很有力量的詩歌,大意是:“……在那專製獨裁者的注視下,昂首向著天空,發出自由的呐喊!”,邊說邊將手有力的向廣場燈柱上的錄像機一指。人群中爆發出一片叫好鼓掌聲,很快就有人爬上最近的兩個燈柱,各用一件衣服遮住了鏡頭。這位學生隨即說道:“請把衣服拿開,讓他們看看人民的意願!讓他們聽聽人民的聲音!”。有一位老外拿著照相機企圖拍照,群眾中有不少人喊:“不許拍照!離開這裏!”,台上的學生略微猶豫了一下,也嚴肅地對他說:“不許拍照!”。那個老外憤憤不平地轉身走出了人群。我當時曾喊了一句:“讓他把我們的要求傳到世界上去!”,但沒有獲得多少人響應。我後來仔細想過這個問題,我認為普通的中國老百姓對西方有著本能的戒心。不願被官方說成是有外國勢力插手可能是另一個原因。

  以後幾天,校園裏的大字報開始多了起來。起初內容仍然是懷念胡耀邦,要求加速政治改革,要求民主和反對專製。後來出現了要求懲治官倒,開放新聞自由,反對裙帶關係等帶有具體要求的大字報。記得有張大字報的標題是“帝王將相寧有種乎?”,上麵列出了許多中央高幹的子女們所任的官職。有關趙紫陽的兒子作官倒發財的事是另一個熱點。那段時間每天都有同學去天安門廣場並帶回那裏的消息。其間不斷地出現一些小規模的學生遊行示威,還聽說有示威和靜坐的學生在中南海門前被警察驅散,挨了打。同學們的消息來源全靠大字報和口耳相傳,很難辨別真偽。主要原因是媒體缺乏公信力和透明度。自發性的群眾運動本身魚龍混雜,泥沙俱下的特點是另一個原因。比如關於胡耀邦的去世,有的說是上廁所時發心髒病死的;也有的說是開會時被李鵬大罵而氣死的。還有人說四通公司大老板萬潤南是萬裏之子,事後證明是子虛烏有。

  自從八六年那次學潮後,北京市出台了遊行示威管理法令。曾有人依法令申請過遊行活動,其結果是可想而知的。無法被真正執行的法律本身沒有尊嚴,自然不會被人遵守。

  在政府宣布四月二十二號為胡耀邦召開追悼會後,四月二十一號晚有人到各高校聯絡,通知大家在四。二二遊行至天安門廣場,參加追悼會。北京市高自聯已在前兩天宣布於北師大某宿舍樓活動室成立,吾爾開希任主席。四。二二遊行應該是他們組織的第一個行動。

  第二天,至少有五萬名首都各高校的學生遊行到天安門廣場。麵對著在人民大會堂前手挽手一字排開的武警,大家以學校為單位坐了下來。這時候,北大的王丹和另外兩位學生走上了人民大會堂前的台階並跪在了中間的某一級台階上,王丹的雙手還高舉著一封請願信。據說請願信的內容包括釋放魏京生等要求。他們上去不久後就有傳言說李鵬總理會出來接收請願信。過了大約四五十分鍾,仍沒有人理會他們。王丹的身體明顯地左右搖晃起來,下麵的學生中開始出現騷動,一度還有學生試圖突破武警的警戒線衝上台階。最後,聽說在大會堂內參加追悼會的各界人士都已經從後門離開。這個消息引來一片群情激奮,有些女生甚至痛哭起來。同學們帶著憤怒和屈辱的複雜心情離開了天安門廣場。一路排著隊,高呼著口號,高唱著國際歌沿原路遊行返校。高自聯號召各校從第二天開始罷課。

  (三)風起雲湧的學生運動

  罷課之後的幾天,各校分別成立了各自的學自聯。示威遊行已明顯減少,同學們的活動主要是在校園中。到處貼滿了大字報,許多人把矛頭指向趙紫陽,要求他對包括他兒子在內的官倒負責,要求他加速政治改革,要求他開放新聞,向社會報道正在各校發生的運動。李鵬剛任總理不久,子女都在國外,坊間沒有太多對他不利的傳聞。對他的指責主要集中在不肯出來接見請願的學生上。李鵬的表現使我想起了八六年的江澤民,為什麽一個總理還不如一個市長更有勇氣去麵對請願的學生呢?李鵬是工程師出身,不是那種老革命式的幹部。剛出來任副總理時,許多知識分子對他期望很高。八七年初,新官上任的李鵬負責大興安嶺火災的滅火工作。在他的領導下,大火越撲越大。後來換上另一為副總理姚依林才控製住了大火的蔓延。此次麵對學生運動這場大火,不知他會有什麽優良表現。

