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毛澤東誕辰49周年。49年過去,毛作為巨人,對世界和中國的影響絲毫未減,不但他的畫像至今仍高懸於天安門城樓上,而且對幾代人的思維、語言、行為方式的影響深入骨髓,包括依舊活躍在世界各個角落的所謂“反賊”莫不如此。
毛詩就是影響人們的一種形式之一。記得當年美伊開戰時,網路上突然冒出一係列“沁園春 雪”的仿冒作品,有的確實像模像樣,頗有文采。這些仿冒者,未必都是*****,但是關鍵時候能想起那首詞,就證明了它的生命力。
對於毛澤東的詩詞水平,一直以來由於視角不同,立場不同,評價差異較大。
1.幾種有代表性的評價
1)自我評價
毛澤東在給陳毅的信中寫道:"我對五律,從來沒有學習過;偶爾寫過幾首七律,沒有一首是我自己滿意的;如同你會寫自由詩一樣,我則對於長短句的詞學稍懂一點。"還有一些信件中也偶有提及“詩味不多,沒有什麽特色”、或者是“在馬背上哼成的”、“文采不佳”、“作為史料,是可以的”、“主題雖好,詩意無多”……
2)當年政敵評價,
胡適抗戰期間任駐美大使,在華僑日報看到一篇《關於朱毛的片段》,其中有幾首二人的詩作,胡適在日記裏發表議論:“毛的詩詞還可看……兩人各有七言律詩一首。這些新人偏要做舊詩,真可怪!”
新中國成立後,大陸對於胡適的批判在50年代中期達到高潮。59年3月11日,胡適讀到大陸出版的毛澤東詩詞,他在當天的日記中寫道:“看見大陸上所謂‘文物出版社’刻印的毛澤東《詩詞十九首》,共九葉。真有點肉麻!其中最末一首即是‘全國文人’大捧的‘蝶戀花’詞,沒有一句通的!……我請趙元任看此詞押的舞、虎、雨,如何能與‘有’韻字相押。他也說,湖南韻也無如此通韻法。”
3)當年擁戴者評價,
柳亞子在看到毛澤東《沁園春 雪》後,稱“中國有詞以來第一手,雖蘇、辛猶未能抗手,況餘子乎?”當時抗戰剛剛勝利,蔣介石聲望如日中天,國共之爭尚未開端,誰勝誰負,尚難預料。此時的柳亞子拍馬之願望與必要性應不甚強烈。
郭沫若在《滿江紅》中寫道“充實光輝,大而化,空前未有。經綸外,詩詞餘事,泰山北鬥。典則遠超風雅頌,階級分清敵我友。沁園春,水調有歌頭,羌無偶。 嫦娥舞,瘟神走,梅花笑,蒼蠅抖。今史詩,將使地天恒久。寶劍擎天天不墮,紅旗卷地地如繡。濟同舟,萬國盡朝暉,新宇宙。”考慮到當時毛澤東君臨天下,加之郭老的為人,確有拍馬之嫌,不予采信。
4)當代毛派評價
孔慶東雖是六四的領導者之一,但也是眾所周知的當代最有學問的毛派之一。他在《毛澤東詩詞中的君王意識》中寫道:“如果簡單地把毛澤東詩詞列入浩如煙海的中國詩詞史,無論從詞藻音律,還是從格調意境,都難以列人上品。作品的價值是由接受客體決定的。毛澤東時代的黎民和士大夫們選擇了毛澤東的詩詞為上品,那沒有別的原因,一句話,因為詩詞中有能夠滿足他們心理的君王意識!”
5)當代毛黑評價
實話實說,毛黑確實不少,但毛黑中在詩詞上造詣較深、影響很大的還不多,互聯網上名聲很大的袁先生應該算是一個。他在課上講過“……如果李白的水平是100的話,毛澤東的水平就是-10000……他的詩隻能歸入打油詩一類。”雖然不知道袁先生打分的標準,但由於他是曆史老師,在文學上建樹不大,且無專著論述,此評價隻做參考。
對於毛澤東詩詞,有人捧到天上,有人踩在腳下,毛澤東自我評價詩不滿意,詞尚可觀。
2.比較郭老的詩詞
郭老的詩詞眾多,在當下仍有影響,還經常被人們提及的就包括以下幾首:
《我向你高呼萬歲—史大林元帥》
我向你高呼萬歲
史大林元帥,
你是全人類的解放者,
今天是你的70壽辰,
我向你高呼萬歲
原子彈的威力在你麵前隻是兒戲
細菌戰的威脅在你麵前隻是夢囈
你的光暖使南北兩冰洋化為暖流
你的潤澤使撒哈拉沙漠化為沃土
《水調歌頭。慶祝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十周年》
--郭沫若1976年5月12日
四海《通知》遍
文革卷風雲
階級鬥爭綱舉
打倒劉和林
十載春風化雨
喜見山花爛漫
鶯梭織錦勤
茁茁新苗壯
天下凱歌聲
走資派
奮螳臂
鄧小平
妄圖倒退
奈“翻案不得人心”
“三項為綱”批透
複辟罪行怒討
動地走雷霆
主席揮巨手
團結大進軍
《水調歌頭。粉碎四人幫》
郭沫若1976年10月21日
大快人心事
揪出四人幫
政治流氓文痞
狗頭軍師張
還有精生白骨
自比則天武後
掃帚掃而光
篡黨奪權者
一枕夢黃粱
野心大
陰謀毒
詭計狂
真是罪該萬死
迫害紅太陽
傳人是俊傑
遺誌繼承果斷
功績何輝煌
擁護華主席
擁護黨中央
郭老作為大文豪,同時又是民國第一屆中央研究院院院士,其在曆史及考古等方麵的成就舉世公認,然而其在詩詞歌賦方麵,尤其是解放後的作品,確實爭議很大。
