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降頭師 第七部——畫中少女 作者:徐旖夢

來源: 文醜顏良 2009-05-25 22:29:35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89231 bytes)
入夜的校園一改白天熙熙攘攘的熱鬧,顯得沉默幽靜。

巡夜老人的手電筒在黑暗的教學樓裏忽明忽暗,入夜後的清涼讓老人不禁攏緊了身上的單衣,就算快到秋天了,也不至於這麽涼快吧?!他在心裏嘀咕著。

空蕩蕩的走廊裏突然傳來一陣聲響,細細的,小小的,像是一個女孩在掩嘴輕笑一樣。老人收住腳步,側耳聆聽,卻什麽動靜也沒有了。他皺起了眉頭,想起最近在學生中傳得很火的詭異事件,心裏更是火不打一處來,現在的孩子真是吃飽了沒事幹!到學校裏好好念書就好了,搞什麽裝神弄鬼的把戲呢?!他在這座學校裏呆了十來年了,還從沒有見過什麽鬼怪,今天說什麽也要把這些惡作劇的壞小子們抓出來!

心裏這樣想著,他加快腳步,向著聲音傳來的走廊盡頭走去.

走廊的盡頭,是一間美術教室,平時那裏隻有藝術生使用,偶爾有班級來上美術課,是一個被畫板畫架,石膏頭像占據的寬大房間。巡夜老人關了手電,故意放輕腳步,慢慢向那裏靠近。

誰知道路過一件洗手間的時候,他竟然聽見有人竊竊私語的聲音。那聲音忽高忽低,像是兩個人在商量什麽,又像是在爭執不休。老人屏息止氣,從稍稍敞開的門縫裏看進去,好像有黑影盤踞在小便池附近,頭對頭,不知道是在搞什麽東西。

“臭小子!放學不回家,到這裏來幹什麽?!”老人大吼一聲,一腳將門踹開來!!

躲在洗手間裏的人發出了驚恐的叫聲,見到怒氣衝天的老人提著手電筒站在門邊,他們急忙奪路而出,想要逃到走廊上!老人年輕的是當過兵的,一雙手像鐵鉗一樣,一把抓住了一個人的衣領!可是因為他另一隻手裏拿著手電,被另外一個人衝破了阻攔,慌不擇路的向畫室的方向跑了過去!

“大爺!饒了我吧!”

被抓住的人一迭聲的告饒,老人用手電筒照了照,一身校服,果然是本校的學生:“不知道放學以後不能逗留校內嗎?!想被開除嗎?!”“饒了我吧!大爺!”少年嚇得臉色青白:“我們隻不過想要來證實一下…”“證實什麽?!”“那、那個最近傳得很凶的流言…哎呦!”

老人用手電狠狠地敲了下他的腦袋:“腦子化膿了?!那種東西都會相信?!這個國家的未來要是交到你們手上,還不知道變成什麽樣子呢!”“大爺就不要開玩笑了…”“我像是在和你開玩笑嗎?!你的同伴呢?!快把他叫回來!不然我就要打電話告訴校長了!”

老人拽著少年的衣領,一路扯著他來到走廊上,少年張開嘴正要呼喊逃跑的同伴……

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響徹了整個教學樓,幽靜的學校在夜色中瑟瑟發抖。



第七部——畫中少女 第一章

“趙警官,有人找…”

刑偵組的女警推開辦公室門,臉上帶著怪異的表情,像是想哭,又像在笑。

趙鑫從案卷上抬起頭:“是黑蛟幫的人嗎?告訴他們,黑幫的人大搖大擺跑到警察局來,遲早有一天要早報應的,等我掌握了足夠的證據,我就……”“趙警官!”女警打斷了她的慷慨陳詞,用手比了比外麵:“你還是自己去看看吧。”

難道黑幫決定襲擊警察局?!趙鑫一下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大步向門外走去。最近宋河星無緣無故請了病假,她因為壓力過大積聚的憤怒還正愁沒有地方發泄呢!…可是越往外走,越覺得不對勁。整個刑偵組的辦公區裏,都洋溢著一種不對勁的氣氛,除了為數不多的幾個女警掛在臉上那種怪異又春意盎然的表情以外,男警都好像跟誰有仇一樣,氣呼呼的,埋頭工作。

走出辦公區的大門,她馬上就知道出了什麽事。

路易斯站在走廊上,英國貴族式的長風衣和三件頭的西裝,讓他顯得更加挺拔標致,手裏一束百合優雅別致,讓趙鑫大吃一驚的是,他一頭金色的長發剪短了,還染成了棕黑色。

“怎麽回事?!”她瞪大眼睛向他走了過去。

路易斯微笑著將花遞給她:“想請你吃晚飯。最近好像很忙的樣子,所以也沒有來打擾你…”“我是說你的頭發啊!可惜死了!要是讓安源看到了又要大驚小怪了!”她驚訝得合不攏嘴,繞著他走了兩圈。路易斯悠閑的將手插在褲兜裏:“沒什麽,偶爾也想換個樣子見你。有時間嗎?你還沒有答複我,吃晚飯的事情…”

趙鑫想了想:“可以,反正你大老遠跑來一趟.我最近是沒有怎麽好好吃過一頓飯了,就讓你當冤大頭吧!”

話音沒落,開心的路易斯一把抱起她地腰。在地上轉了一圈!

辦公區的方向傳來一陣唏噓聲,就連走廊上的人也是斜目以待。趙鑫張紅了臉,連忙使勁推開他寬厚地肩膀:“幹、幹嘛啊!這裏是警察局!放莊重一點啊!”“對不起。”路易斯的眼睛閃閃發光,她才發現那清澈地藍色也不見了,取而代之是和發色相同的棕黑色,這家夥真的是妖怪啊…

“那麽我們走吧。車停在外麵,吃完飯如果你還有公事,我可以送你回來。”他向她伸出一條手臂,趙鑫猶豫了一下,並沒有伸手挽住他:“到外麵等我一下好嗎?我要去拿外套。”

路易斯依舊是一臉笑容,點點頭,轉身向外麵走去。

趙鑫回頭拖著步子走回工作區。

“趙刑警!趙刑警!”兩個女警迎麵圍了上來:“是男朋友嗎?!好帥啊!!好像又很溫柔的樣子!…”“隻是個朋友。”趙鑫有點慌張起來,快步走向自己的辦公室,兩個女警卻亦步亦趨:“不是吧?!趙警官是怎麽認識這樣地人的?!好像還很有錢的樣子啊!或者。是不是可以介紹一下……”

毫不客氣的當著她們的麵關上門,趙鑫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難道要對她們說,那個人自稱是她十世的戀人嗎?還可以長翅膀。飛到天上去…降頭師平安歸來,路易斯卻好像沒事的人一樣。兩個人依舊會偶爾聚聚。好像完全沒有發生過不愉快的事情一樣。

最近事情太多,腦袋都快當掉了!

搖搖頭。她抓起外套,對門外地女警撇下一句“有事聯係我”,就逃跑似地走了出去。和帥哥一起吃飯,說起來是一件即賞心悅目,又很有麵子的事情。

可是趙鑫看著麵前的奶油蝦色拉,隻覺得周圍人羨慕地眼神猶如芒刺在背,讓她坐立不安,倒是對麵的路易斯一副悠然自得地樣子,將切好地牛排放在她麵前:“謝謝…”

“還記得這裏嗎?”他用手背支著下巴,微笑的看著她:“這裏就是我們又一次重逢地地方啊,不會忘記了吧?”趙鑫含糊的回答了一聲,她怎麽會忘記,被嚴鐵帶到這裏,卻遇見了淳於呂和路易斯,不能不說是後來一連串詭異事件的開端,或者轉折點,所以在這裏吃飯,對她來說可不是一種享受。

最總要的是…如果又遇見了淳於呂,她該怎麽解釋和路易斯的晚餐呢?…

這種想法嚇了她自己一大跳,為什麽要解釋呢?!他不過也和路易斯一樣,隻是朋友而已啊…

“不可口嗎?”看著她變來變去的臉色,路易斯關切地問道。趙鑫連連搖頭:“不…隻是有點疲倦,休息一下就…”“女人本來就不應該做這樣繁重的工作。”他伸出手,輕輕抓過她的手來,在虎口處的某個地方慢慢按捏,趙鑫本來驚訝的想要揮開他的手,卻發現他這樣按摩的手法確實很神奇,身上得酸痛緩解了不少,精神也清爽多了。

路易斯的眼睛裏滿是心疼:“你為什麽要讓自己活得這麽辛苦呢?…”

“我說這是誰呢,原來真的認識啊。”

隨著一陣說話聲,趙鑫驚訝的抬頭,卻看到一個妖媚至極的女人站在桌邊,她穿著一件暴露度極高的小禮服,披著毛裘皮肩,美豔溫香,吸引了整個餐廳裏百分之九十九男士的目光。路易斯卻好像絲毫不為所動,用湯匙舀了一勺濃湯,對趙鑫說:“張嘴,你還是太瘦了啊。”

趙鑫驚訝得半張開嘴,不知不覺就讓他喂了一口湯,路易斯滿意的笑笑:“真乖。”

被晾在一旁的女人好像並不生氣,她似笑非笑的看著趙鑫:“還以為是降頭師的女人,是我弄錯了嗎?”“你是什麽意思?!…”趙鑫不明就裏,皺起眉頭來。

路易斯慢慢站起身,臉上溫柔的笑容不知什麽時候被一絲冷笑代替了:“想做什麽?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誰嗎?”“我也知道閣下是誰啊。”女人笑眯眯的看著他:“不愧是千錘百煉的魔物,竟然是這樣一表人才,這是誰?你的愛人嗎?”

趙鑫更加驚訝了,抬頭看著針鋒相對的兩個人。

“我可不管你和淳於之間有著什麽恩怨,但是這個女人,給我離她遠一點。”路易斯聲音低沉的說道。女人笑了笑,正想說什麽,不遠處有人叫了一聲:“陳思思小姐?!”“是真的嗎?!真的在這裏?!”“哪裏啊?!我看看…”餐廳裏不大不小掀起了一場騷亂,女人嫣然一笑:“看來今天的對話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如果有機會,我們再聊吧,回見。”說著,擺擺手,搖著水蛇一樣的腰身走開了。

正在這時,趙鑫的手機響了:

“趙警官!你在哪裏啊?!快回來吧!出事了!”


第七部——畫中少女 第二章

謝絕了路易斯的好意,趙鑫坐的士趕到現場。

高中門口的警車閃著頂燈,人頭攢動,明明是午夜,這裏卻被蜂擁而至的警察擠得熱熱鬧鬧。趙鑫一邊亮出證件,一邊鑽過黃色的警戒線,好死不死迎麵就撞見了一張猴子一樣幹癟的老臉。

“去約會了?不是說最近需要值班嗎?”刑偵組組長陳思板著臉說道。老娘下班以後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幹卿底事?!

雖然很想這樣吼回去,趙鑫還是露出一臉謙恭之相:“很抱歉…”“如果要怪就怪你的拍檔!明明忙得摸不著頭腦,竟然扔下假條就休假去了,無組織無紀律!”陳思一邊碎碎念,一邊伸手給她指著一旁的救護車:“一共三個目擊證人,兩個隻是受了驚嚇,一個學生受了點輕傷,但是好象見了鬼一樣,半句話都說不出來,救護組懷疑他傷了大腦,準備送他到醫院去做全麵檢查,在此之前你先去跟他聊聊吧。”

“是,長官。”趙鑫一邊應著,一邊從手提包裏取出紙筆,向救護車走去。

一個十多歲的男孩坐在救護車上,披著救護組的橘紅色毛毯,臉色慘白,渾身不住的哆嗦,就連嘴唇也像被凍紫了一樣,根本沒辦法好好合攏。趙鑫站在車邊,對他笑了笑:“你好,我是刑偵組警官趙鑫,你叫什麽名字呢?”

男孩連眼睛都沒有抬一下,盯著自己的鞋尖看。

趙鑫又說道:“你現在很安全了,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嗎?這樣我才可以幫助你啊.”

男孩依舊毫無反應。趙鑫皺皺眉頭,回頭看看夜色中的校園:“我認識兩個孩子也在這裏讀書啊,方鐸和安源。你知道他們嗎?是不是你的同學?…”沒想到這句話讓男孩的眉毛動了一下,他抬起驚恐萬分地眼睛:“對…安源…”“請你大點聲,什麽意思?安源怎麽了?”“如果是她…就可以相信我…”男孩哆哆嗦嗦得說道:“她…她還在這裏…”話沒有說完。他的全身突然開始可怕的抽搐,救護人員連忙將他地身體固定在擔架上。司機發動車子,救護車提前向醫院的方向駛去了。留下一頭霧水地趙鑫,呆呆站在原地。

她還在這裏…?什麽意思呢?

“裏麵已經清理完了,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人物。”同組的同事走過來對她說道。“屍體在哪裏?”她合上本子,平靜的問道。

大教室的窗戶破了一扇。也風吹起窗簾,緩緩地搖著。從這裏看下去,一個穿著校服的男生靜靜的趴在樓下的草叢中,法醫助手的閃光燈不時亮起,這孩子像是翹課在這裏午休,顯得異常平靜,隻是永遠都不會醒來了。

趙鑫收回身子,仔細察看整間大教室,到處都是堆放淩亂的畫架石膏像。空氣裏是繪畫顏料獨特的味道:“可以確定這裏就是第一現場嗎?”“法醫的初步鑒定,死者確實是死於高處跌落後的頭部損傷,所以應該是從這裏掉下去地。”一旁的刑警翻看著手中的筆記。趙鑫和宋河星是警察局裏鼎鼎有名地人物。據說凡是他們接手的任務,多半都會以詭異地結局收場。傳奇越傳越邪乎。所以年輕一點地刑警對他們都抱著敬畏的心情。

“死亡時間呢?巡夜人沒有聽到什麽奇怪地聲音嗎?”趙鑫到處轉悠,繼續發問。

“大概是死於四個小時以前。也就是晚上八點到九點之間,這時候學校裏應該已經沒有學生逗留了,巡夜人也沒有聽見什麽異樣。”刑警跟在她後麵,亦步亦趨:“現在還在調查死者的身份,巡夜的老人說他聽見有人在這邊,結果發現了兩個男生躲在洗手間裏,他抓住了一個,一個跑到這邊,結果就發現了死者…或許,那兩個藏起來的男孩和這事件有關係?”