  記得有一幅對聯出現在許多學校,很有趣:“共產黨,比基尼,一個中心兩個基本點;新聞界,遮羞布,多層滌卡外表的確良”。

  幾天後,官方終於打破了沉默。四月二十五號晚上,我們從收音機裏聽到了那個臭名昭著的四。二六社論。社論以那種貫有的威嚴的聲音宣布學生運動是反黨反人民的,是一場由一小撮別有用心者在幕後策劃的動亂。同學們顯然被這種說法激怒了,當晚就有高自聯派出的人到各校串聯。許多原本熱情並不高的同學都決定要以行動來回答這個令人氣憤的社論。本來似乎已略顯冷淡的學生們的情緒又一次高漲起來,達到了另一個頂峰。

  經過一天的準備,四月二十七號一大早,各校學生準時行動。首先要突破學校政工幹部的勸阻,撞開被預先鎖上的校門。從中關村到長安街的那條路上,沿途有清華,北大,人大,民族學院,北方交大等十幾所高校,各支隊伍匯成了一條巨龍。警方設置的路障,被同學們搬開;警方派出大批武警手挽手形成層層的人牆,經學生隊伍反複的衝擊,最終都被突破了。四麵八方的隊伍最終匯集到了天安門廣場。與四。二二相比,遊行中同學們仍然高唱國際歌。這首歌代表了被壓迫者的呐喊,唱起來悲愴有力,富有感染性。同學們認為其中的“英特納雄耐爾”一句是國際主義的意思而非共產主義。口號方麵則以懲治腐敗,反對官倒,開放新聞自由等容易被普通老百姓理解和接受的內容為主。遊行隊伍中打出的標語有“不自由,毋寧死!”,“我以我血薦軒轅!”等激勵性的,也有較具策略性的“堅決擁護黨的正確領導!”等。一路上,同學們感受到了北京市民的大力支持,鼓掌聲和叫好聲此起彼伏。老百姓不斷的從路邊和過街天橋上向遊行隊伍中拋擲食品和飲料。遊行隊伍在天安門廣場作了短暫的停留,然後繼續向東沿二環路行進,基本上繞著北京市區走了一圈。聽說有些學校的學生直到晚上八九點鍾才回到校園。許多學生走路走到小腿抽痙。

  據估計,四。二七遊行有二十五萬以上的學生參與。當天,各個學校的校園內幾乎都看不見學生,成為一所所空校。遊行有效的把近期校園內發生的事轉達給了北京市民,告訴了老百姓學生們的訴求。有效地獲得了北京市民對學生運動的支持。奇怪的是第二天報紙上對四。二七遊行進行了比較客觀的報道,這與四。二六社論是不一致的。

  後來又有過幾次規模較小的遊行示威。校園內的大字報則繼續保持了如火如荼的態勢。中央方麵認定有幕後黑手。姚依林說:“當年我們搞一二九時,不知花了多大力氣,做了多少工作才發動了二三百學生上街遊行;現在學生們動則幾十萬,怎麽可能沒有人在幕後指揮呢?”。這話嚴格來說並沒錯,學生領袖們的確聽取了很多精英人物的意見。但二三百對幾十萬正好說明了一個問題:隻有建立在自發的基礎上的學生運動才可能有如此龐大的規模。

  四月三十日有過一次國家教委主任何東昌和學生代表的對話,大家對他居高臨下和聲色俱厲的指責態度很感氣憤。上海封了《世界經濟導報》導致了知識界要求新聞自由和聲援導報總編欽本立的浪潮。新聞界的遊行示威活動多了起來。

  趙紫陽在五月三日發表的的五四講話講了穩定與動亂的關係,肯定了學生的愛國之心。可以說是語重心長,同學們的反應較好。第二天,北京高自聯再一次組織了大規模的遊行活動並發表了《五四宣言》。下午,趙紫陽在會見亞行代表時又進一步給予了學生運動與四。二六社論完全不同的評價。五四以後的幾天,學潮有明顯平息下來的趨勢,很多學校都宣布了複課。大家都在等待政府給學運一個交代,希望政府能接受學生們提出的一部分政治主張。同學們從一開始就是要求加快經濟和政治改革的步伐,並沒有多少人抱有推翻政權的目的。

  我校高自聯的同學聯係了吾爾開希和柴玲來演講。記得吾爾開希張開雙臂,演講的第一句話是:“中國是一條大船,一條破了的大船……”。雖然感覺內容的深度不夠,但還是有一定的感染力的。作為學生領袖,這點是必要的,另外還需要勇氣。當時有大字報說他學習成績很差,不配擔任高自聯主席。這並沒有實際影響到他當時的地位,卻讓我們看到了六四後海外民運爭權的端倪。我現在仍保持了對他的尊敬。作為一個少數民族兄弟,他認識到我們同在“一條破了的大船”上。在如今很多海外民運人士因為各種原因與台獨,疆獨和藏獨合流之際,我們的維族兄弟吾爾開希至今並沒有忘記自己是一個中國人!讀研究生的柴玲則顯得相當理性,向大家娓娓動聽地講述著學運的目標和民主的理念等。