4.比較陳老總的詩詞
陳老總雖是元帥,但是打仗方麵人們談論的不多,風頭遠遠不及粟大將,但是其文才在眾多將帥中確實非常出眾。其代表作就是在極端困難時寫成的“梅嶺三章”。
梅嶺三章
一九三六年冬,梅山被圍。餘傷病伏叢莽間二十餘日,慮不得脫,得詩三首留衣底。旋圍解。
其一
斷頭今日意如何?創業艱難百戰多。
此去泉台招舊部,旌旗十萬斬閻羅。
其二
南國烽煙正十年,此頭須向國門懸。
後死諸君多努力,捷報飛來當紙錢。
其三
投身革命即為家,血雨腥風應有涯。
取義成仁今日事,人間遍種自由花。
個人覺得,陳老總雖文采出眾,但其詩詞的意境與毛詩比起來還是有一定差距。
5.陳明遠的偽毛詩
文革中流傳全國的《未發表的毛主席詩詞》各種版本和手抄本極多,收錄的數量從十幾首到三十幾首不等。其中陳明遠“偽造”的毛詩詞有19首。
有人說,在那個荒誕的時代,陳明遠莫名其妙地成了中國詩史上的一個獨一無二的角色。這個“獨一無二”應當是一個很中肯的評價。
在文革時,陳明遠確實是個特殊人物,是因為他既是一個小人物, 又是一個大人物。說“小”,是因為他當年隻是一個毛頭小夥子,一個剛剛畢業參加工作不久的25歲的大學生。說“大”,一是因為文革中他卷入了一個驚天大案 -“偽造毛主席詩詞案”;二是他“偽造”的毛澤東詩詞與毛這個大人物的詩詞不但難辨真假,而且在藝術上非常純粹、真誠、頗具美感, 以至於當此案大白於天下之後,這些“偽造”的詩詞依然在民間流傳。特別是若幹年後,大名鼎鼎的平西王還把“敢同惡鬼爭高下,不向狂魔(霸王)讓寸分”當作自己的人生格言,當眾展示,這在“無美”的文革中也是一個文學上的奇跡。
陳明遠(1941— ),出生於重慶,後隨父到南京、上海讀書。1958年畢業於上海中學,1963年畢業於上海科技大學,並被分配到北京中國科學院電子學研究所從事語言聲學、信息論和數理語言學等方麵的研究工作。他是計算機科學、數學、語言學方麵的專家,撰有多種學術著作,同時又是知名詩人。極具權威的英國倫敦《世界名人錄》自1986年起將其列為中國當代七大抒情詩人之一;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專家譽其為文理兩棲大才。
陳明遠代表作:
[五律]夜航(春夜渡海)
平生愛大海,披月趁風雷。
腳踩驚濤湧,心追鴻雁回。
千翻戰水怪,一笑見燈台。
揮手迎朝日,火球花盛開。
《七律·答友人》
長空又放核紅雲,怒吼揮拳顯巨身。
橫目南天震虎口,寄心北海躍龍門。
敢同惡鬼爭高下,不向狂魔讓寸分。
先輩回眸應笑慰,擎旗已有後來人!
《七律·捷報》
花種安能伴井蛙,雄鷹帶我到天涯。
血染星島鎮惡狼,汗湧塔丘化碧霞。
風暴險關思闖道,冰封絕頂要開花。
火旗揮舞衝天笑,赤便環球是我家。
6.結語
《沁園春 雪》一詞,可稱古今絕唱。有人曾逐句批判,將這首詞貶得一無是處。如果真是這樣低的水平,在重慶發表時,蔣委員長的文膽陳布雷何以讚其:“氣勢磅礴、氣吞山河,可稱蓋世之精品。”難道說陳公也是通共分子?蔣委員長何必派屬下組織一班文人和詞圍剿?據說《射雕英雄傳》在台灣出版時,就因那句“一代天驕,成吉思汗,隻識彎弓射大雕”而隻能改為《大漠英雄傳》才避免了通共。
與《沁園春 雪》交相輝映的是《沁園春 長沙》,這首詞上闋雄奇瑰麗,下闋神采飛揚。有趣的是,《長沙》上片結句“悵寥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與《雪》下片結句“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跨越八年的時空,一問一答,從青年非凡的胸襟氣度,到壯年強大的信念雄心。展示了毛澤東睥睨天下舍我其誰的豪情。
毛澤東詞中沒有爭議的佳作是《憶秦娥 婁山關》,通篇壯烈激昂。尤其是下闋“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讀之胸中頓生豪氣,可謂神來之筆。
民國時代及之後的毛澤東時代,正是新文化衝擊中國傳統的時代。文人多有中西合璧,內外兼修者。但他們後來與詞學一道,後來完全被毛澤東的光芒遮蔽,很難拿得出與毛澤東相抗衡的作品,郭老與陳老總也是如此,唯一的例外是野路子陳明遠。
體操比賽在計算得分時,有一個規則,就是:去掉一個最高分,去掉一個最低分。個人認為,這一方法可以擴展到其它領域。
總之,毛澤東的詩詞整體水準不一,但不可否認,確有部分經典可進入一流甚至超一流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