“如果是凶手,怎麽會跑回自己的作案現場呢?”趙鑫不滿的看了他一眼:“這裏雖然零亂,但是畫架都好好的立在這,如果不是自殺,就有可能是熟人作案,不然不會一點掙紮的痕跡都沒有。”“自殺也不是沒有可能啊,現在的孩子,動不動就尋死覓活的…”“在沒有確鑿的自殺證據之前,所有案件都有嫌疑人。”

她停在了一幅架在畫架上的素描前。

畢竟是中學的畫室,周圍的畫無論是完成的還是沒有完成的,都呈現出一種稚嫩的感覺,唯獨這一張,雖然不是什麽驚世駭俗的天才之作,卻從上麵透著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讓她不得不在意畫麵上是一個穿著校服的少女,直發齊耳,鵝蛋形的臉很是標致,她微微的笑著,整個人透著一種清爽之氣,但是再仔細端詳下去,又覺得這笑容裏還有什麽東西,感覺很奇怪,說不上的不舒服…也許是因為畫麵還沒有完成,少女的兩隻眸子還沒有畫上去,乍一看還挺嚇人的。

這時,刑警的手機響了,他連忙快步走到走廊上去接聽。

趙鑫看著他出去了,隨手拿起麵前畫架上的一支筆袋,袋子上寫著一個名字:崔彥。

頭頂上的日光燈突然忽明忽暗起來,趙鑫抬頭察看,眼角的餘光突然撇到牆角站著一個人!好象穿著裙子,長頭發的女孩子!她連忙回頭,日光燈的照射恢複了正常,角落裏卻半個人影也沒有見到。趙鑫的手心裏有些微微出汗,她感覺周圍的氣溫好像悄然下降了幾度,衣物下的肌膚感覺到了寒冷,甚至呼出的白氣都可以看到了,她小心翼翼的走向角落裏,那裏疊放著一堆長久不用的畫板,上麵摞滿了灰塵,有一塊畫板孤獨的立在牆邊,她伸手慢慢拿起它,翻過來,上麵用紅色的顏料寫著:永遠在一起。

好像有人在她背後發出了一聲笑,那聲音細細的,低低的,像女孩子掩口輕笑的聲音,就像一隻手撩動了她本來就繃得緊緊的神經,畫板從她的手裏落在地上。

如果在一年前,她一定不會有這樣的想法——可以理解為什麽受驚的男生想要找安源來了。

這地方有鬼。

第七部——畫中少女 第三章

宋河星呈大字形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

實際上根本不用趙鑫特別打電話來告訴他,從那天早上一直喂養在這裏的黑貓突然失蹤開始,他就已經有了這種感覺——降頭師回來了。

“他又救了我一次,還有安源,甚至是方鐸…”

電話裏趙鑫用一種平靜的語氣說道。

他這樣子一動不動躺了有大半天了,心裏卻一點也不平靜,很多想法和感情交織在一起,他寧可自己還是以前那個什麽都不想,隻想著鋤強扶弱的小警察。

門鈴響了有好幾分鍾了,門外的人還是沒有放棄的意思。

他不情願的翻起身,赤著腳走過冰涼的地板:“誰啊?!”

一把拉開門,門外站著一個沒見過的女人,一身大紅色的風衣,身材婀娜,她摘下墨鏡,嫵媚的一笑:“好久不見啊,過得好嗎?”“你是…?”宋河星皺起眉頭,苦思冥想,卻怎麽也想不起來自己什麽時候見過她,按理說這麽漂亮的女人,見過就不會忘記啊!可是又覺得確實眼熟….

“你這地方還真是不好找呢。”女人從他身邊徑直走進屋去,宋河星連忙跟上去:“雖然很冒昧…可是我真的不記得什麽時候見過你!……”“客人進門了,不招待杯飲料嗎?”她毫不客氣的脫下風衣,露出裏麵黑色的吊帶裙,在沙發上一屁股坐了下來。

宋河星沒來由的心生厭惡,眉頭皺得更緊了:“不管你是整形了還是認錯人了,不好好地把話說清楚,就請你自己走出去吧.否則……”

“門怎麽開著?大叔你要出去啊?”

隨著說話聲,安源大包小裹的出現在門口,裝得滿滿的超市袋子幾乎要把她淹沒了。她氣喘籲籲地將東西堆在玄關處,一臉開心地看著站在門口的宋河星:“我買了一大堆吃的東西啊!聽姐姐說。你請了很長時間病假,搞什麽鬼啊?就算全世界人都病死了,你也還是好好地!…”

冷不防看見坐在客廳沙發上的女人,安源手裏地袋子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你們認識?”宋河星看著她怪異的表情,有點惱火的問道。

“看來小姑娘對你有所隱瞞啊。”女人翹起二郎腿。露出雪白的大腿:“早就已經和她打過招呼了,沒想到,年紀不大,嘴巴還挺嚴的。”“你快從這裏滾出去啊!”安源突然發起飆來,氣勢洶洶地走到她麵前:“他不想摻和你們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如果想做什麽,找降頭師去!不要再打擾他了!…”

宋河星更加詫異起來,他一把抓住安源的手臂:“你給我說清楚!…”

“是啊,是啊,你本來就是個傳話的角色。為什麽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呢?”女人笑得陰險。

“你,把嘴閉上!”宋河星反手將安源拽到自己背後,怒目圓瞪:“不趕快說出自己的身份。真的要我對你不客氣嗎?!你…”“鬼門神荼。”

客廳裏沉靜了片刻,宋河星轉頭看著安源:“你說什麽?”

女孩鼓足了勇氣。又低聲說了一遍:“她就是你的兄弟。鬼門神荼。”

女人抬起手,笑眯眯的向他搖了搖:“背上被我抓傷的地方。已經徹底痊愈了嗎?”

一天在毫無頭緒,忙亂地調查中結束了,落日西沉,晚霞映紅了天際。趙鑫靠在車門上,手裏的咖啡慢慢失去了溫度,她沉醉在街對麵學校裏放學的鈴聲中。有多少年了,再也沒有聽到這樣悅耳地聲音,又一次回想起了很多童年的記憶,除了心酸,還有一絲絲憂慮,心裏糾結地感受像是不停在提醒她,她遺忘了某些重要地東西…還有那個白衣少年,為什麽,總是要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最後一個學生走出校門,大門慢慢關閉,趙鑫將手中被子裏地涼咖啡一飲而盡,該回警局繼續加班了…

冷不防,一道強烈的光線晃到了她的眼睛,她抬手遮擋了一下,發現是教學樓上一扇窗子推動時反射的光線。更要命的是,她認出那裏正是凶案發生的大教室,早上已經被警察封鎖了,難道有人又偷偷溜進去了嗎?!

根本沒有思考的時間,趙鑫一邊跑過街道,一邊從上衣口袋裏取出證件,對學校門口的保安亮了一下,就在他麵前身手敏捷的從欄杆上一躍而入,徑直向教學樓的方向跑去!

太陽已經漸漸落下,青灰的暮色籠罩著空蕩蕩的學校。教學樓的大門緊閉,一個黑影慌慌張張的從門邊的窗戶裏翻了出來,落地的時候姿勢不對,摔了個四腳朝天,不等他站起身來,樹叢裏突然衝出來的人擰住了他的手臂,將他的臉緊緊貼在地麵上!

“痛!痛!幹什麽…”

“你是什麽人?!沒有看到警方禁止入內的牌子嗎?!”接著一點餘暉,趙鑫看到自己按住的是一個穿著校服的少年,頓時放鬆了很多,她一把拎起他,對他亮了亮自己的警徽。

少年的臉色有些蒼白,他顯得很憔悴,並不是這個年紀的孩子忙於學業呈現出來的那種憔悴,而是那種身心俱疲,近乎於絕望的憔悴,他的眼神有些呆滯,慌亂的不敢與趙鑫對視:“我、我沒有做壞事情…”“我還沒有問你那種事情。”趙鑫嚴厲得說道:“姓名,年齡,班級!”

少年憂鬱了一下,趙鑫抖了抖腰裏的手銬,嘩啦啦的聲音在空曠的校園裏聽著特別刺耳。

“可以先離開這裏嗎?”他的聲音很低,近乎哀求道:“我不能在日落以後呆在這裏…換個地方,我一定不會逃跑的。

要說著附近可以坐下來說話的地方,趙鑫隻知道一處。

將一杯熱牛奶放在他麵前,趙鑫斜眼看了下櫃台後麵的路易斯,他埋頭擦拭杯子,好像並沒有在意這邊的情況,她又轉向低頭道謝的少年:“喝吧,這是我朋友的店,聽說口味很好。剛才對你很粗暴,不要去投訴我就好了。”

少年慢慢搖了搖頭,趙鑫突然覺得,這孩子的臉好像在那裏見到過:“現在可以說了嗎?你叫什麽名字?為什麽要到被封的大樓裏去?”


第七部——畫中少女 第四章

“崔…崔彥,我叫崔彥。”少年小聲回答道:“是高二A班的學生…有東西落在那邊的教室裏,所以我…”

“高二A班?崔彥?”趙鑫托起下巴:“那麽昨天晚上在校園裏墜樓的男生,應該就是你的同班同學,不會不認識吧?”“是的…我認識他…”“落下什麽東西了?”

崔彥低下頭,趙鑫並沒有催他,而是伸手將牛奶又向他跟前推了推。

“是那個嗎?”她看著他背上背著的細長圓筒,上大學的時候她有一位學姐有這個東西,是用來裝畫紙的,能起到保護作用又便於攜帶。崔彥依舊沉默不語。

“你很有天分啊,誌願是美術專業嗎?”趙鑫繼續說道:“昨晚調查的時候我到過畫室,那張女孩子的素描是你畫的吧?雖然我對這方麵一竅不通,可是還是能看出你畫得很好,她是誰?”

崔彥抬起頭有些驚訝得看著她:“是…是我的朋友。”

“也是一個班的同學嗎?”趙鑫忍不住微笑了一下:“可是也不用這種時候回去拿畫啊,警方的工作明天應該就結束了,到時候你可以回去繼續畫啊。”“很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崔彥又低下頭去:“可是這張畫,是無論如何也完成不了了…”“咦?怎麽了?”

少年吸了一口氣,換了一種比較輕快的語氣:“雅美…是我的女朋友啦,本來我是想用她的肖像參加學校的美術比賽地,可是她最後還是離開我了,這種時候再用它去參加比賽,會被人笑話的吧!”“原來是這樣啊…”趙鑫不由得有些同情他了。就算隻是少年,可是他的感情應該是很認真地,和女友分手看來帶給他的打擊蠻大地…她將手橫過桌麵.拍拍他的肩膀:“把牛奶喝了吧!天已經黑了,我開車送你回去好了!”

崔彥想了一下。慢慢點了點頭。

“歡迎惠顧。”離開了的時候,路易斯將趙鑫的賬單退了回去,把他們送到了門口,崔彥先鑽進停在路邊的車裏,趙鑫回頭擺了擺手:“謝謝你地招待啊。有時間我會和安源一起來的!”

“現在去哪裏呢?”路易斯兩手抱在胸前,他的表情好像有點嚴肅。趙鑫愣了一下:“送…送那孩子回家啊,現在公車已經停了,看他沮喪的樣子,實在不放心他自己走啊。”“送到家就好了,不要再和他糾纏下去了。”撇下一句,路易斯一反常態的轉頭走回店裏去了。

趙鑫目送他的背影,搖搖頭,還真是奇怪的家夥。不過要是和往常一樣熱情,反而會讓她不知所措呢。心裏這樣想著,她也轉身鑽進車子裏去了。

“從這裏右轉。”

崔彥用手指了指前方。趙鑫依言調轉了方向盤。不過這條街看上去越來越眼熟…她心裏開始有了不好的預感,也許隻是巧合。沒什麽大不了的。隻要把他送到家…

車停在了路邊,崔彥走下車。隔著車窗向她點了點頭:“我到了,謝謝你送我過來。”

“等一下!”趙鑫匆忙解開安全帶,追下車去。麵前這棟小樓,昏黃地路燈下顯得又破又舊,殘缺的窗戶讓人懷疑裏麵是不是還有人居住,還有樓下打烊的中藥店,怎麽看也像是鄉下落敗地雜貨鋪…但是這些都不重要!她快步追上少年:“你肯定嗎?!就住在這裏?!”

崔彥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我地一個…朋友住在這裏,我是來找他地。”

趙鑫覺得自己現在臉上的一定很古怪:“你確定嗎?”“有什麽問題嗎?警官?”少年詫異地看著她。好像是被當頭一棒,趙鑫想起來了,上次在解決愛情花那一檔子事的時候,她曾經來過這裏,就在樓梯上見到了這個孩子!雖然是擦身而過,印象並不怎麽深,但是現在已經完全想起來了!

“小小年紀,怎麽不幹好事呢?!”一把抓起他的手,趙鑫扭頭就往車裏走:“跟我走!…”

“放開我!你這個人有什麽問題啊!”崔彥使勁揮開她的手,轉頭就向樓裏跑去!趙鑫無可奈何,隻好緊跟著追了上去!兩個人一前一後跑上那仄仄的樓梯!陳思思端起桌上的蛋糕,毫不理會一旁安源憤恨的目光,不客氣地咬了一大口。

宋河星還沒有完全從震驚中恢複過來,呆呆得看著她的一舉一動:“你的意思…是從鬼門掉下來,直接落到這個女人身體裏了?!”

“什麽叫做掉下來?我是被上使派下凡間來的,隻不過挑上這個身體,你以為我願意嗎?!”她口齒不清的反駁道:“如果不是你太沒用了,我還用得著這麽麻煩!”“你到底是來幹什麽的?!”宋河星皺起眉頭。

“魔物,鬼怪,降頭師。你不覺得人界已經亂成一鍋粥了嗎?”陳思思用紙巾擦了擦嘴邊蛋糕的殘渣,挑釁的看著他:“就連你這個凡人的肉身都可以闖入鬼門,天界的條規已經被打亂了,所以必須要重新整頓才好。”“那就把那些茅山道士好好收拾了,我看就足夠了!”安源在一旁插嘴道:“從一開始就是他們在添亂了!姐姐和大叔的上司就是被他們害死的!”

陳思思輕蔑的看了她一眼:“區區一個人的生命,你以為很重要嗎?”

“注意你的言詞。”宋河星傾身向前,凶惡的看著她。她攤了下手,笑笑:“你看,就算你曾經背叛過我,今天我還是好好的來找你說話了,所以現在的局勢是我們必須攜起手來,才能夠對付降頭師。”“為什麽要對付他?我沒有看出淳於呂的危害有多大。”宋河星冷冷得說道,這樣的話馬上讓安源開心起來。

陳思思冷笑了一聲:“你並不了解他啊。時代降頭師的純血統,一家數口卻在一夜之間慘遭滅門,他雖然幸存下來,卻被仇恨吞噬了作為人的靈魂,讓自己徹底變沉了魔物。你應該也知道吧?背負著詛咒的絲羅瓶。他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報仇,如果他的仇人出現,他會不惜一切代價完成複仇,到時候,什麽天條俗規,就算是毀滅整個人界都在所不惜吧?”

安源驚訝得看著宋河星,後者依舊麵無表情:“所以呢?”

“不巧的是,自從上次你到過惡靈穀,他的仇人已經回來了。”陳思思靠在沙發上,一臉悠閑:“接下來該掀起什麽樣的血雨腥風,恐怕也是在預料之內的吧?所以我有一個提議,不妨和他的仇人聯起手來,這叫做逐個擊破,會不會有點邪惡呢?”

宋河星一言不發,嚴厲的看著她。

陳思思彈了下手指:“對了,有一個客人忘了跟你介紹,他應該已經到了吧?”