  (四)絕食抗議

  在相對平靜了一段時間後,五月十三日下午,突然聽說北京高自聯宣布絕食。要求政府與學生平等對話,收回四。二六社論的定性及為學運正名等。

  絕食行動在時間上的選擇估計與戈爾巴喬夫將在第二天訪華有關。當時戈爾巴喬夫的改革新思維風頭很勁,他在學生們的心目中是個很有魅力的人物。還有學生代表到蘇聯駐華大使館要求安排與戈爾巴喬夫對話,但遭到婉拒。

  我趕到天安門廣場時,看到柴玲正在那裏忙著指揮著什麽。我便問她有多少人參加絕食?她說是一百多人。當天已有很多國際記者趕到北京準備采訪戈爾巴喬夫訪華,他們自然都在第一時間趕到了廣場。我走過一位很有風度的,大約五十歲上下的電視節目主持人時,他突然轉過身來指著一個條幅問我那上麵的字是什麽意思?我用英語告訴他那是”不自由,毋寧死!”。我當時的英語聽說能力有限,也沒聽出他講的英語到底是牛津的還是美式的。我們說話時,他的同伴好象一直用鏡頭對著我們。我真恨自己平時沒好好練口語,讓全世界的人民以為中國大學生的英語都那麽臭……

  第二天,絕食學生迅速增加到二三百人。高自聯還指揮絕食學生暫時讓出了紀念碑以西的廣場,以便讓政府歡迎戈爾巴喬夫的儀式能夠正常進行。

  以後幾天,絕食人數上升到上千人。很多學生自由進出本校絕食圈內,還有很多學生圍著絕食圈靜坐聲援。實際上,絕食行動已經基本失控。除了在核心圈內的第一天絕食的二三百人外,其他號稱絕食的學生很多是定時走出去吃飯的,很難分清絕食與靜坐的界線。

  絕食的作用是很明顯的。李鵬政府無動於衷的表現和冷漠的態度迅速激起了首都群眾的情緒。大約在絕食後的四五天內,許多單位自發性的遊行聲援隊伍幾乎擠滿了廣場周圍的道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很多媒體的輿論都出現了一邊倒的同情學生的聲音。象北京青年報等較小但主編膽大的報紙上還能看到諷刺批評政府的評論文章。五月十七日十八日是絕食行動的高潮,大約有上百萬的群眾遊行到廣場聲援學生。此起彼伏的口號聲伴隨著送昏迷的絕食學生去醫院的救護車鳴叫聲響徹在整個北京市區的各個角落。交通警不知何時起都不見了,廣場周圍的交通都由學生來指揮。一般在一個十字路口,由五到十個學生手拉手擋住道路的一邊,讓另一邊的車輛行駛;然後再擋住道路的另一邊。如此往複,倒也秩序井然。許多平時受夠了警察的氣的司機說學生的這種原始的指揮方式比警察更好……我想這裏麵混雜了愛憎的感情因素。

  學生的行動自始至終表現出了某種策略性的克製,以免讓政府找到治安等理由來驅逐學生。與此同時,象撤走交通警等行動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政府是否正在製造理由。

  有人笑稱天安門廣場已成為一個大集市,許多市民每天下班後去逛一圈。聽一聽學生們的民主宣傳,痛痛快快的窮聊他一晚上。市民們基本都是對學運抱同情態度的。但在絕食的初期,有時可聽到一些不同的論調。如一些老幹部對在文革中吃過的苦頭記憶猶新,對學生運動深惡痛絕;我還曾看到一位大約三十多歲,機關幹部模樣的女士大聲質問靜坐的學生為什麽要介入到高層的權力鬥爭中去?為什麽甘願被上層人物利用?一副咄咄逼人滿有來頭的樣子。周圍的學生和市民沒有一個人能夠有力的回答她,隻能重複說些反腐敗,爭民主之類的話。其實她的問話中預設了一個前題,學生運動必然是高層權力鬥爭中某一派的幫凶,必然受到高層操縱。

  在各界的遊行隊伍中也可以看到代表不同利益集團的訴求。有離退休老幹部發泄對鄧小平實行幹部年輕化而不得不退居二線不滿的;有表示工人階級懷念毛主席時代當家作主的;另外,遊行隊伍打出的條幅中出現了許多對鄧小平,趙紫陽,李鵬還有鄧小平之子鄧樸方等人進行人身攻擊的內容。這些都再一次顯示了群眾運動魚龍混雜的特點。

  (五)宣布戒嚴

  隨著時間的推移,由絕食而引起的高潮象前幾次高潮那樣漸漸淡去,一些高校學生回到了學校。但外地進京聲援的學生很大程度上彌補了廣場上流失的人數。當時在全國二十八個省都出現了大規模的學生運動。

  五月十八日上午,李鵬等在人民大會堂與王丹、吾爾開希等學生代表進行對話。電視台對此進行了實況直播。不難想象,對話基本上是雞對鴨講,沒有交集。李鵬居高臨下的表示今天隻談結束絕食的問題。掛著吊瓶打點滴的吾爾開希則在講完話後立即表演了體力不支,暈倒在現場的一幕……值得注意的是,李鵬後來答應要懲治官倒,打擊腐敗,要求學生停止絕食,撤出廣場。但被柴玲斷然拒絕。口頭說說當然不能盡信,我認為若能以高自聯的名義與政府就此達成協議並公布於眾,則既能使高自聯合法化,又可避免雙方沒有退路。將來可在較高的基礎上繼續爭取民主權利。

  十八日晚,趙紫陽拉上李鵬來到天安門廣場,看望在廣場上的學生。隨行的是那時的中央辦公廳主任溫家寶。已經深感形勢不妙的趙紫陽催人淚下地勸說同學們停止絕食,“你們還年輕,來日方長”,“我們年輕時也遊過行,臥過軌”。他那句用河南話感傷地說出的”我們已經老了,無所謂了!”後來成為學生中廣為流傳的一句名言。趙紫陽的講話獲得了學生們的熱烈鼓掌,一些感情脆弱的低年級學生還哭了。趙的講話是學潮爆發以來高層領導首次對學生表示同情,理解和關懷,可惜這樣充滿人性的話是在他感到無力回天,準備下台時說的。

  五月十九日下午突然傳來了許多軍車悄然進京被群眾堵截在郊區的消息。據說最早是路邊幾位老太太正在東家長西家短閑磨牙,這時候一隊軍車停下來向她們打聽到天安門廣場的路怎麽走?老太太們探頭一看,好家夥,車裏全是荷槍實彈的野戰兵!頓時躺倒在軍車前不挪窩了。很快北京四麵各主要道路上都有軍車被發現並攔截。成千上萬的人湧上大街設置路障,阻擋軍隊開往天安門。許多因連日疲勞而回到學校的學生連夜又重新聚集到了天安門廣場。

  記得當晚天安門廣場相當混亂。高自聯的廣播最早竟有人高興的宣布”我們的人民解放軍同誌來幫助我們維持秩序來了,讓我們表示歡迎”。後來,隨著政府的意圖變得明確,天安門廣場突然充滿了一片肅殺恐怖的氣氛。高自聯宣布停止絕食,進入新的鬥爭階段。但不久又有人宣布”我們繼續進行絕食“。一會兒,吾爾開希嗓音嘶啞而激動地宣布得到了可靠消息,當晚午夜將有傘兵部隊降落在天安門廣場。他要求同學們立即收拾東西,十五分鍾後撤離,向建國門使館區轉移。旋際,柴玲又宣布吾爾開希連日來過於疲勞,精神過於緊張,被暫停了高自聯主席職務。要求大家堅守天安門廣場,人在,廣場在!

  我認為,吾爾開希的精神緊張是因為廣場上的眾多生命使他感受到了無法承擔的沉重責任!

  在廣場上走動時,我看到一位女生正在苦苦勸說一位男生不要自焚,而那位男生則麵露堅定的目光慷慨激昂的正在說些什麽……

  五月二十日晚,電視裏播出了李鵬簽署的戒嚴令。據看過電視的同學講,李鵬表情陰沉,語調殺氣騰騰。

  戒嚴後,趙紫陽被定性為”分裂黨、支持動亂”黯然下台,各大媒體又回到了黨的喉舌的一統狀態。各校領導紛紛表態擁護戒嚴。可是戒嚴部隊卻在北京四周陷入了”廣大群眾的汪洋大海之中”,形勢處在緊張的僵持狀態。遊行示威的口號也完全激化成”打倒李鵬!”,“李鵬,鄧小平下台!”和”李鵬政府是非法偽政權”一類。

  在我校的學生靜坐圈中,我看到了本校的學自聯主席對著另一個同學正在費力的使勁說些什麽。他的嗓子幾乎完全嘶啞,外表看上去明顯多日未洗澡和休息了。我和他曾經在學潮之前打過一兩次交道,應該算是情敵關係。此時此刻,我對他肅然起敬。

  這樣僵持了一段時間沒有結果之後,緊張情緒開始慢慢平息下去。北京高校的大學生不斷地離開廣場,而外地進京聲援的大學生逐漸成為廣場的主力。其間,廣場上的學生們曾激烈討論是否撤出,並由相對理智和冷靜的王丹在柴玲等人缺席的情況下,表決通過了撤出廣場的決定。後被柴玲等人推翻。出國後看到一些反思文章認為應該此時撤出,留著青山在,不怕無柴燒。我認為很有道理。這樣做雖難免共產黨對學運領袖的秋後算帳,但可有效地避免流血慘案的發生。可是在當時的情況下,要想理智地達成這種統一的,帶妥協性的決定真是太難了!