話音沒落,房門突然自己打開了。

白衣少年站在門口,俊秀蒼白的臉上帶著一抹詭異的微笑。



第七部——畫中少女 第五章

蹲在門口的黑貓受到了驚嚇,飛快的溜進門裏去了。

崔彥一路飛奔衝上樓梯,他後麵的趙鑫氣急敗壞的喊著:“不要讓我抓到你!否則…”“我有沒有做什麽違法的事情!是你把我送到這裏來的啊!”“你這家夥……!”

虛掩的鐵門被一把推開!

淳於呂坐在桌子邊上,空氣裏彌漫著一種奇特的香味,不像是咖啡,也不像是牛奶,但是確實給人一種很好喝的感覺,有一種魅惑的味道在裏麵,桌子上的小爐子上煮著白瓷壺,降頭師手中的杯子裏盛著閃著寶石色的玫色液體。他連眼睛都沒有抬一下:“有什麽事呢?這麽晚到這裏來。”

“你在裝傻吧?”趙鑫將崔彥一把拉到身後:“你對這個孩子做了什麽?!”“你不要多事了!”崔彥漲紅臉大聲說道。

淳於呂輕輕揮了一下手,他們這才發現牆角的掃把竟然在自己清掃,隨著他的動作慢慢停下來,自己靠在了牆邊上:“如果不清楚說明,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啊,有那麽多的客人,我可不是賣電器的,還要負責售後服務。”“你…!”

“給您添麻煩了!對不起!”崔彥低下頭去。趙鑫不由為之氣結:“真是不分好壞的臭小子!你知道這家夥是什麽人嗎?!未成年人怎麽敢自己找到這裏來?!你能夠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嗎?!”“我沒有做違法的事情,警官就請離開這裏吧!畢竟是這位先生的房子,不怕被人說是強闖民宅嗎?!”

“你、你…!”

“強闖民宅的是你吧,小家夥.”降頭師冷冷得說道:“這個女人從很久以前就出入自由了。現在,要麽說你為什麽到這裏來。要麽就從門裏走出去。”

沒想到會得到這樣地回答,兩個人都愣了一下,趙鑫紅著臉拉開椅子坐到桌邊。崔彥也和她一起坐了下來:“我來…是因為上次…那個陰陽草…”“陰陽草?!”趙鑫轉頭瞪著他。

淳於呂點了點頭:“合和降,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用十年壽命跟我交換的孩子吧?”“十年壽命?!”趙鑫跳了起來:“你又在草菅人命嗎?!這是侵害未成年人權益。我可以控告你的!!”“但是他可以用什麽來支付我地服務呢?如果你想的話,現在就可以把我銬走。”他微微笑著,向她伸出手,蒼白地手腕上紅線係著的鈴鐺靜止無聲,趙鑫又漲紅了臉:“把、把話說完。我來決定!”

“先生您的法術,其實真的是很靈驗的!”少年地臉色越來越蒼白,臉色凝重:“但是…出了一個問題…您曾經告訴過我,如果將藥水給她喝下去,我們就永遠也不會分開了,是這樣的嗎?!”“是的。”淳於呂簡單的回答道。

“可是我們還是分開了!雖然她確實像先生說的那樣喜歡上了我,可是…最後還是分開了。”他說著,痛苦的低下頭去。趙鑫抱起胳膊:“那麽就是說,降頭術失敗了?!…”“降頭師的失敗。就代表著自己的滅亡。”淳於呂冷著臉,不緊不慢的說道:“這世界上沒有東西可以把你們分開,甚至是死亡…”

這樣地對話把本來含情脈脈的浪漫情節。弄得好像令人毛骨悚然起來,崔彥的臉色愈發蒼白。趙鑫皺起眉頭:“那你在煩惱什麽啊?!不要看這家夥好像是鬼一樣冷冰冰。沒血沒淚地,可是本領好像還不錯。從來不會誇海口什麽的,趕緊回家去吧,兩個人吵架本來就是正常地事情…”

“根本就不是什麽吵架那麽簡單地事情!”少年大聲說道:“我現在不想跟她在一起了!我要她離開!我再也不想見到她了!!”他的眼睛裏甚至泛著淚花,可憐巴巴地看著桌子對麵的男人:“您一定是知道的吧?!我們已經沒有辦法在一起了!…”

啪——!

趙鑫在他的後腦勺上打了一巴掌:“女孩子的心意是你這樣玩弄的嗎?!想在一起的時候不擇手段,不想在一起的時候又這麽低三下氣的!你把人都當成什麽了啊?!”

崔彥低著頭,一言不發。淳於呂放下手裏的杯子,玫色的液體在杯中晃悠:“回去吧,我幫不了你了。降頭術是絕對不可逆的法術,無論多麽高強的降頭師都不可能做到這一點,將已經輸出的法術收回?不要說你隻給了我十年壽命,就算是把整條命都給我,我也做不到。”遭到如此堅決地回絕,少年猛地站起身,埋頭向外麵衝去。

已經將事件歸結於孩子們的玩鬧了,趙鑫也就不緊張了,慢悠悠的站起身來:“那我也走了啊,下次不要再做未成年人的生意了,再說了,就算你拿走了他十年壽命,又怎麽派上用場呢?真是胡鬧…”

“剛才不是還誇我從來都不會誇海口,現在為什麽又這樣說呢?”

淳於呂站起身,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讓趙鑫有些心慌意亂:“你是什麽意思?!難道別人十年的壽命可以變成蛋糕,讓你早上吃早點嗎?!”“見識過那麽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想象力怎麽還是那麽貧乏啊?…”“你又想吵架嗎?”趙鑫虎視眈眈的看著他。

他歎了口氣,繞過桌子走到她麵前,一隻手突然伸出來輕輕環住她的腰。

“你要做什麽?!…”

“不用緊張,我隻是想為自己辯解。”淳於呂的呼吸就在她耳後,趙鑫渾身緊繃,生怕自己劇烈的心跳被他聽見,可是為什麽不一把推開他呢?事後她一直在苦思冥想這個問題…他另一隻手慢慢捂住她的眼睛,手心裏傳來冰涼的感覺,讓她覺得很舒服,聽到他輕柔的聲音說道嗎?降頭師之所以力量強大,是因為擁有可以駕馭鬼怪的力量,用什麽來喂養它們呢?那當然是人鮮活的生命啦…”

他的手慢慢放下,趙鑫睜開眼睛。

牆角裏放掃把的地方蹲著一個全身烏黑的小鬼,瞪著兩隻翻白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她。



第七部——畫中少女 第六章

“怎麽現在才回來?吃晚飯了嗎?!”

對媽媽的問話置若罔聞,崔彥衝進家一頭紮進自己房間裏,緊緊地關上房門。畫筒被遠遠扔在角落裏,他將房間裏所有的燈都打開,蜷縮在床邊瑟瑟發抖。

看來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他會變成什麽樣子呢?無法分開,就要一輩子受這樣的折磨嗎?還不如將他帶走,和她在一起…

害怕的落下淚來,他一點也不覺得羞恥,任何人遇到這種事情,不害怕是假的吧?可是他的生活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終於,有人代替他付出了生命作代價。

呆坐了很久,門外客廳裏的座鍾敲響了十二下,他動了動僵硬酸痛的身體,冷汗已經把身上的衣服打濕了。應該不會再發生什麽事情了吧?明天拜托媽媽給老師打電話,學校這段時間是不能再去,除此之外,他已經沒有什麽辦法保護自己了。

輕輕的打開門,客廳裏隻開著一盞昏黃的地燈,靜悄悄一片,爸媽看來已經休息了,他溜出門,躡手躡腳的走進洗手間,慘白的日光燈照著他同樣慘白的臉,他端詳著鏡子裏的自己,長歎了一口氣,如果知道會落到現在這種境地,還不如…

走進淋浴溫暖的水幕中,他覺得渾身的緊張感舒緩許多,閉上眼睛,眼前全是她的樣子——穿著校服在路上走,頭發紮起來在運動場上慢慢跑步,接過他送上的飲料,臉上露出了陽光一般燦爛的笑容,嘴唇邊的兩個小酒窩。甜蜜又可愛;還有每天放學地時候,把她送到小巷口,她總會偏頭向他揮揮手.微笑的說一聲:

崔彥啊,明天見!

“明天見……”他煩躁的將洗發水倒在頭上:“…明明就不應該再見啊。你這個笨蛋…”

不知道是泡沫刺激還是什麽,他地眼淚又流了下來,一下一下洗著頭發,如果把回憶從腦袋裏麵揪出來,是不是就沒有這麽痛苦了呢?……

突然。他停了一下,張開紅紅的眼睛看著自己滿是泡沫地手,指上纏著幾縷黑發,長長的,明顯就不是他的頭發,他條件反射的拉了拉自己的頭發,攤開手,上麵竟然多了更多長發!他慌張地想用水衝走這些頭發,卻感覺到背上癢癢的。狂亂的用手去抓,結果大把大把的頭發掉在了浴缸裏,像一條條黑色的小蛇一樣衝向下水道!

崔彥發出一聲驚恐的叫喊。他赤身裸體的得跑出浴缸,想要打開洗手間門跑到外麵去。卻發現門什麽時候被緊緊鎖住了。認他再怎麽推拉也紋絲不動!!他發瘋一樣的敲打著門板:“爸爸!!媽媽!!……”

腳下一滑,他跌倒在地板上。無數的長發從下水道,窗戶縫,鏡子後麵,甚至水龍頭裏生了出來!沒過多久就鋪滿了整個浴室!這些頭發好像有生命一般,輕輕地纏繞著他的手腳,無論他怎樣掙紮都沒辦法掙脫,甚至沒有辦法站起來!無意中抬起頭,他看到鏡子裏有一雙血紅眼睛正從那裏俯視著他……

崔母半夜起來上廁所的時候,發現自己地寶貝兒子正毫無知覺得倒在浴室裏。安源喝著熱可可,笑了一下:“A班的崔彥啊,不要說高二了,整個學校地人都聽說過他啊!”

趙鑫手裏地筆停了下:“是嗎?我也隻隨口問問你,原來是那麽了不起的人嗎?看起來挺不起眼啊。”“倒不是因為很了不起才街知巷聞,主要還是因為他地女朋友,肖雅美啊!”

這下可有意思了,趙鑫索性將做了一半的報告推到一邊去,認真地看著她:“跟我仔細說說吧。”

通靈少女固然是通靈少女,骨子裏還是有愛說八卦的少女特質,當下興致勃勃地湊近了些:“肖雅美啊,是我們學校的校花呢!雖然是在同一所學校裏從初中讀到高中,可是還沒有一個人能夠否認,她是最出色的一個女孩子!長得好,學習又好,性格開朗,運動神經發達,還是學生會會長呢!多少男生追求她啊,可是人家就是看不上眼…”

“崔彥呢?”

“他?我也是聽別人說的,雖然據說和雅美從小學開始就是同學,但是沒有人注意過他,各個方麵都很普通的一個人,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上個學期開始兩個人居然走到一塊去了!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啊!還從沒見過那麽不般配的一對…”

趙鑫困惑的搖搖頭:“像你這麽說,這樣出色的女朋友,不應該想要分手的啊…”

“分手?!”安源一口可可差點噴出來:“你說崔彥會想和雅美分手?!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啊!我聽人說那家夥從小學開始就暗戀雅美了,他那樣的人,怎麽可能會要分手呢?!”“可是,我明明…”“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以前不可能,現在就更加不可能了!”

安源斬釘截鐵的話讓她更困惑了:“為什麽?”

“還不知道嗎?是因為……”

辦公室的門被一把拉開,宋河星探頭進來,臉上露出了不耐煩的神情:“你怎麽又來了?不是跟你說了嗎?警察局不是小孩子的遊樂場!還有你,小鑫,為什麽還招待她飲料啊?!”

“我有幫姐姐搜集情報呢!”安源理直氣壯地說道:“飲料也不是白喝的,小氣鬼!”

“不管怎麽樣都給我回家去!身為學生不是要好好做作業的嗎?!”宋河星二話不說拉起她,將她的書包塞進她懷裏,拽著她就走出了辦公室:“不要一放學就往來跑,讓組長看到了又要找我們談話了!”“可是…”“如果有事情要問你,小鑫會直接去找你的!”

安源站在警局門口,一臉委屈的樣子。

宋河星歎了口氣,伸手揉了揉她的劉海:“回去吧,你的用意我明白。但是不用再擔心我了,我會好好處理所有事情的,明白了嗎聽到這樣的話,女孩又露出了笑容,難得乖巧的點了點頭,轉身輕快的跑掉了。

宋河星看著她的背影,苦笑了一下,轉過身去…

趙鑫抱著手臂站在他身後,一臉狐疑的樣子:“是我的錯覺嗎?你們好像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第七部——畫中少女 第七章

這種隨遇而安的性格是怎麽形成的,到現在對他來說都是一個謎。

巨大的黑色影子在都市璀璨的夜景之上奔馳,路人偶爾會聽見一聲呼嘯,都以為是大鳥從頭上飛過。

他越來越享受這種感覺了,好像身體根本沒有一點重量,隨著他的心願攀高爬低,水泥森林在他的腳下根本就不是障礙,隻要他想,甚至可以爬到電視塔上吹風!

這就是他本來的樣子嗎?

腦袋裏又浮現出今天趙鑫一臉狐疑的樣子,他煩悶的歎了口氣,一鬆手,巨大的身體從高樓頂上掉了下來,重重的摔在無人的天台上,一身黑色鱗片如銅頭鐵骨一樣,他毫發無傷的仰麵看著夜空。

怎麽對她解釋呢?那次將她從降頭術中解救出來,她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忘掉了,那些令她痛苦的記憶,他又怎麽能對她提起呢?…上次在惡靈穀,她目睹了他身體的異變,最後隻好解釋為降頭師的法術,但這樣牽強的理由又能瞞她多久?如果她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又見麵了,閣下的精神很好啊。

突然,他的腦袋裏響起了一個聲音,細細的,雖然溫和,卻絕對令人心生不快,他猛地翻起身,看到一個人站在天台邊上。

白衣少年微笑的臉像陶瓷做成的麵具,衣擺在風中飄動,長長的劉海幾乎遮住了他半張臉,宋河星發出一聲低吼,拉出了對戰的姿勢:“上次不是已經答複你了嗎?!我絕對不會跟你們聯手的!要是想找人聊天,那些道士很悠閑啊!”

我並沒有惡意,為什麽這麽排斥我呢?說起來,上次沒有我,你們已經被我母親殺掉了。

宋河星愣了一下,少年站在天台邊緣。腳下就是幾十層樓下的車水馬龍,他卻毫不在意。身體出奇地輕盈,像是可以漂浮在半空中:“對了,還忘記問你了。那個老太婆怎麽樣了?”