  (六)六三之夜

  六月三日晚,我從西郊一個朋友家出來時,看到一批批的學生們騎車向長安街方向疾駛。原來部隊開始強行進城了。我於是掉轉車頭騎到了木墀地大橋。

  我看了看表,此時時間大約是九點半。橋上聚集了許多年輕的市民模樣的人。很多人手裏拿著木棍,鐵棒等作武器,說是要和他們丫拚了,決不能讓軍隊開進廣場。約三四輛加長的公共汽車被橫在橋上做路障。木墀地那部分的一整段長安街上都擠滿了人。有人用三輪板車拉著一個舉著攝像機的記者摸樣的老外,穿過人群向軍博方向騎去。不少人向他們鼓掌歡呼。這時候,軍博方向突然騰空竄起了一個火球,我於是隨著人流向那個方向騎了過去。

  在軍博和公主墳之間,至少有幾百名學生正手拉著手堵在長安街馬路上。從他們打出的旗子上看,少說也有一半是外地的大學。顯然這與近幾日天安門廣場大量外地高校學生進駐有關。和他們相對的五十米開外,赫然排列著幾百名戴著頭盔,舉著盾牌的軍警,每人手裏拿著一截黃色的,一米多長的大木棒。他們後麵則是黑壓壓一片軍車。我看到路邊有一輛燒毀的吉普車,估計剛才看到的火球就是它了。

  有一些自稱是北京某廠的人在給學生和周圍的民眾們發口罩,以防催淚瓦斯。我跟著其他一群人去附近的樓裏拎來了幾大桶水,讓同學們將口罩浸濕。然後我和其他市民們一起站在路邊看著事態會如何發展。

  路邊的群眾一直在不斷地奮力向軍警和軍車投擲石塊,事實上整個晚上自始至終,路邊都有不少青年人不顧危險地在投石塊。這大概也部分地激發了那些軍人們的獸性。

  這時。有一位老工人摸樣的人不顧周圍人的阻攔,從學生一側向軍警憤怒地走去。他走到軍警前剛想說些什麽,五六個軍警衝上來圍住他舉起大棒就是一陣痛毆。這一幕立即引起了學生和群眾們激憤和騷動。最後三四個學生舉著紅十字會的牌子上前來,把趴在地上動彈不得的老頭架了回去。

  十幾分鍾後,軍警們開始手舉大棒朝著對麵街上的學生猛衝。原本手拉著手的學生們這時一齊向後嘩的退了下去。棍棒狠狠地砸到了那些退得稍慢的學生身上。軍警們衝了一二百米後停了下來。兩邊又一次形成了對峙狀態。過一會兒後,軍警們又是一次猛衝。這樣反複了幾次。顯然,要想以這種速度在天亮前到達天安門廣場,恐怕是不可能的。

  這時候,耳邊傳來了一些劈劈叭叭的響聲。我意識到那是槍聲!和當時的許多人一樣,我莫名其妙地認為那一定是用橡皮子彈打的。甚至看到身邊的地上不時迸出火花,我還在心裏琢磨著想:“喲謔,這防暴武器真是越來越先進了,還能在地上打出火花來嚇唬人”。不過想到橡皮子彈打在身上大概也是滿疼的,我盡量躲在樹後觀察街上的情況。

  在長安街兩邊觀察的北京市民要比在街上攔軍車的學生在數量上多得多,其中有很多是老人和婦女。他們一直隨著同學們向後退。他們的陪伴使街上的學生不會感到孤獨;他們毫無保留的支持給予了學生們極大的鼓舞;麵對險境,他們同樣表現出了極大的勇氣。

  隨著槍聲越來越密集,我開始聽到周圍有人被打傷的消息。由於軍警衝得較快,我們實際已經麵對著後麵跟上來的軍車了。為了安全起見,我翻過了路邊一堵牆,牆裏麵是一塊建築工地。我和一群人一起扒在牆頭,露出頭來觀察街上的情況。旁邊扒著的是一位戴著摩托車頭盔的青年。我忽然聽到”聽”的一聲,我吃驚的問他:怎麽會是這種聲音?他笑了笑說,這是第二聲了。我立即從牆上下來,這絕不是橡皮子彈!想到滿大街成千上萬的學生和市民,我感到自己的心情格外的沉重。

  這裏已經離木墀地大橋不遠了,我沿著圍牆的內側向東走了一段。翻牆出來已經是木墀地大橋邊緣。軍警正在此處與學生對峙。學生們的身後就是橫在橋上做路障的多輛公共汽車。木墀地大橋北側有一木製的副橋可通過行人。我和另外幾個人快速地穿了過去。橋的東側仍然聚集了許多人。我看了看表,已經過了十一點了。很快,學生們撤到了橋的東麵。

  在相對平靜地過了約二三十分鍾後,橋頭突然傳來”叭,叭,叭……”的響聲。然後是一團團濃密的棕色煙霧向四處闊散。幾秒鍾後,我前麵的很多人都紛紛轉身捂著嘴鼻,咳嗽著向後跑。顯然軍警們發射了催淚瓦斯。我因先前領了一個口罩,剛才又去橋下重新浸了一下水。於是掏出來捂住嘴鼻,心想不用擔心。也就是兩三秒後,我先感到眼,鼻,嗓子發澀,旋際感到異常的難受,呼吸困難,眼淚和鼻涕刷的一下流了出來。急忙轉身隨著大家向後跑。當時隻有一個念頭:太難受了,趕緊去濃度低的地方躲一下吧!

  在路北邊的高樓後邊,放慢了腳步的人們一邊向後走,一邊憤怒的齊聲有節奏地喊著:“罷工!罷工!罷工!……”。

  我看到有一個居委會的院子裏亮著燈,就打了聲招呼,進屋找了個水管子洗了一下。出來後發現院子裏坐著一位壯漢,光著上身,背上一個小拇指粗細的洞。血已止住,幾個人正圍著他擦洗傷口。這時有一位中年婦女過來吃驚地說:“橡皮子彈這麽厲害呐?”。馬上旁邊有人憤怒地回道:“橡皮子彈能把人打成這樣嗎?這是真家夥!傷天害理呀!”。

  由於自行車停在了軍博附近的路邊,我想想沒處去,隻好又回到了長安街旁。大橋上的路障已被後麵調來的坦克撞開清除。槍聲時而象炒豆子一樣密集。我和許多人從樓群間的縫隙向外朝長安街看去,隻見學生們手挽著手正在迅速地向後倒退。一陣密集的槍聲響起,學生們紛紛蹲下,趴下……但整個隊伍仍然留在街上,沒有四散逃開。很快我看到有兩個學生抬著一個傷員來到樓群後。那個傷員被放在地上,從脖子開始的上半身左邊已被鮮血浸透,人已休克。一些人閃起了閃光燈照相。馬上有人砸開了路邊的一輛三輪車,我和另外兩三個人把他抬到了車上平躺下。看見他胸口的校徽上是”中國人民大學”幾個字。一般白校徽是本科生,紅校徽是研究生。但我無法分清他的校徽上的紅色是本色還是鮮血。血沾到了我的手上,已經有點涼了。那兩個學生看我們要送他去醫院,便又轉身向長安街奔去。

  若是在路南,可去路邊的複興醫院,可我們在路北,所以我隻有將三輪車向較遠的兒童醫院騎。沒騎多遠,隨車跑著的幾個人就攔住了一輛轎車。我們又七手八腳地把奄奄一息的傷員抬上了後排座位……

  連續的槍聲不亞於戰爭影片中的激戰場麵,地麵上劃過一道道火星。人們很快就能根據聲音辨別出槍的射擊方向,衝著自己所處方向射擊的槍聲格外響亮,這時人們就迅速地往掩體或樓後躲藏。當這陣槍聲響過,人們又都出來繼續觀察。

  我不斷地看到有人被打傷,呻吟著被人送走。基本上都是些普通老百姓,多大歲數的都有。被灌輸了幾十年軍民魚水情的群眾麵對著眼前的血腥場麵,震驚,憤怒,痛心,屈辱……四麵八方響起了“土匪,軍閥,法西斯,殺人犯……”的叫喊聲,也有“畜生,X你媽”等。一些人躲在掩蔽物後持續不斷地擲石塊。記得我附近的高樓上有幾個女高音齊聲喊“打倒土匪,軍閥,法西斯”,每次都有一陣槍聲緊隨其後,槍聲中往往還夾雜著玻璃破碎的聲音。一會兒後,女高音又一次響起,這樣持續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木墀地的槍聲一直持續到深夜兩點後,一直到所有軍車全部通過。我隨後來到了長安街上大概地看了一下。

  木墀地當晚可能有數千到上萬人,有兩個多小時的時間,向各個方向的密集槍聲幾乎沒有停歇過。借著路燈微弱的光亮,我看見街上和兩邊有一灘攤的血,但似乎並沒有想象的多。我認為人性還是在軍人中起了一定的作用。從我事後知道的各種情況看,當時中央向部隊下令不惜一切代價,以任何手段推進到天安門廣場。命令被層層下達到現場的官兵,很明顯那是允許開槍的命令。但士兵們直接向前方的學生和兩邊的人群開槍的並不多,大多數的槍擊是對天空;有些是向四周的樓群隨意射擊的;也有些是對地上打的,但反彈起來傷了人。

  我回到學校後,遇到了那些從西單,禮士路等處回來的同學。同學們無法接受這殘酷的現實,群情激昂。有幾個同學還接通了學校的喇叭,在早上五點左右將這一悲劇告訴了全校同學。事後,這幾個同學受到了大家的一至保護,上麵對此事的調查最後不了了之。

  第二天聽到了很多天安門廣場血流成河的傳聞,還有同學在街上聽人活靈活現的述說如何在即將被坦克碾過的最後一刹那,越過欄杆,逃離廣場活了命。當我班幾個同學在一起談論此事是,女生小芳叫喊到:”不對,不對!我在那裏靜坐了一夜”。原來,小芳在聽說了軍隊強行進城的消息後,和我校許多同學一起來到了廣場。奇怪的是,在大約十一點時,有學生領袖在喇叭裏要求大家誓死保衛天安門廣場後,同學們就再也找不到一個學生領袖了。早晨四點,軍隊已基本完成了對廣場的包圍,台灣歌手侯德建自薦為學生代表與軍隊談判,使軍隊同意讓出天安門廣場一角的一個通道,在侯德建及劉曉波等人的組織下,大家排隊離開了廣場。