她的使命已經完成了,所以已經回到她該去的地方了。

宋河星沒來由地打了個冷戰:“就算是那樣,你也不會好心到專門救我們!不是說現在服侍的人是淳於呂地仇人嗎?!你到底扮演的是一個什麽樣的角色?!還有。你到底是人是鬼?!還是妖怪?!…”

我是人類,至少生下來的時候是。

少年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空洞地眼睛顏色很淡,被封了一切知覺的他卻似乎依舊很敏銳。不要輕視我,我也是有父母的。當然,那個母親絕對不是上次想要置你們於死地的那個,但至少她於我有恩。當我從家人身邊被偷走的時候,如果沒有她,我根本不可能站在這裏。

宋河星舒了口氣:“什麽嘛。原來不過是個小鬼頭…”

是嗎?如果是那樣就好了。

少年慢慢抬起手,誇大的衣袖從胳膊上退了下去,他驚訝得看到一種黑色的刺青遍布他的整個手臂。一直延伸到衣服裏!這些古怪的花紋糾結成一雙雙緊閉地眼睛,就算不是降頭師或者茅山道士。他也能夠感覺到那種異乎尋常的妖異之氣!

我是她的玩偶。她地助手,她必要時可以犧牲的寵物。

少年印在他腦海裏地聲音不帶一點感情。

餓了。她喂給我人肉吃,渴了,她讓我喝她那已經被玷汙地血液,漸漸的,我已經失去了作為人地身份,不是人,也不是鬼,甚至連妖也算不上…遊離太久了,我要在六界找回屬於自己的位置,這就是我現在最大的心願…

“你還真是坦率呢。”宋河星冷笑一聲:“勸你趕緊離開那個什麽怪異的仇人,也許還會好一點,繼續跟他們繞下去,你就會變成茅山道士的工具了。”

那對我來說一點也不重要。我隻想要力量,越來越強的力量,強到可以鏟除一切障礙!然後,那個人就可以……

他突然不說話了,靜靜地站在那裏。宋河星有些不耐煩起來:“還不明白我的意思嗎?不管我的前世是什麽,我都不想和你們淌這灘渾水!還是那句話,我可以不插手,不去幫助淳於呂,但是也不想和你們一起搞什麽置他於死地的陰謀!不要再來煩我了!”

說著,他縱身躍上身旁大廈光滑的玻璃牆,尖銳的手爪神奇的貼在上麵,像一隻巨大的蜥蜴一樣飛快的向上攀爬!雖然並不是完全沒有提防,但是當他感覺到身後那種非比尋常的邪氣和寒冷時,還是大吃一驚,連忙轉身躲避!呼嘯而過的氣流將玻璃牆凍住了一塊,當他落地的時候轟然炸開了!

“你瘋了嗎?!”大樓裏的警報響起,宋河星憤怒的吼道。

少年依舊是麵具一樣的笑容,抬起一隻手,手心裏眼睛形狀的刺青突然張開了!一隻血紅的眼睛緊緊盯著他!隨著這眼睛張開的一瞬間,宋河星感覺到他的身上猛然間爆發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強大力量,讓他有種窒息的感覺!但是這種時刻是絕對不能夠逃避的!

他咆哮著,攥緊拳頭向他迎麵衝了過去!!趙鑫從睡夢中驚醒,滿身大汗,卻忘記了惡夢的內容。

雖然還是半夜,但是她已經睡意全無,索性坐起身來。一居室的小房間就是她的安樂窩,雜物隨處堆放,一點也不像是女人的房間。她拖遝著拖鞋走到廚房倒了一杯水,腦子裏過電影一樣回放著這些日子以來經曆的各種怪異的事件。但是總有一段記憶是模糊的。

她覺得自己的腦子一定出了什麽問題,如果說一係列的事件回憶就像一個穿了珠子的項鏈,那一定有人從她的腦袋裏偷走了一條,所以她每當努力思考的時候就會變得越來越糊塗,最後不得不放棄。

是跟什麽有關的呢?

太陽穴有些抽痛,她放下水杯,決定無論如何要回到床上去努力睡著,明天還要上班呢…高中發生的墜樓案毫無頭緒,明天去法醫那裏看看吧,如果還需要……

桌子上的電話發瘋似得響了起來,她走過去接起來:“喂?……”

“快過來!又一個男學生出事了!他母親說孩子還有意識的時候,叫過你的名字!”




第七部——畫中少女 第八章

崔彥蜷縮在病房角落裏,每當護士想要靠近他的時候,都會發出瘋狂的咆哮聲。

隔著監護室的玻璃窗,趙鑫皺著眉頭看著裏麵與少年周旋的醫護人員。究竟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因為感情問題所以精神錯亂了嗎?可是剛才和男孩的母親交談,並沒有得到什麽有用的線索,隻有崔彥陷入錯亂之前對他媽媽說的話:找叫趙鑫的警官來…

真是添麻煩的孩子。

她轉身想離開買杯咖啡,卻看到玻璃窗的另一頭,一個男孩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那裏。

他穿著醫院的病號服,臉色蒼白,趙鑫認出來了,這就是前些天在學校發現墜樓少年屍體的孩子。她悄悄地走到他身邊:“是你的同學嗎?不介意的話,可不可以和我談一下呢?”熱騰騰的咖啡在紙杯裏冒著熱氣,趙鑫坐在醫院走廊的長凳上,偏頭看著身邊的少年:“陳浩是嗎?上次在學校見過你以後,我一直想跟你再談談,但是一直沒有時間,醫院方麵也說你的情緒不適合接受調查,但是不要緊張,我今天不是想要訊問你,隻不過上次你好像有什麽話要說,可以告訴我嗎?”

陳浩抬頭看看她,眼睛下麵是烏青的陰影:“說了你也不會相信,有什麽用呢?”

“不試試怎麽知道?也許我出人意料的開明呢。”趙鑫用輕鬆的語氣說道。少年沉默了一會:“趙警官…你是怎麽知道崔彥的呢?”“一個偶然的情況,我是在學校裏麵遇見他地。他現在的這種情況,你知道原委嗎?”“那個…也許他也看到了…”他舔了舔幹澀的嘴唇:“不知道他有沒有跟你提起過雅美地事情?”

“他的小女朋友嗎?我多少聽說過.”

“雅美出事以前,他們本來是學校裏最讓人羨慕地一對…”

“什麽意思?!”趙鑫心中一驚,打斷他:“什麽叫做出事以前?”

“肖雅美是我們學校的校花。從初中部開始就是最引人注目的女生了,學習又好,人又長得漂亮。家裏還很有錢,還是網球社的社長…可是她一點架子都沒有。對所有人都很好,我們學校很多男生都把她當做夢中情人…”陳浩的眉尖抽動,一副痛苦地樣子:“後來她和崔彥好上了,所有人都不敢相信,一直說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雖然我和崔彥是好朋友,那時候也因為嫉妒所以很久沒有跟他說話。可是後來,他們兩個出雙入對的樣子真的很幸福,所以大家也就原諒他們了…”

真是小孩子…趙鑫坐直了身子:“那雅美又出了什麽事呢?”

“雅美是網球社的社長,兩個月前,要到鄰城去參加校際比賽,住宿那天晚上和兩個同伴出去吃飯,想要給崔彥打電話,手機卻沒電了。就想過馬路去打公用電話,可是沒想到…一輛貨車…”

陳浩放在膝頭上的手緊緊攥成了拳頭,一顆眼淚滴在手背上:“可慘了…說屍體碎成了幾塊…崔彥受到了嚴重的打擊。一個月都把自己關在家裏,誰也不見。也不來學校上課。直到一個月前才見到他,整個人像孤魂野鬼一樣。每天在畫室裏給雅美畫像…可沒有想到…”

他停下來不說了,趙鑫抽了一張紙巾遞給他:“難怪…崔彥好象不太清楚了,我見到他的時候,還一個勁跟我說要和女朋友分手,看來真的是刺激太大了…”

陳浩猛地抬起頭,用一種可怕的眼神看著她:“他沒有瘋!雖然之前我們誰也不相信,可是他說得對,雅美回來了!”

“可是…你不是說…”

“不久前,崔彥突然對我們說,他又見到了雅美,然後就開始哭起來,我們都說他是走火入魔了,回家去休息休息,誰也不相信他地話。可是後來學校裏開始紛紛傳言,畫室晚上能聽見女生哭泣的聲音,三樓的女洗手間水管裏還會莫名其妙流出長頭發…這些事情都是圍繞著雅美,大家都在說,會不會她真地回來了…”

“所以晚上的時候,你們就去一探虛實嗎?”趙鑫隱隱好像猜到了什麽:“墜樓地男生呢?他和這些有什麽關係?”

陳浩用一種迷茫地眼神看著他:“趙文?有什麽關係?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真的看見了,破掉地窗戶邊上,肖雅美站在那裏…她的樣子很可怕…我看到了…”

“你怎麽在這裏啊?!”

一個護士從走廊一頭跑過來,用嗔怪的眼神看著趙鑫:“不好意思!這位病患情緒不穩,不能夠隨意走動的,我要把他送回病房去!”“那個…不好意思,我隻是…”

趙鑫站起身,看著陳浩被護士半拖半攙地往病房拉,他回過頭,口齒含糊的又說了一遍:“我真的看見了…”

她呆在原地,心裏一團亂麻。如果將雅美已死的事實和之前發生的所有事情聯係在一起,不難得到一個令她毛骨悚然的結論——如果因為降頭術的關係,兩個人永遠也不會分開,那麽現在和崔彥親密相連的女孩,其實是一個慘死的冤魂!…怪不得崔彥去找淳於呂要求收回法術的效力,可是為什麽又會有人命案牽扯進來?這其中的種種原委,似乎已經超出了感情的範疇……

正在煩惱中,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一個無法顯示的號碼,她一邊慌忙躲避醫護人員的目光,一邊接起電話小聲道:“我是趙鑫……”

“你已經知道了吧,那孩子被孤魂糾纏的事情。”

冷冰冰的語氣,絕對肯定的態度,趙鑫在心裏歎了口氣:“真的沒有辦法幫助他嗎?一輩子被死去的女友跟隨,著孩子會徹底崩潰的。”“恐怕不等他崩潰,就要到地下去陪伴她了吧。”

“什麽意思?!”趙鑫提高了聲音。

“夭折的女孩就好像是被情人拋棄的心情,突然死亡讓她心中充滿了怨恨,隻有他死了,作為亡魂和她在陰間相聚,那種怨恨才會平複吧。在這之前,她會不斷嚐試置他於死地,所以這件事情不要再插手了,否則你自己都會遇到危險的。”話說完,降頭師就沒有禮貌的掛斷了電話,留下趙鑫一個人呆呆得站在走廊上。

玻璃窗內,崔彥終於被注射了鎮定劑,躺在床上昏昏睡去了。



第七部——畫中少女 第九章

電梯停下來,門一打開,趙鑫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燒焦的味道,她探頭探腦的走到走廊裏,沒有看到濃煙滾滾或者水漬,看來不是誰家失火了。

走到宋河星住的單元門口,門虛掩著,她推了一下,屋裏突然響起悉悉索索的聲音。

“小宋?!誰在裏麵?!”

難道是入室行竊?!她一腳踹開門,抄起門邊立著的棒球棍就閃身進去了!撲麵而來的奇怪的味道讓她差點背過氣去,客廳裏一個矮小的人影站在那,她剛想采取行動,卻一下子愣住了。

不過是個十二三歲孩子的模樣,這個男孩穿著一件對他來說明顯有些寬大的長衣,灰色的頭發散在肩上,小臉長得很可愛,一雙又黑又大的眸子正帶些驚恐的看著她。

“你是誰?!”趙鑫連忙放下高舉過頭的棒子,緊張得問道。

男孩張了張口,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什麽,她覺得心裏好像有什麽東西被撥動了一下,但很快這種感覺又消失了:“宋河星在哪裏?!你和他是……”

“表哥…”男孩顯得有些艱難的說道:“…不知道他到哪裏去了…我很餓…”

原來是表兄弟啊!趙鑫不免有些生氣,雖然沒有聽他提過家人的事,可是這樣子把一個孩子留在家裏不管,那家夥還真是粗線條!她扔下棍子:“走,我帶你去吃東西!宋河星是我的同事,所以姐姐我也是警察噢!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律…”

男孩小聲說道。

趙鑫愣了一下:“還真是巧…我有個認識的人也叫這個名字…”伸手拉他,她這才發現男孩手臂和腿上都有一些深淺不一的傷口.雖然都不是很嚴重,但看上去還是挺讓人揪心的:“這是怎麽一回事?!不像是你自己摔傷地啊!到底是誰幹的?!你不要著急,我這就去聯係…”

她一轉身。律突然撲過來,緊緊地抱著她的後背!

這舉動來地突兀。可是趙鑫奇怪的是竟然沒有一點驚訝地感覺,好像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心跳得有點快,有種想哭的感覺…她輕輕抓著他的手:“不要害怕,不會有人再傷害你了。我們就等你表哥回來,你先跟我在一起…”說著,她一下把孩子背起來,他的身體輕地出奇:“先到我那裏去吧!先給你弄點東西吃!…”

她心想說不定是一個遭受家庭暴力的孩子,不然一個人生活的宋河星也不會將表弟接來一起住,既然讓她看見了,也不能不幫幫他,反正跟他聯係上了說一聲就好了…

趴在她背上的律緊緊環著她的脖子,閉上眼睛。露出一抹笑容來。“沒有聽說嗎?他們班的崔彥也進醫院了!”

“肖雅美的男朋友?說起來,他其實最可憐了…”

“反正這所學校真是讓人呆不下去了,先是雅美。後來又流傳那麽多恐怖的事情,接下來又是死人。光是醫院就進去兩個人了!下一次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呢!”

“你們說。會不會真的有什麽鬼魂作祟呢?我聽高年級地學長說,美術室裏真的會有女孩子哭的聲音呢…”

“有沒有鬼咱們可是不知道。但是如果是…”

放學路上閑談地女生突然一起沉默了,驚慌的看著從她們身邊走過去地少女。

安源背著書包,兩手插在校服兜裏,連看都沒有看她們一眼就從旁邊快步走了過去。真是些可笑地人!從小到大這樣的人見多了,對她特別地天賦,先是嘲笑,不相信,後來便成了恐懼,排斥…就好像上小學時和她關係最好的一個朋友——那時候她以為那會是她一生一世的朋友——一個早上她對他說:“跟你爸爸說不要再費勁找存折了,你過世的爺爺現在就在你背後,他說存折他埋在院子地下了。”

從那以後她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好朋友了。

無所謂!她現在已經擺脫了過去那種絕望到想死的心情,身邊也有了很多比她還要奇怪的朋友,她覺得自己已經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了!這一切還要歸功於那個人…

想到這裏,她不禁笑了一下,但是馬上又擔心起來,好多天了,怎麽一直沒有他的音訊呢?

“安源!這邊!”

傳來有人招呼的聲音,她連忙回頭,就看到路易斯站在蛋糕店門前的柵欄旁邊向她招手。

她發出了一聲慘叫!