  (七)六四之後

  六月五日,我得知師弟腿部受傷,現正住在宣武醫院。因為大家都在說戒嚴部隊要搜查醫院尋找暴徒,我對師弟的命運非常擔心。於是找到導師,問他能否弄輛板兒車,由我去把師弟救回來。導師全力支持,並堅持要和我一起去。師母在一邊著急地勸阻他別去,說笑笑人年輕,一個人去就行了。你這麽大歲數,去也幫不了啥忙,徒增危險。導師說,我不能看著學生處在危險中不管,這時候不能沒有我……

  導師是八十年代初第一批海歸,平時為人耿直豪爽,富有正義感。不過那兩天街上的確危險,聽說了很多起戒嚴部隊士兵打死可疑的或向其挑釁的市民的事件。

  我蹬上板兒車,導師騎自行車相陪,我們就向宣武醫院出發了。路上要在複興門立交橋橫穿長安街。橋上兩邊每隔三米站著一位全副武裝,槍口對著橋下的士兵。在這樣特殊的日子裏,看到這些屠夫心中不發毛是不可能的,誰都知道他們不是在和你鬧著玩!在橋下長長的斜坡向下溜車時,我難掩心中的緊張,毫無必要地抬腳一蹬踏板,不好,車鏈條掉了!過了橋後是一段長長的上坡,板兒車眼看越來越慢,就要停下了。想著背後有幾個黑洞洞的槍口,我心中暗暗叫苦……唉,沒辦法。我隻好硬著頭皮下車,推著板兒車向前走,步子邁穩,盡量不露驚慌之色,多餘動作是絕對不敢有的。要說我也是經曆過六三之夜的人,此時除了雙腿微微打顫,頭頂發麻,心跳加速,氣喘不勻,其他方麵都挺正常的。

  再抬頭看導師,早已經一溜煙騎出老遠,快看不到了……

等我追上導師後,他有點內疚的問我:“剛才是不是鏈條掉了?在那種情況下我也幫不了啥忙”。我忙說:“那當然,那種情況不能有任何特殊的動作。您隻能繼續向前走”。這是我發自內心的話,事實的確如此。

  在醫院裏見到了師弟,氣色還不錯。師弟當晚在西單和新華門之間,後麵有軍警高舉大棒衝上來,人群蜂擁向前跑。此時,新華門中突然衝出很多手持槍支的軍人向人群開槍。師弟膝蓋中槍,癱倒在地。旁邊一位青年工人一把抓起他背在肩上,隨著人群從北京音樂廳旁邊唯一的出口跑走了。若無這位青年搭救,其後果不堪設想。醫生判斷子彈是從地上反彈後打入體內,否則的話,師弟的膝蓋肯定就保不住了。現在,膝蓋上的骨頭有一缺口,以後不能長時間站立,也不能長時間蹲著。

  六四後的一個多星期內,戒嚴部隊基本隻在長安街上活動。巡邏的裝甲車每過一個路口,上麵的士兵就要用機關槍朝天鳴放示威。市民們則紛紛驚慌地散開找掩體躲避。共產黨宣傳多年的所謂軍民魚水情徹底破產。學運其間高度一致的北京各階層群眾之間則增加了彼此之間的理解和包容。鄰居中有一位某單位的黨委書記,六三之夜在自家樓下聽著遠處傳來的激烈槍聲,氣得大罵共產黨早晚得完蛋!兩天以後,在單位裏他又一本正經地傳達中央文件,布置審查清理暴徒的工作。經曆了幾十年風風雨雨的群眾對其戲劇性的”轉變”當然能夠理解,單位內審查清理暴徒的結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另人氣憤的是,在大約兩個月後,我在校園內看到一張通告。宣布北京市公安局破獲一起入門搶劫的案件。前麵提到的那位本校學自聯主席,我的情敵,是同案犯之一。現已被逮捕。校方則開除其學籍,勒令退學。通告絲毫未提他與學潮的關係。這些在底層默默無聞貢獻力量的學生是六四真正的骨幹力量,也是最大的受害者之一。讓我們永遠記住這些真正的英雄!

  (八)後記

  十五年過去了。每當夜深人靜時想起當年發生的一幕幕情景,是如此的清晰,就仿佛發生在昨天一樣。想起那群為了理想而流血犧牲的青年,我總是淚流滿懷。

  六三之前,有多次撤出廣場,避免流血的機會。可惜都被柴玲等人拒絕。最初看來,這似乎僅僅是一個不同的鬥爭方式和思維的問題,是否真的能輕易實現也是一個問題。可是令人遺憾的是,幾年後得知,柴玲在接受美國記者采訪時說:“我感到很哀傷,因為我怎麽能告訴他們我們實際上希望血戰,希望政府宰殺人民的時刻。隻有天安門血流成河,中國人才會睜開眼睛”,美國記者又問:“那麽你想不想死呢?”,柴玲答:“不,我要活,我還很年輕”。嗟夫!其人性之醜惡與屠夫之殘暴相映成“輝”!譚嗣同以自己的鮮血警醒世人,柴玲希望天安門血流成河來讓中國人睜開眼睛,卻是以別人的血!