“你的頭發!!這是怎麽回事?!剪掉了?!還染成這樣的顏色?!你、你、你會遭報應的!!…”

路易斯露出一絲苦笑,手扶在她的肩膀上:“先不要說這些,新的蛋糕出爐了,過來嚐一嚐吧。”

蛋糕店裏今天歇業,陽光從窗口射進來,照在天鵝絨包製的座椅上,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十八世紀。安源悶悶不樂的將書包甩在椅子上:“我要去告訴姐姐,可惜了你的頭發…”“我改變造型第一天就和她一起吃晚飯了。”路易斯將一盤蛋糕放在她麵前,咖啡色的奶油上麵撒著均勻的可可粉沫,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吃吧,怎麽了?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很長時間沒有見到大叔了。”安源舀了一勺放在嘴裏:“打電話給姐姐,姐姐也在找他呢。”

路易斯的眉尖動了一下,從口袋裏取出一樣東西,放在她麵前:“這個,是淳於呂托我給你的,不要問我是什麽東西,我也不知道,反正他說要隨身帶著,有好處的。”

這是個黑色的小布袋,袋口縫緊了,摸上去裏麵好像什麽也沒有。安源點了點頭,放在口袋裏麵。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得聊著天,很快蛋糕吃完了,安源背起書包,路易斯收拾盤子,她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想起什麽:“路易斯!”

“什麽事?”

“你真的對所有人都這麽好嗎?我覺得你好像從來沒有討厭過誰呢…”

夕陽的光線在路易斯俊美的臉上投下陰影,有一瞬間,安源突然覺得這個男人散發出一種令人顫抖的寒氣,但是下一秒,又好像隻是幻覺。他轉過頭,對她微笑了一下:

“那怎麽可能呢?”

暈暈乎乎的走出蛋糕店,她向回家的方向走去,口袋裏裝著降頭師的黑色布袋。在走過一條巷口以後,她突然停住腳步,渾身的毛孔都因為驚恐收緊了,神經繃得像上弦的箭一樣!

身後黑暗的巷口中,隱隱傳來野獸的喘息聲!



第七部——畫中少女 第十章

“這是我的睡衣,你穿有點大,不過現在這能這樣了。”

趙鑫將衣服放在律的手裏,帶他走到浴室門前:“我家比你表哥家還要小,住著不習慣也要將就一下,等我聯係到那小子就讓他接你回去啊。”

律抬頭看著她:“不可以和姐姐一直住在一起嗎?”

趙鑫看了他一會,猛地把他毛絨絨的頭抱在懷裏!“好可愛啊!!可愛死了!!姐姐也想和你一直住在一起啊!但是你也是要回自己家去的,所以沒辦法…”她鬆開手,將他推進浴室:“現在快去洗澡!洗幹淨了我給你做夜宵吃!快去吧!”

男孩關上門,趙鑫的笑容還蕩漾在臉上。她知道這樣不應該,可是一想到如果自己的弟弟還在身邊的話,應該也是這樣的光景吧?就算隻有短短的時間,她也想要留一點和弟弟相處的回憶,就算是別人的弟弟…

宋河星的電話一直打不通,她放下電話,窗外已經是華燈初上了。

雖然說要做夜宵給他吃,可是一日三餐都在外麵解決的她,最拿手的隻有荷包蛋而已…不管了!荷包蛋就荷包蛋!要做充滿心意的荷包蛋!

冰箱裏隻有三個雞蛋而已她正在琢磨煮鹹口味的還是甜口味的時候,突然聽到客廳裏發出一點細小的聲音。她抬起頭仔細聽了下,隻有浴室裏律洗澡的水聲啊,應該是聽錯了,想著就一把關上了冰箱門。……

一雙蒼白的腳立在冰箱和牆壁之間,腳踝以上漸漸變淡了.在這裏隻有一雙腳,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

趙鑫猛地向後倒退,狠狠撞在了廚房的工作台上!一隻瓷碗從上麵掉了下來。隨著一聲清脆地碎裂聲,蒼白的腳一下子消失不見了!短短兩秒時間。她卻已經看得一清二楚,不是幻覺,也不是眼花了,那裏剛才確實有什麽匪夷所思的東西。

她呆在原地很長時間,思考著應該怎麽辦。頭腦裏卻始終是一片空白。如果不是之前經曆過那麽多奇怪地事,她現在恐怕已經嚇得屁滾尿流了吧?……

電話鈴聲突然尖銳地響起了!趙鑫嚇得蹦了起來,連忙撲到客廳裏接起聽筒:“小宋嗎?!我一直給你電話……”

聽筒那一邊並不是宋河星的聲音,而是傳來一陣刺耳恐怖地聲音!就好像有人用指甲摳刮黑板的聲音,聽的她毛骨悚然!她一下掛了電話,那聲音卻好像還在屋子裏回蕩,久久餘音未了!

一定是哪裏出了什麽問題!

她第一個想法就是不要嚇到律!今天晚上一定不能讓他住在這裏,包括她在內,一定要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心裏想著。她一個箭步衝向臥室,想要收拾簡單的衣物…光滑地地板上突然好像生出了什麽東西,她隻覺得腳踝一痛。整個人猛地撲倒在地!

這一跤摔得不輕,她趴在地上半天緩不過勁來。偏頭想要爬起來……

五鬥櫥下麵。一個長發的女孩正趴在那裏,血紅色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她。她沒有手,也沒有腳,臉上傷痕累累,嘴角撕裂成了一個可怕的角度,用那隻沒有手掌的手腕一下下敲擊著地板。

“叩、叩……”如果不是門鈴正在這時響起的話,她可能就要當場暈倒了,正是這世俗的聲音讓她感到了一點安慰,馬上像瘋了一樣爬起身,衝向門口,可是手抓在門把上正要拉開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無數屢黑色的長發,將她地手腕緊緊纏繞起來!她發出糝人的尖叫聲,狂亂的用另一隻手撕扯那些詭異地頭發!

突然,耳邊響起了一陣鈴鐺的聲音。

身體被束縛地感覺漸漸消失了,她軟綿綿得倒了下去,靠在什麽東西上麵,耳邊傳來一陣低沉地吟唱聲,額頭上涼冰冰的,好像還有一種似曾相識地香味,淡淡的,和鈴聲一樣忽遠忽近……

“你們在幹什麽?!”

身穿睡衣睡褲的律出現在客廳裏,瞪大眼睛問道。

趙鑫好像大夢初醒一般,這才發現房門大敞著,自己光著腳站在門口…不,是倒在一個人的懷裏,緊緊靠在他的胸口上,抬起頭,淳於呂的臉近在咫尺,她一下子紅了臉,飛快的退開來:“怎麽會……?!”

一身黑衣黑褲的淳於呂冷冷得看了她一眼,徑直走進門來:“現在天氣不太好,要多注意身體。”

“姐姐,這個人是誰啊?”律好像受了驚嚇,有些戰戰兢兢的問道。

趙鑫連忙走到他身邊去,摟著他的肩膀:“是姐姐的朋友,你先等一下,我馬上給你做夜宵吃……”“夜宵是嗎?”不等律答話,淳於呂自己在餐桌前麵坐下來:“我也正好有點餓了,可以為我也做一份嗎?”

於是,冰箱裏的三個蛋統統變成了荷包蛋。

三個人坐在桌子前麵,沒有人說話,埋頭喝著蛋湯。趙鑫發現隻有自己一個人因為冷場而感到尷尬,其餘兩個人好像很自然的樣子,她忍不住用輕快的語氣說道:“你們兩個人還真是有緣呢,名字的讀音都是lv啊!哈哈……”

更加冷場了。趙鑫紅著臉喝了一口湯:“為什麽到我這裏來呢?淳於先生?還有,你是怎麽知道我住在哪裏的……”“這孩子是誰?”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淳於呂毫不客氣的直接問道。

律有點緊張的坐直了身子,趙鑫連忙說道:“是小宋的表弟,我一直聯係不到他,所以就先照顧他…”

“幫我倒杯水可以嗎?”淳於呂突然對她微微笑了一下。

已經對他無禮又古怪的行為習以為常了,趙鑫連忙站起身走到廚房裏去。

律目送她起身,突然聽到“咚”的一聲,低下頭,一根筷子貫穿了他放在桌麵上的手掌,卻連一滴血也沒有流。男孩麵無表情地將筷子拔了出來,手掌上的傷口瞬間複平了。

“果然是你。”淳於呂全身放鬆,眼神卻有些嚇人:“到底想做什麽,要到這普通的笨女人身邊?”



第七部——畫中少女 第十一章

“我不會對她怎麽樣的。”

律臉色平常,微笑的看著他:“得到這樣的身體,就是想要重新找回原本屬於我的東西,你又有什麽呢?降頭師,你又怎麽能體會我的心情?”

“我曾經擁有的一切都被你所服侍的那個人帶走了,他現在在哪裏?”語氣沉重了一些。

“果然還是這個問題。那麽你又為什麽到這裏來呢?關心這個女人?還是完全隻是為自己考慮?”

淳於呂的臉色陰沉下來:“和你沒有關係。”

“還是說,現在你認為,她就是你僅有的一切了?……”

趙鑫從廚房裏走出來,將一杯水放在降頭師麵前,兩個人之間的氣氛變得很詭異,她感覺到了:“出了什麽事?…”“我先回去了。”淳於呂突然站起身來:“有什麽不對勁的盡管來找我,很快我們就會再見的。”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的拂袖而去了。

大門關上,趙鑫還呆呆得站在原地,不明白他這又是為了什麽,她回頭看看律,正想說什麽,電話鈴突然又響了起來,她連忙走到茶幾旁,有點猶豫的接起聽筒:

“喂?……”

“姐姐!我是安源!!你快來啊!我在大叔家裏,他的樣子很奇怪啊!!”

安頓好律,趙鑫馬不停蹄的趕回了宋河星的住處。房門緊鎖,她敲了好長時間們才打開了,安源探頭出來,眼睛哭得像兩隻桃子。她來不及問她什麽,就急匆匆衝進去,卻被眼前看到的嚇了一跳.

倒臥在客廳地板上的怪物渾身烏黑。巨大地身體顫抖著,不時發出野獸一般的呻吟。上次在惡靈穀,她看到過這個樣子的宋河星,卻還是忍不住驚訝:“怎麽會這樣“我放學地路上發現他的!這是大叔,對不對?!這就是他!”安源拖著哭腔,跑到怪物身邊輕輕撫摸他:“這就是他本來地樣子嗎?鬼門鬱壘?!”

趙鑫更加驚訝了:“你怎麽會知道…?!”

“上次淳於先生解除姐姐身上的降頭術時。就是他……”安源突然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眼淚奪眶而出:“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了!先想想辦法救他吧!他這個樣子,要是死掉了該怎麽辦呢?!要是死掉了…”盡管心裏疑竇叢叢,趙鑫還是連忙過來,宋河星的身體像火炭一樣燙,她輕輕推推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你到底遇到什麽事了?…”

“我帶他回來的時候,他還有點意識,雖然路不遠。可是還是很多人注意到了,要是有人報警該怎麽辦才好?!”“不用擔心,看到有怪物在街上走這種事情。就算接到報警也不會有人來管地。”趙鑫擼起袖子,快速地說道:“幫我把他翻過來!要看看是不是哪裏受傷了!”

安源雖然一直在哭泣。但還是努力配合她的動作。兩個人將宋河星巨大的身體翻了過來。

布滿黑色鱗片的胸口上,有一處火燒的烙印。堅不可摧的護甲都被燒穿了,血紅的皮肉浮現出奇怪的造型——一隻眼睛。“這是什麽?”趙鑫驚訝得張大嘴巴,安源呆呆得看著,兩個人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麽辦好,又不能把他送到醫院去,再說送去了又能怎麽樣,誰能夠救治這樣的身體?!

安源靈機一動:“要不去找淳於先生……!正說著,房間地窗戶突然被一陣狂風統統吹開了!不鏽鋼的窗框在牆上劇烈的碰撞,發出巨大地響聲,兩人蹲在地板上睜不開眼睛,趙鑫聽到安源的驚叫聲,下意識伸手去抓她,卻看到宋河星剛剛躺著地地板上已經空無一物了!!

“真是麻煩……”

潘戎站在窗口,瘦小地身子將鬱壘的巨大身軀扛在肩上,那情景非常怪異,他地頭發不再是那種耀眼的亮藍色,而是變成了淡淡的藍色,臉色死人一樣蒼白:“竟然讓我做這種打雜的事情…你們聽清楚了,神荼大人要我把他帶回去,如果想要他回來,就要你……”

他手指著安源:“…要你親自去見他,至於什麽地方,自然會有人帶你去的。”

說完,他竟然從敞開的窗口一躍而出!趙鑫頂著狂風撲上前去,窗戶突然一下子關上了!就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房間裏寂靜一片。

安源呆呆得坐在地板上。

“到底什麽回事?!你們到底都對我隱瞞了什麽?!”趙鑫抓狂的看著她:“是不是和我遺失的那段記憶有關?!現在事情都到這一步了,你還想要隱瞞到什麽時候啊?!…”“所有的還不是因你而起!”安源抬頭對她大叫道:“淳於先生的仇人,就是很久以前對你的家族下咒的人!包括你父親在內死於意外的趙家人,都是降頭術的犧牲品!難道連淳於楠也忘了嗎?!那隻黑貓!大叔的愛人!淳於先生的妹妹!為了救你,他們去了鬼門,找到了當年委托下咒的女人,這才救了你一命!就是從那時候起,大叔前世是看守鬼門的鬱壘,就是從那時候起才被人知道了!他才被他的兄弟神荼盯上了啊!如果不是你….!!”

無數的圖像紛亂無章的擠進她的腦袋,各種各樣的,死人的臉孔,父親滿是鮮血的臉,鬼魂蒼白的容顏…她兩手抱住頭,一下子跪倒在地板上。

…是絲羅瓶嗎?….

……殺過人…十惡不赦……

看到她痛苦的樣子,安源才覺得自己的話有些過分了,她爬過去抱住她的肩膀:“對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要這樣子的!…我知道不是你的錯…”

宛如宛心一樣的疼痛讓她透不上氣來,腦袋裏好像有一道堤壩轟然崩塌了,開閘一樣的洪水衝擊著她的神經,複雜的感覺一股腦都湧在心裏,她需要好好整理一下,一定要好好整理……但是有一個影像是最最清晰的——降頭師悲傷的臉。

“洛……”她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來。

安源看著她,卻越來越鎮定起來,她覺得自己終於也要做點什麽了,不管是什麽,她都要大叔平平安安的回來。


第七部——畫中少女 第十二章

黑色的影子慢慢落在天台上,淳於呂走出樓門口,夜幕下那雙黑色的翅膀美得令人心驚。

他認識這個男人很久了,還記得第一次見麵,是在巴黎一個偏僻小巷的酒吧裏,他那時還是神學院的學生,在神聖的掩護下研修最古老的邪術;而他是一個富有的貴族,卻流連於那種下流的場所。

四目相對,他們就知道彼此都是異類。

“我認識一個女人,她的眼睛也是黑色的,卻不像你的這麽醜陋。”這是路易斯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劣質蜂蜜酒的浸泡中,他知道了他追尋幾世的愛情故事。一個沉淪在世俗情愛和輪回中的魔物,是他所不能理解的。本來便是天地所生,享受著無窮無盡的生命,卻要為了一個女人苦苦追尋,他覺得很可笑。他必須承認,當初和他的交往完全是出於功利心,因為憑借他的財富,他一個遠道而來的東方人才能夠順利進入上流社交圈,得到更多的情報和更好的偽裝,但是後來他漸漸發現,這家夥除了那個女人以外誰也不放在眼裏。

可是那個時候她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

後來他興奮得告訴他,他苦苦的追尋終於要到盡頭了——她答應在那天的晚宴之後與他私奔。

結果晚宴還沒有結束的時候,他親眼看到那女人從樓上的陽台上掉進了深深的護城河中。

那一次他真正見識到了魔物的可怕,整個一個古堡裏的所有人統統沒能幸免,鮮血和肉末四處橫飛,咆哮聲響徹整個地區,直到今日據說那個山區還在流傳著恐怖的傳說.當一個貴族家族一夜之間覆亡地時候。他也無法再繼續留在學院,連夜離開了巴黎。

後來收到他的信函,泛著淡淡紫丁香的味道。美麗地手寫花體,告訴他尋找愛人的旅程又要繼續了。

再後來。他跟隨著女人轉世線索來到了這座城市,他們又一次見麵了。

不是衣冠楚楚,呼風喚雨地貴族,也不是文質彬彬,英俊瀟灑的蛋糕店老板。他蹲在天台上,黑色的翅膀攏在背後,銀色的長發隨風飄動,長著尖利爪子的手不是那雙寫出漂亮花體字地手,而是一夜之間屠人滿門的手——這是他本來的樣子。

“找我什麽事?”

淳於呂走上前去,路易斯沒有看他,專注於樓頂以外的城市燈火:“我記得你問過我,那女人每一次轉世,我都要和她第一次見麵。可究竟最初那第一次是在什麽地方?我一直都沒有回答你,其實早就應該告訴你了…”“專門來就是為了說這件事嗎?不太像你的個性。”“當然還有別的事情,不過…”

他轉過頭來看著他:“我究竟在這世上活了多久。就連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了,但是就隻有這一件事情。我永遠也忘不掉。我是天地所生。是所有陰暗力量共同孕育的,可是當我擁有人形以後。我的身體裏卻多了一些東西,也可以說,我是一個邪惡的失敗品。所以我地創造者想要令我變得完美,就把那與眾不同,令他們厭惡的部分拿走了,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被邪惡之神所憎恨的光明化身…你明白嗎?本來要造出一個翻天攪地魔鬼,卻不小心衍生出了另外截然不同地東西,於是那東西便被賦予了最最悲慘的命運,她永遠也得不到她想要地東西——愛,每當靠近地時候,就回死於非命…”

“難道說…”淳於呂稍稍有點驚訝了:“你們原本就是一個人?!”

路易斯從咽喉深處發出了一陣低沉的笑聲:“除此之外,還有什麽能夠保證永遠不變地愛情?她原本就是屬於我的,隻要她回到我身邊,我們彼此才能夠完整…”“這樣的想法不覺得自私嗎?這樣做她就可以幸福了?”

“沒有想到從你嘴裏能聽到這樣的話啊。”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軀比降頭師高出一個頭還多,巨大的翅膀呼扇了幾下:“還記得那時候在巴黎,你可是一直奉勸我不要再沉溺兒女情長的啊!再說了,隻有我才能將她從無窮無盡的厄運裏解救出來,你想要做什麽?想阻止我嗎?”

“無意冒犯。”淳於呂皺起了眉頭,他身邊的氣場發生了悄然的改變:“但是你不要忘了,不管她轉世幾次,這一次,是我先遇見她的。”

路易斯威脅的湊近他:“你是什麽意思?”

“這一次,她多了一個選擇的機會,至少我不會傷害她,永遠也不會。”

魔物大笑了起來,那聲音像是“轟轟”雷聲,在城市的水泥森林裏回響:“哈哈哈哈,降頭師!你是我見過最有勇氣,也是最有本事的一個!我寧可失去一條翅膀,也不願與你為敵!但是這一次,為了這個女人,我會不惜和你一戰的!隻不過……”

他彎下身子,尖銳的爪子劃過淳於呂蒼白的臉龐:“還不到時候,所以,你可以再考慮一下。”

“早就該腐朽的身軀,布滿蛆蟲的靈魂…我們兩個,沒有一個配得上她。”

降頭師平靜的說了一句。

路易斯楞了一下,發出了一聲冷笑,突然轉身張開翅膀“呼”的一聲騰空而去!

他的身影在夜空中漸漸變成了一個小黑點,淳於呂的眼睛被映照著霓虹燈的夜空刺痛了,他低下頭,看著黑貓在一旁親昵的蹭著他的褲腳,他彎下腰將它抱了起來。

“不要為我擔心。”他語氣溫柔的說道:“等所有的事情都結束了,我就和你一起走,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呢?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僅僅因為多了一分牽掛,還是有什麽連想也不敢想的奢望?…為什麽要攪亂他的心呢?這也是魔物所擅長的技能嗎?……

天台的角落裏不知道什麽時候爬出了許許多多黑色的小蟲子,它們在水泥地上快速聚集,最後竟然拚出了一行字,淳於呂的臉色一凜,轉頭走進了樓門內。



第七部——畫中少女 第十三章

律推開一條門縫,房間裏的趙鑫還是臉衝下呆在床上。

她自從淩晨回來就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律關上門,悄悄的退了回來。不用多猜,他就知道出了什麽事,宋河星的死活已經跟他沒有關係了,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依靠主人賦予的力量奪取了鬱壘的力量…他張開手,掌心裏那隻眼睛瞪得大大地看著他。沒有關係,隻要能夠達到目的…

他閉上眼睛,嘴唇輕輕蠕動,另一隻手掌慢慢打開,刺青描繪的眼睛緩緩張開了,血紅血紅的衝著趙鑫的臥室門。……

除了發呆,她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做什麽。先是要衝到降頭師那裏去質問他,還是先想辦法救回宋河星?前者,她覺得自己好像沒有什麽資格去教訓他,後者,她又能想出什麽辦法來拯救他?……

危難的時候,好像總是依靠淳於呂的拯救。

她將頭埋在枕頭下麵,心亂如麻,那種被欺騙的感覺是從何而來的?可笑的自己,又在難過什麽……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到自己好像慢慢放鬆了,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腦海裏出現了奇怪的畫麵,慢慢清晰起來。

一個穿著校服的男孩站在教室裏。天色已經很晚了,周圍漆黑一片,隻有夜空的一點光亮從窗口透進來。他看上去有點緊張,說話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你在這裏的!對不對?!我聽崔彥說了,你晚上在浴室的鏡子上留下了話,讓他到這裏來找你,可是那個膽小鬼不會來的!雅美,我喜歡你!我一定要讓你知道!我比那小子喜歡你一萬倍!”

風吹動窗簾.白色的棉布輕輕晃動。

趙鑫看到那窗簾下地陰影慢慢變大,一個少女的頭頂漸漸冒了出來,一點點從陰影中生出來。最後出現在那男孩的背後,她地長發擋在臉前。頭輕輕的靠在那男孩地後背上。

男孩顯然嚇了一跳,但更多的還是驚喜莫名,渾身都顫抖了起來:“你明白了嗎?!你明白我的心意了嗎?!”

那就代替他……去死吧……

趙鑫根本沒有看清發生了什麽事情,就看到那男孩一聲沒出的跌破玻璃窗,一頭栽了下去!隨後樓下便發出了一聲沉重的聲響。她驚訝得看著這一切發生。那女孩平靜得站在窗口,低頭看著下麵地情景。

她的腿從膝蓋以下都是空無一物…救我……

少女突然轉向她,不是一張支離破碎的臉,而是她本來的樣子——清秀美麗的容顏,上麵掛著點點淚痕,黑色的發絲靠著她的臉龐,更顯得幾分楚楚可憐。隻不過她的脖子歪在肩膀上,舉動怪異,像是拴在繩子上的木偶。

趙鑫吃驚地看著她:“我能做什麽?……”

到那邊去。少女抬起一隻手。手挽扭曲著,指給她一扇遠處發著藍光的門。

去那裏,我的心掉在了那裏。幫我撿回來…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趙鑫腦袋裏一團漿糊,她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但又好像情有可原。在她地大腦下達指令以前,她就邁步向那扇門走過去了:“我幫你。可是不能再傷害誰了!崔彥很痛苦,失去你他真得很痛苦…”

背後傳來少女的啜泣聲。

…對不起…真地對不起……

還想回頭看看她,趙鑫卻發現藍色地門裏人影閃動,定睛一看,一身黑衣黑褲,像是天鵝湖裏邪惡的黑天鵝…不是淳於呂還能有誰?!他地表情不再是那樣冷冰冰的,竟然那樣溫和,甚至可以說是含情脈脈的看著她。不知道為什麽,她的眼淚差點掉下來了。

“你這個壞東西!給我把話統統說清楚!”

一邊對他叫嚷,她一邊飛快的跑進了藍色的門裏,大門砰然關閉了!安源魂不守舍的走出校門,發現有人已經在等她了。

如果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李承禎看上去就像一個專門給黑道打官司的痞子律師,一身西裝筆挺,卻留著長長的頭發,身姿昂揚,一手插在褲兜裏,一手已經為她打開了車門,臉上還是依舊掛著微笑:“聽說上次掌門又冒犯了,所以大人想向安小姐賠禮道歉。”

“黃鼠狼給雞拜年…上次不是說了嗎?要讓我去贖回大叔。”安源沒給他好臉,書包一卸就坐進車裏去了。李承禎一點不生氣,跟著坐進來,司機當下發動車子離開了學校門

“需要我做什麽才能帶大叔回去?現在告訴我不行嗎?為什麽弄得這麽神神秘秘的?”安源板著臉,偏頭看著車窗外掠過的城市。李承禎笑了笑:“我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現在茅山派有了一個最有力的助手,這件事情你一定不知道吧?”

安源回過頭來疑惑的看著他。

“有沒有聽說過淳於呂的仇人?就是那個讓他一夜之間家破人亡的人。為了這個人,原本不想走上降頭師之路的淳於呂才令自己變成了絲羅瓶,而且一直為了複仇存在著。就是這個人,現在變成了茅山道士的同盟軍了。”

“你說什麽?!”安源驚訝得看著他:“可是…那個人不也是降頭師……”

“這也正是大人的高明之處啊。”李承禎笑道:“降頭術對於我們來說,也是高深莫測的另外一種法術,用對手的敵人攻擊對手,讓他們兩敗俱傷,這不是很巧妙的戰術嗎?”“是卑鄙!!”“隨便小姐怎麽認為都好,但是我們的目的一定要達到。鏟除降頭師,澄清禦宇,這才是茅山派存在的意義。”

他的笑容裏帶著嚴肅,與平常一貫的溫和不太一樣。

安源看著他,歎了口氣:“你們真的是這樣認為的?什麽是邪惡?什麽又是正義?真的是用門派就可以劃分的嗎?那麽你們帶給別人的痛苦和困擾又算做什麽?”

“必要時的犧牲,隻有這些。”李承禎斬釘截鐵的說道。

車子漸漸駛離市區,進入了一處幽靜的高級別墅區,最後拐進一間寬敞的院子裏挺了下來。

麵前這棟頗具童話風格的三層洋樓就是他們的目的地。



第七部——畫中少女 第十四章

和降頭師的居所不一樣,洋樓裏的裝飾奢華至極,完全符合一個當紅豔星的品位,鎦金的落地花瓶,長毛地毯,隻不過空氣中彌漫的焚香的氣味有些不搭調。

安源在李承禎的帶領下走進這裏。一樓的客廳裏空無一人,他們走上樓梯,二樓過道裏,方鐸正守在房門口,他看到安源顯得有些局促,連忙低下頭:“師兄,大人已經等待很久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李承禎溫和的說道,方鐸連忙繞過他們跑下樓去了。

推開門,裏麵是一件光線很好的起居室,李承禎攤了下手,示意安源進去。

門在她背後關上了。

“真是稀客,沒想到你還真的有膽子自己過來呢。”

神荼——陳思思坐在靠窗的天鵝絨椅子上,穿這一件晨衣,一副剛睡醒的樣子,卷發嫵媚的擁著姣好的容顏,她將手裏的茶杯放在麵前的圓桌上,沒有招呼她坐下的意思。安源走近幾步:“大叔呢?!你把他藏到哪裏去了?!”

“他再怎麽說也是我的兄弟,我會把他怎麽樣呢?隻不過…”陳思思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相信李承禎也跟你說過吧,我們的同盟軍看淳於呂相當的不順眼,偏巧我這位兄弟又是個倔脾氣,說什麽也不願意幫助我們對付他,隻好被順手收拾了。跟你說啊,潘戎的這幫徒弟沒什麽大用處,可是那個人的仆人可是厲害得很。…”

“他到底怎麽樣了?!”安源粗魯的打斷了他。

“那個孩子,可能你也多少聽說過,從小的時候就被降頭師封住了所有知覺..以便開發他更大地潛力,現在有了他的主人幫助,他甚至可以吸取別人的知覺。彌補自己地缺失。雖然不知道是怎麽做到的,但是現在鬱壘地狀況就是這樣——他既不能說。也不能聽,就算你站在他麵前,他也什麽都不知道啊。”

安源瞪大了眼睛,驚恐的看著他:“你騙人……”陳思思笑了一下:“為什麽要騙你?我能得到什麽好處嗎?”“我怎麽知道?!可是你自己說的,隻要我來了就把大叔還給我!要是不騙人。就趕快帶他來見我!”雖然眼淚就在眼眶裏,安源還是氣勢洶洶的喊道。

“你不想他恢複原來的樣子嗎?”陳思思慢條斯理地說道:“鬱壘的身體,再也恢複不到你認識的宋河星,一輩子在沒有聲音和光明的環境裏生活,你真的想讓他一直這樣下去嗎?”

安源一時語塞。

“你當然不想。所以有件事情,必須我們聯手去做,這樣就可以有個圓滿的結局了,我可是從來不騙人的。”

她說著,將圓桌上的茶杯端起來。衝著她嫵媚的笑了下。黑色地小蟲子成群結隊的消失在了潮濕的巷道裏,淳於呂收住腳步。

這片荒廢地老城區就算是白天都罕有人跡,更不要說現在已經時近午夜。隻有野狗在空蕩蕩的小街上遊蕩,這裏據說已經被買下。要改建成高級住宅區了。

淳於呂兩手插在大衣口袋裏。毫不猶豫地走進路邊一座廢棄地小樓裏。從外麵看不出來,裏麵出乎意料的整潔。昏黃地燈泡在頭頂發光,空氣裏彌漫硫磺的味道,來源就是的中央那一盆紅彤彤的炭火。

“我來了,還不出來嗎?”他冷漠的說道,聲音裏卻帶著絲絲顫抖。

不尋常的寒氣從腳下絲絲滲出,呼吸在空氣裏凝結成白霧,異常的寂靜讓人忍不住懷疑自己的聽力出現了問題…不過這樣的錯覺不屬於淳於呂,他轉頭對著一處空蕩蕩的牆壁:“你在那裏,對不對?洛?不要再東躲西藏了,我是來和你做個了斷的。”

牆壁那頭傳來一陣蒼老幹巴的笑聲,如同金石相碰之聲,聽得人渾身不舒服:

“淳於,你長大了。還記得當年最後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還是一個隻會跟著我跑的毛頭小子。”

降頭師俊美的臉上閃過一抹明顯的厭惡:“是的,不該死的人都已經死了,唯獨留下你這個禍害…不,唯獨留下我們兩個人,不想跟我一起去地獄見見你的恩師,我的父親嗎?”