  中國的民主,我為你哭泣!

  六四之後,廣為流傳著中共政權將在五至十年內崩潰的預言。十幾年後的今天,中國經濟繁榮,政治上改革的步伐卻仍舊非常緩慢,但開放寬鬆狀態實際上已超過八九年前;而海外民運卻令人遺憾的處於崩潰狀態。究其原因,大概有以下幾點:

  ⒈民運組織內鬥無窮,當年那批真正的精英人物早已對其敬而遠之。剩下一批民運混混兒為爭奪有限的經費彼此之間大打出手,互相攻擊對方是共特,甚至丟人現眼地鬧到了美國國會聽證會上。

  ⒉中國的崩潰,中國經濟的崩潰與中共政權的崩潰顯然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卻被許多民運人物混為一談,以民主自由的名義支持台獨,疆獨和藏獨,最終使海外民運在普通中國人中失去根基。

  ⒊蘇聯作為一個強大的國家分崩離析給知識分子敲響了警鍾。參加八九民運,願意作出犧牲的知識分子歸根結底是一群對中華民族有強烈責任感的愛國人士。他們並不想看到同樣的命運降臨到中國身上。所以更傾向於漸進式的,和平演變式的政治改革,雖然這是一條緩慢坎坷之路。而海外民運人士很多希望中國一夜之間垮台,甚至還有主張暴力革命,走農村包圍城市道路的。

  ⒋中國經濟的快速增長一定程度上相對降低了社會矛盾。但這一條並非最主要的因素。因為知識分子的反思實際上始於九十年代初,而中國經濟繁榮使老百姓實際收入大幅增長是九十年代末的事情。

  戴晴在不久前表示八九學潮不是一場民主運動。我不能苟同這種說法。不管少數學生領袖如何想,以學生和市民為主體的八九學潮是一場和平的,較為理智的爭取民主權利和社會公正的民主運動!但我讚賞戴晴願意反思的態度。有些人可能過去把這些精英們想得過於崇高,一旦發現他們有與自己不同的想法時又立即將其大力貶低,甚至人身攻擊。戴晴作為葉劍英的養女,從小擁有特權。大學畢業後在待遇優厚的軍工企業工作。文革時是派性鬥爭的積極分子,是某一派著名的“小喇叭”。改革開放後很快接受民主自由思想,以發表揭露陰暗麵的報告文學而成為知名的精英人物。八九學潮時是主要的幕後精英之一。她並非一個完人,卻是一個善於站在時代風口浪尖上的,善於思考的,思想不僵化的人。

  嚴家祺和方勵之是八九學潮時的另外兩個主要的幕後精英。他們在國內敢說敢為,不怕強權,推行或宣傳自己的民主和政治改革理念。被迫出國逃亡後,與那些背景複雜,由烏合之眾組成的民運組織劃清界限;潔身自好,不為台獨,疆獨和藏獨等損害中華民族利益的勢力所利用,他們是真正的中國知識分子中的精英,是未來中國的希望!

所有跟帖: 

一篇難得的非常理性的紀念文章。 -小山人- 給 小山人 發送悄悄話 (1044 bytes) () 06/03/2019 postreply 11:59:21

怎麽看著看著,越來越像台灣人說話了。而且,這些個所謂的目擊者都是異口同聲的 -braker999- 給 braker999 發送悄悄話 (420 bytes) () 06/03/2019 postreply 12:18:51

4月15日胡耀邦去世消息發布當天,北京同學就開始上街了。 -hkzs- 給 hkzs 發送悄悄話 (50 bytes) () 06/03/2019 postreply 13:28:43

真相 -聊聊看- 給 聊聊看 發送悄悄話 (212 bytes) () 06/03/2019 postreply 13:37:31

柴玲是個人渣。自己不流血,不犧牲,卻鼓惑別人流血犧牲。 -pgh456- 給 pgh456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6/04/2019 postreply 11:58:13

也說點見聞 -fish2012- 給 fish2012 發送悄悄話 (1038 bytes) () 06/03/2019 postreply 19:10:47

好文! 63 之夜密集的槍聲永遠忘不了。64英靈永垂不朽! -Quarx- 給 Quarx 發送悄悄話 Quarx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6/03/2019 postreply 20:47:51

太理性,客觀,不夠血腥不符合某些人的胃口。那些沒有反思隻想報複,你死我活的人,對不起冤死受難的熱血學生。 -金色的雨- 給 金色的雨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6/03/2019 postreply 20:48:13

金色的雨,好雨。 -大江川- 給 大江川 發送悄悄話 大江川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6/03/2019 postreply 22:07:30

八九六四死難烈士們永垂不朽! -崔澍泉- 給 崔澍泉 發送悄悄話 崔澍泉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6/03/2019 postreply 22:57:42

天下大同之前的某個天文時刻,是會追認的。 -大江川- 給 大江川 發送悄悄話 大江川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6/04/2019 postreply 11:2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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