“想激我和你動手嗎?雖然一把年紀了,不過你還是個孩子啊。聽說上次和茅山道士動手以後,你躲到那個沒出息的狐妖那裏去了,他是不是還在遺憾自己沒有救那女人的命呢?”

又是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就算是千年道行的妖怪,也不過是把我不要的垃圾當作珍寶而已!而我呢?不但躲過了他的追殺,而且還陰差陽錯拜到了最優秀的降頭師門下!還記得你父親的話嗎?就算是繼承了優良血統的你,也比不上天賦異秉的我!他老人家算是淳於家唯一的聰明人了,隻可惜……”

“說夠了嗎?”隨著淳於呂的聲音,地中間的炭火盆突然炸開,火紅的碳塊灑滿降頭師腳下,他卻毫發未傷:“真是上了年紀啊,一向寡言的洛叔叔也變得這麽聒噪了,既然把我叫到這裏來,不準備讓我再看看你的樣子嗎?”

牆壁那邊沉默了一會:“出於對你父親的尊重,我並不想急於殺死你,隻是想讓你見一個人。”

旁邊的一扇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了,男孩從裏麵走了出來,亂蓬蓬的頭發,穿著白色的長袍,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他。淳於呂在這裏看到他一點也不吃驚:“律嗎?當他的仆人看來好處不少啊,你是怎麽解除了知覺的封印?是他做的?”

“大名鼎鼎的淳於呂看來也不過如此,看不出來嗎?”

律抬起胳膊,露出裸露的手臂,上麵黑色刺青描繪的眼睛令人心驚,淳於呂皺起了眉頭:“冥咒?!你怎麽敢……”“我也有我想要的東西,上次也告訴過你了。”“難道你不知道嗎?冥咒可以每次都讓你的力量最大發揮,但是當眼睛全部睜開的時候,你就會連一絲靈魂都不剩下,整個人從這個世上消失!”

律慘淡的笑了一下:“為了複仇甘願墮落為絲羅瓶的你,難道無法理解我的心情嗎?”

他往身後看了一眼,一個人從木門裏走了出來。


第七部——畫中少女 第十五章

一身素白的長裙,長發披散在肩上,這女子不是趙鑫還能是誰?!

淳於呂向前邁出一步:“你這個笨蛋!在這裏幹什麽?!”

趙鑫卻好像聽不到他說的話,一雙眼睛呆滯的看著前方,律拉著她的手,她就像一個會走動的洋娃娃一樣,毫無知覺的任人擺布。律笑著說道:“看到了沒有?我的姐姐終於回到我身邊來了,從現在開始,我們永遠也不會分開了。”“這就是洛給你的獎賞嗎?!”淳於呂皺起眉頭:“到底把她怎麽樣了?!她的靈魂呢?!…”“被關起來了。”律有些得意地說道:“她不會看到我現在的樣子,不會感到傷心,隻要一直跟著我……”

他沒有想到淳於呂竟然在一眨眼的功夫逼近他麵前,重重的給了他一拳!“我從沒有動手打過誰。”降頭師居高臨下,冷冷得看著倒在地上的少年:“但是因為你是她的弟弟,我決定對你手下留情,可是如果在繼續錯下去,就連她也救不了你了。”

“還真是驕傲呢。”

牆壁那邊又傳來幹澀的聲音:“可是現在你該怎麽辦呢?淳於?你應該知道,被放逐的靈魂,隻有放逐她的降頭師才能夠召回來,殺了這個孩子,這女人就永遠都是這副模樣了。”

“想要用她作為人質嗎?”淳於呂轉頭看著牆壁:“你想要我做什麽?”

“很簡單。放棄你那些所謂的仇恨,乖乖把讖書交給我,和我一起對付茅山道士,這樣的話,不要說這個城市。就連整個世界都可以是我們降頭師的遊樂場,想到這些,你不覺得很高興嗎?”

淳於呂冷笑了一下.卻沒有說什麽,扭頭大步走出去了。

律跳起身想要追上去。卻被那聲音阻止了:“給他一點考慮的時間吧。交出讖書對他來說並不是容易地事情,畢竟是他不惜親手殺了自己的父親才保護下來的東西。但是,不要小看淳於家地血統,他們是一群追逐力量的怪物,那種貪婪。也一定會在這孩子地體內覺醒的……”

趙鑫走上前,輕輕拉住律的手,他回頭看著她毫無生氣的眼睛。

“我沒有關係……這樣就好了。”“然後你就這樣回來了?!!”

路易斯從沒有像這樣失態過,他兩手重重的拍打在桌麵上,桌子另一頭地降頭師麵無表情:“她怎麽辦?!把她跟那些瘋子放在一起,你就這麽心安理得的回來了?!”

“那是她的弟弟。”淳於呂聲音低沉的說道:“他不會傷害她的。”

“不會傷害她?!那為什麽把她變成毫無意識的玩偶!?你不是很厲害的降頭師嗎?快想辦法救她啊!”

“她的靈魂在哪裏徘徊,就連我也不能確定,怎麽能夠將她帶回來?就算是把她的靈魂帶回來了,不是放逐她地人。根本就沒有可能將靈魂送回身體裏去。”淳於呂放在膝頭上的手緊緊成拳:“現在將她作為人質要挾我……”

路易斯安靜下來,兩手插在兜裏,冷冷得看著他:“以前。不管她遭遇多少不幸,我都能夠在她身邊照顧她。就算隻有短暫的美好時光。也不會落到現在這樣連輪回也無法繼續地境地。你隻能帶給她不幸!淳於,這就是你嗬護她的方式嗎?!…”

“重要地人身險陷阱。誰地心裏都不好受啊。”

隨著說話聲,一臉疲憊的安源出現在門口,還穿著校服背著書包,拖著腳步走進降頭師地房間,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東西扔在桌子上:“出來的時候覺得他們的態度有點奇怪,就看了一下,結果……”

正是之前淳於呂托路易斯帶給她的黑絲絨袋子,原本封死的口鄉被什麽力量粗野的撕開了,裏麵還是空空如也,但是淳於呂拿起來看了一眼後,眉頭皺緊了:“茅山道士?他們跟你說了什麽?”

安源猶豫了一下,頹廢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不知道從哪裏溜出來的黑貓竄上她的膝蓋,安慰一樣用腦袋摩挲她的衣領:“大叔被他們抓去了,我最後跟姐姐分開的時候,他變成鬱壘的樣子,據說所有的知覺都被人奪去,沒有力量,虛弱得很……他們說如果要他恢複原來的樣子,就要我幫他們做事。”

“你幫助他們?!”路易斯詫異的挑起眉頭:“你能幫他們做什麽?”

黑色的袋子在降頭師的手心裏突然燃起一團青白色的火焰,變成一堆灰燼,他抖了抖手便什麽都不剩了:“具體的我也不知道,相信就連安源你也不清楚,茅山的那些人一點也不笨,現在再加上神荼,他們的力量也不能夠小看。他們在你的身上下了符,如果不是路易斯事先將替身袋交給你,現在你就真的會變成他們的人了。”

“符?!”安源沒來由的有些後怕。

“你在他們那裏,有沒有吃什麽或者喝什麽東西?”

安源偏頭想了一下:“他們叫我去,又不讓我見大叔…我很生氣啊,就把桌子上的差點全都吃了……”

路易斯一副頭疼的樣子:“小姐,我讓你在店裏白吃白喝了那麽長時間,你怎麽還是…”“可是我很生氣啊!不如消耗一點他們的食物……!”

淳於呂點了點頭:“明白了。符就是放在食物裏麵,讓你吃下去,雖然不了解茅山道術,可是不過也就是攝人心魄的法術,讓你變成他們的傀儡,可是為什麽一定是你呢……”“也許是因為我和你們走得比較近。”安源瞪大眼睛看著他:“我在門口多少聽到一點,姐姐怎麽了?!她的靈魂怎麽了?!”

“被放逐到了不知名的地方。”路易斯冷冷得說道:“降頭師操縱人的靈魂,無非就是用肉體做引線放風箏而已。如果你沒有什麽好辦法,也隻有依照我的方法來了。沒有什麽話好說,我先告辭了。”

說完,他便輕輕點了一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安源一頭霧水:“什麽方法?!他說什麽方法可以救姐姐呢?!”

“讓風箏回到它應該去的地方,唯一的辦法就是剪斷引線。”淳於呂的臉色更加陰沉了:“要讓趙鑫的靈魂回到輪回的軌道上,唯一的辦法就是消滅她的肉體。他已經等過了十世輪回,不在乎再等一次……”

他的話令安源不寒而栗:“不管怎麽樣也不能讓姐姐死啊!這種辦法實在是……”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對了!差點忘記了!我來的路上遇到了一個人,她說無論如何也要見到先生你!”

她回頭看著門口,大聲說道:“你進來吧!”房門無聲的打開了。



第七部——畫中少女 第十六章

“很懂禮貌啊,如果剛才你自己貿然進來,現在已經是魂飛魄散了。”

淳於呂對這打開的房門冷冷說道。

一個和安源穿著相同衣裙的女孩站在門口,容貌清秀,長發披肩,顯得有些怯懦。安源向她招招手:“你進來吧,這位先生看上去有些嚇人,可是心地還不壞…”“我說過要你多管閑事嗎?”淳於呂的臉色有些慍怒:“你到這裏來做什麽?還從沒有孤魂野鬼敢踏進我的地方!”

女孩使勁搖搖頭:“請你不要誤會!雖然我已經知道了合和降的事情,可是我一點也不怪小彥!和他在一起我很快樂!隻不過,因為這個原因讓我殺了人……”

“我才覺得奇怪呢。”難得一見得是,淳於呂竟然有點鬧別扭了:“身中降頭術的你竟然可以自己恢複理智,你應該和崔彥一起死,一起到地獄去的啊。”“我知道……”女孩垂下頭,看著自己膝蓋以下的空空如也:“但是有個人叫醒了我…原本答應如果我幫助他,他就會讓我再見到崔彥一麵,好好跟他道別,可是一旦他的目的達到了,我就連接近也不可能……”

降頭師愣了一下:“你是什麽意思?”安源在一旁插話:“她跟我說那個人的樣子,好奇怪啊!半大不大的小孩子,頭發亂亂的,老是穿白色的衣服……”“律?!!他找你做什麽?!”

“你們不是要找一個女人的靈魂嗎?”女孩鼓起勇氣抬起頭來:“就是我把她騙走的!如果你們能夠達成我的心願,我就會告訴你們她在哪裏!!”

淳於呂突然起身,安源一把死死拉住他:“不要生氣!!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先生一向不是最冷靜地人嗎?!雅美已經很可憐了!隻要滿足她的願望,不是就可以把姐姐找回來嗎?!!”

“我不會食言的!”女孩有些絕望地看著渾身散發著恐怖氣息的降頭師:“隻要幫我實現最後地願望……”崔彥煩躁的將書推到一旁,仰麵躺在病床上看著頭頂冰冷的日光燈.
雖然身體已經沒有什麽大礙。可是父母擔心他的精神出了什麽問題,一直要求他住院接受檢查。隻有他自己明白那不是錯覺也不是精神紊亂,他真的看到了。從更衣室裏鏡子上留下地話,到浴室裏冒出來的無數頭發。那都是真實存在的——雅美回來找他了。

可是他還太年輕了,他不想死……但是也不想一直呆在這種地方!

病房門被輕輕敲了敲,他抬起頭,有人推門走了進來。

一身校服衣裙的女孩留著齊耳黑發,容貌說不上出眾但是也很清秀。她衝他微微笑了一下,走了過來。崔彥覺得她很眼熟,直到她準備開口自我介紹的時候才突然想起來,脫口說道:“怪物安源?!”

話出口就後悔了,他知道這女孩是學校裏鼎鼎大名的人物,據說她可以看到鬼,並且和它們交流,同學們紛紛傳說她還會詛咒人,雖然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但是有一群小鬼當跟班……

看到他害怕的樣子,安源寬大的笑了笑:“身體好些了嗎?”

“好、好多了!沒有想到你會來……”“如果不是受人所托,我才不會來呢。”她毫不客氣的說道。在床邊地椅子上坐下來,無意識的看看自己身邊。莞爾一笑。這一係列的動作令崔彥感到毛骨悚然:“你來找我,是為了什麽事呢?……”

“雅美和我在一起。她想說之前發生地事情並不是出於她的本意,想跟你好好地道別。”她直截了當得說道。

崔彥地表情一瞬間千變萬化,目光投瞄了一下病床旁的呼叫器:“雖然你這麽說,可是要我怎麽相信你…”“真是麻煩!不是叫了我怪物嗎?!這點小事為什麽還不相信呢?!”安源氣鼓鼓地樣子,側耳聆聽了一下:“她跟我說,就算是正式交往以後,你還是會每周都寫一封情書給她,就偷偷放在她的儲物箱裏,對不對?”

崔彥的臉蒼白了許多:“雖然是這樣……”

“她還說你們有一個夢想,就是畢業以後考到同一所大學裏麵,畢業以後結婚,買一所小小的房子,生兩個孩子,養一隻狗,永遠這樣子生活下去,老了以後兩個人還可以手拉手,坐在院子裏看星星,對不對?她說你想當一個服裝設計師,但是因為害怕別人說你娘娘腔,所以沒有跟其他人提起過,這樣子還真是孩子氣呢!”

他的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渾身顫抖,臉色有些發青了:“你到底想幹什麽?!我喜歡雅美!她的死我比任何人都要傷心!可是我真的不想死!不想像趙文那樣悲慘的死去!求求她放過我……!”

“你還真是很娘娘腔呢…”安源歎了口氣:“不過要不是那樣懦弱的性格,也不會想到去找降頭師的…她現在不想讓你死了,隻是想來跟你道別。就算不能和計劃裏的一樣結婚生孩子,一輩子永遠在一起,她也希望你能夠好好的活下去,以後遇見另外一個好女孩…”

崔彥已經泣不成聲了,一隻手慢慢伸向前,輕輕撫摸著他的頭發,當然,這隻有安源才能看到。

“雅美也沒有什麽其它的留戀了,現在她要走了,你沒有什麽話想跟她說嗎?”安源悲傷的看著他。

“我從來沒有後悔過……”他抽泣著,緊緊地抓著被子:“就算是她想要殺我的時候,我也從來都沒有後悔過…能和她在一起是我這輩子最美的回憶了!我真的舍不得她…真的舍不得……”“女孩子最好騙了,有時候隻要你說一句舍不得,就算是刀山火海也願意跟你去。但是雅美真的要走了。”

安源站起身,表情顯得有些落寂:“好好調養身子,盡快回學校去上課吧。”說完,便撇下痛哭失聲的崔彥走出了病房。醫院走廊上,穿著校服的少女站在她麵前,臉上帶著悲傷,也帶著一抹釋然的笑容:

“謝謝你為我做這麽多事。”

“舉手之勞,希望你能夠投個好胎,下輩子注意交通安全。”安源也對她笑了笑:“還有呢?現在可以告訴我姐姐的靈魂到底在什麽地方了嗎?”


第七部——畫中少女 第十七章

趙鑫不知道自己在什麽地方,也不知道已經呆了多久,她發現無法集中精神,有時候,就連自己是誰都快想不起來了。但是她一直明確的知道,她要找那個帶她進來的男人……

可是一團混沌中,她不知道他到哪裏去了,四周都是灰色的霧,她不知疲倦,一直向前跑著,跑著,但是卻還是見不到他的身影,心裏著急,想要抓到他把他痛扁一頓,氣得七竅生煙!可是漸漸感到疲倦了,厭倦了,隻想找到他,讓他帶她回原來的地方去…雖然沒有餓的感覺,但是她好像很久沒有吃過東西了。

她坐在原地,兩手拄著下巴,整個人好像要跟著一片混沌同化了,就這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突然,她好像聽到了什麽聲音!

長時間在這種無聲無息的世界裏她真的快要發瘋了,這從遠處傳來的聲音讓她的心一下子雀躍起來!那是一種清脆的聲音!叮鈴鈴的,好像小時候掛在窗戶上的銅風鈴!她連忙站起身,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跑了過去!“現在什麽情況?!”

安源緊張的看著桌子上的東西。

這是個盛滿水的銅盆,隨著降頭師的低吟,清澈地水漸漸混濁起來,這情景非常奇特,好像水裏有什麽東西在燃燒。彌漫著不透風的灰霧。淳於呂蒼白而修長的手劃過水麵,沒有接觸,水麵上自己蕩漾起微小地漣漪。他輕輕鬆了一口氣:“是這裏沒錯。現在隻有一個問題,不知道……”

“有什麽是我可以幫忙的嗎?!”安源急切地問道.

他輕輕地搖了搖頭:“趙鑫的弟弟。之所以會被銀夫人偷走,就是因為他天生擁有操縱鬼魂的靈力。現在我們的問題,不是能不能找到趙鑫的靈魂了,而是如何從律設下地迷陣中帶她出來。”“這有什麽難的?!你是降頭師啊!”“降頭師可以用咒語等外力手段迷惑鬼魂,但是沒有辦法操縱他們。律在這迷陣中布下了讓趙鑫無法掙脫的東西,就連我也不知道是什麽…不知道她能不能擺脫假象,跟隨我來呢…”

連一貫自信滿滿的他都這樣說,安源不禁也擔心起來:“事到如今,還有什麽更好的辦法呢?!”

“隻有這麽辦了。”淳於呂突然站起身,盆中的水漣漪越來越大,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來回搖晃一樣,他走回自己的房間,疑惑的安源跟了上去。卻看到他竟然在床上躺了下來,閉目養神起來!

“先生!現在不是睡覺地時候吧?!!”安源又急又氣,上前拉著他的衣袖:“你快到外麵去!要是姐姐……”

話沒說完。突然從淳於呂的身體裏冒出一股藍色地霧氣,衝著安源迎麵而來!她嚇得一屁股坐到在地上。眼看那團氣飛快的撲出屋去。一頭栽進了桌上地銅盆裏!!

剛才還動蕩不安地水麵一下子安靜下來,水麵波瀾不驚。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不知道又跑了多久,鈴鐺的聲音時有時無,趙鑫不死心地來回尋找,也不知道自己又到了什麽地方,反正周圍都是灰色的霧,不管跑多遠還是一樣的景色。她想停下來,可是總覺得有什麽在前麵等她,不能停,要一直往前,一直往前……

“你在這裏幹什麽?”

突然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她連忙回頭,霧色中越來越近的是一個男人的身影,一身黑衣黑褲,蒼白的膚色幾近透明,他的臉色冷峻,看著她的眼神卻非常的溫和,好像她是什麽易碎的東西,要小心嗬護。趙鑫連忙迎了上去,緊緊抓住他的手,發現那是像冰一樣的冷:“你跑到哪裏去了?!不是你帶我來的嗎?!為什麽又不見了?!我現在腦袋裏一片混亂,這是哪裏?!我們怎麽會……?!”

“我找你很久了。”他看著她,抬起手輕輕撫摸她的頭發:“不會再分開了,就在這裏,一直和我在一起,好嗎?”

雖然已經不太記得自己是什麽人,也不太記得他是誰,可是心裏一種東西一下子湧了上來,讓她的胸口又悶又熱,在腦袋恢複清楚之前,她使勁點了點頭:“我哪裏也不去了!我要和你在一起!”

他微笑了,雖然還是冷冰冰的笑容,可是卻還是讓她很開心。

“你這個白癡!”

竟然又有人說話的聲音!趙鑫連忙回頭,居然看到一個和自己身邊的男人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站在一旁,隻不過這個人臉上的神色一點不冷峻,而是一種很複雜的表情,像是憤怒,又像是…不好意思?她呆呆得看著他:“你是誰?”

“這句話應該問問你旁邊那個冒牌貨吧!”

他粗聲粗氣得吼道:“快到這裏來!你要是還想恢複以前的樣子,就到這裏來!”不要理會他。”趙鑫身邊的人冷冷說道:“他隻是想要迷惑你,想要你上當受騙,如果離開我身邊,你就會掉進地獄去的。”

聽到這樣的話,趙鑫連忙又往他身邊靠了靠。

“沒想到你的腦子還真是不夠用。”用可怕的口氣對她說話的人皺起眉頭,這表情竟然讓她有些羞愧起來:“如果你不相信我就跟他走好了,以後還有多少苦吃我都不知道!但是我告訴你,我一定會再找到你的!不管你走到哪裏去,我都一定會找到你的!……”

“魔鬼在這裏沒有力量,不要害怕,我們走吧。”拉著趙鑫的男人輕聲說道,她呆呆得點了點頭,兩個人一同轉身,剛走了幾步,她突然又回過頭來。

那人還站在原地,一動沒動,可是一陣鈴鐺的聲音從他的方向傳來,一點點,微弱卻悅耳的聲響,撥動她心裏一根弦,讓她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向他伸出了另一隻手!

男人飛身上前,一把拉住她!這是一隻溫暖的手掌,溫暖的感覺在一瞬間傳遍她的全身,腦袋裏揮之不去的迷霧一下子被驅散了!她看著他黑色的眼睛,幾乎是脫口而出的大叫道:“淳於呂!”你這個笨蛋……”

他將她緊緊抱在懷裏,一陣大風衝破迷霧,兩人的身影像畫在沙上的畫一樣,被風瞬間衝散了!



第七部——畫中少女 第十八章

趙鑫猛地張開眼睛!

強烈的光線讓她沒有辦法馬上適應,眼前白茫茫的一片,隻覺得頭暈目眩,習慣性的想抬起手來遮擋視線,手臂卻像灌了鉛一樣,抬也抬不起來。

“姐姐?…姐姐?…”

是安源的聲音!她聽出來了!好像已經有一百年那麽長的時間,她的腦袋終於清楚了!她想要開口回應她的呼喚,卻怎麽也發不出聲音,到底怎麽回事……眼前終於變暗了,漸漸顯現出人影,好像從水中慢慢浮出來一樣,她漸漸看到了安源的臉,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她,又高興又…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這丫頭又在玩什麽把戲呢。

“這是真的啊?!”安源大呼小叫起來:“快來看啊!!姐姐醒過來了!真的真的!你看看…一個男人湊上前來,正是淳於呂的臉,他帶著些探究的目光上下打量她,好像她根本不是個人,而是什麽不明物體一樣。她很生氣,雖然之前都是混混沌沌的,可是她還記得有些話沒有跟他說清楚,還有在那灰霧中,為什麽會有兩個他在……

突然又想起來另一個他那種含情脈脈的眼神,她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看著看著,淳於呂好像鬆了一口氣的樣子,轉頭看著安源:“靈魂送回來了,沒有問題。可是現在不能讓她一直這個樣子啊…”“是啊,這樣子不要說去警局上班了,就連下樓買東西都困難啊。”安源說的話更奇怪了。趙鑫發現在自己全身上下都不能動彈,就連轉動脖子都不能,她心裏一下子涼了半截。難道是遇到了什麽事故,結果她高位截癱了嗎?!……

“你看她嚇成那個樣子…”淳於呂好像從她的眼神裏讀出了她的心思,輕輕歎了口氣:“去拿麵鏡子過來.”“可是…”安源卻顯得有些猶豫:“現在再刺激她的話…”

“如果被這麽一點小事打倒。她就不是我認識地趙鑫了。”降頭師居然驕傲的這樣說道。很快鏡子就拿來了,很顯然淳於家裏不可能會有鏡子。是安源書包裏的手鏡,她拿著鏡子,小心翼翼地走到她麵前:“姐姐,我給你看一眼,你不要太驚訝。我們會好好向你解釋地!”

這丫頭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婆婆媽媽起來!快給我看啊!

心裏這樣叫道,趙鑫隻有拿眼睛拚命瞪她。

安源又回頭看了眼淳於呂,這才百般無奈的將鏡子舉到她麵前。

幹淨地鏡麵裏,趙鑫看到了自己的臉,讓她感到欣慰的是,並沒有毀容的跡象,可是再看身子……她突然從椅子上倒了下來,摔在地上發出了“咚”的一聲巨響!安源在一旁驚慌失措地喊道:“我就說吧!姐姐一定會驚訝得不得了!”

廢話!這種情況佛祖也會從天上掉下來了!

她的身子,她多年來勤於鍛煉的。雖然沒有多麽婀娜多姿,但是自己也非常喜歡的身體,竟然被一根圓木代替了!沒有手也沒有腳。她整個人就像是從木頭上長出來的一張臉,就算是從鏡子裏看到的自己的模樣。這副尊容也比妖怪好不到哪裏去。晚上還是會做惡夢的啊!

她在地上滾來滾去,已經是欲哭無淚了。

淳於呂蹲下身。一隻手就扶住了她圓木做成的身體,強迫她看著自己:“不要鬧脾氣了。你地靈魂被人打出體外,一直流離於迷陣當中,雖然我把你帶回來了,可是卻沒有辦法讓你回到自己的身體裏去,但是一直以孤魂野鬼的樣子留在世上,對你來說太危險了。這塊木頭,是我珍藏了很多年地,深山中沉睡千年的陰木,你現在隻有依附在上麵,才可以保證你地氣息不會散盡……”

這樣子還不如魂飛魄散了呢!

趙鑫惡狠狠地瞪著他,雖然很想大哭一場,但是現在她最想做的還是狠狠咬他一口!

安源在一旁拚命想把她立起來,可是降頭師完全不幫忙,她再努力也是白費:“姐姐…你就再忍耐一些日子,你地身體啊,先生一定會幫你找回來的!那些沒有禮貌的道士,也一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所以你一定要相信我們!…”

“我看這樣倒是挺好的。”淳於呂站起身,抱著雙臂居高臨下看著她:“沒有腳也沒有腿了,不會到處跑去闖禍,我還覺得鬆了一大口氣呢,你還是就這麽呆著吧,也算是我們家的一個裝飾品。”“先生!……”

“淳於還是一樣沒有禮貌啊。跟你說過很多次了,不可以對小姐這麽沒禮貌。”

突然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一直在降頭師腳邊徘徊的黑貓發出一聲愉快的叫聲,向門口出現的人撲了過去,來人輕輕地擁抱著它,一邊歉意的點點頭:“門開著,我忍不住就自己進來了……”

看到他,安源又驚又喜:“落英先生?!你怎麽來了?!”

落英還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茶色的頭發被風吹得有點亂,布衣長袍,手裏提著一個很大的布包:“上次的事情,你們急著下山,我也沒有好好答謝,所以就帶了一點山中的特產下來,想看看你們。”

“越來越像個老頭子了。”淳於呂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兩手將趙鑫抱了起來放在椅子上,安源則跑前跑後的端茶遞水。落英還不忘向趙鑫點點頭:“小姐你好啊,多日不見了。”

這種情況還不忘跟別人打招呼,恐怕也隻有千年的狐狸精才做得到吧。趙鑫一輩子就是無法對這個人生氣,當下翻了下白眼全當是回禮。

“真是好木頭。”落英連連稱讚道:“不愧是淳於呂,還有這麽好的收藏!”“既然來了就想個辦法吧。”淳於呂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下來,兩個人像看西洋景一樣端詳著躲無可躲的趙鑫:“雖然一時間找不回身體也沒有什麽大礙,可是讓她一直這樣也挺令人費神的,剛才就自己從椅子上掉下來了。又沒有什麽好辦法,給她做個身體呢?”

落英笑眯眯的,端起安源遞上來的茶,丹鳳眼在霧氣裏顯得更加朦朧了:“所謂關心則亂,淳於也有這麽六神無主的時候啊。不要著急,我既然來了,當然不會全無用處。”他拍了拍自己帶來的布包:“說來也巧了,想給你們帶點山貨,這東西正好趙小姐就能用上,現在是萬事俱備了,就給她再做一個身體吧!”



第七部——畫中少女 第十九章

“身體康複了嗎?趙警官?”

迎麵的同事和她打招呼,趙鑫連忙點頭,同事笑著撓撓後腦:“傷腦筋,你跟宋警官同時請假,我們手上的案子一下子堆積起來,真是忙得不可開交呢!請一定要保重身體啊!”

趙鑫連連點頭,逃難一樣的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裏,緊緊關上門。

看著空蕩蕩的兩張辦公桌,她覺得好像在做夢一樣。最近發生的事情讓她覺得透不上氣來,莫名其妙的見到宋河星被人抓走,一下子想起那麽多事情,就連靈魂都被趕出了身體,又莫名其妙附身到一塊木頭上…她轉過頭,看著玻璃倒影裏自己的臉,誰又能想到,趙鑫現在的身體也隻是一塊木頭,隻不過在前年狐妖的幫助下化為人形而已。

她歎了一口氣。真好,不會老也不會死的身體,現在這世上有兩個趙鑫在走了。

跌坐在椅子裏,她揉著根本就不會痛的腦袋,閉目養神。宋河星現在的情況讓她擔心,和降頭師之間微妙的聯係又讓她疑惑,安源小小年紀扛起的壓力又讓她傷心,這事情到什麽時候才有個頭呢…不過想起了從前的回憶,她驚訝自己心裏對於淳於呂的埋怨竟一點點變淡了,取而代之是一種另外的感情……

她還記得用落英先生帶來的奇怪草藥浸泡過的身體慢慢化為人形時,淳於呂站在門外對她說的話:

“不想對你隱瞞什麽,可是以前你問過我,有沒有做過殺人吸血的事情,我想告訴你。修煉絲羅瓶我之所以花了比別人多一倍的時間,就是因為我從來不吸人類的血,後來和王進相識.就是因為他那時候負責地轄區,經常發生耕牛失蹤的事情……”

說完他就走開了。不管怎樣,她竟然覺得他好像是在不好意思。

心裏有什麽重擔一下子放下來了。對這個男人那些複雜的感情裏,一股暖流漸漸用上她地心口,她突然發現自己對他有一種很深的依賴和信任,甚至超越了至交好友宋河星。她不願意承認。也不敢承認,但是卻還是不得承認——她對他地感情遠比自己想象的深厚。

就這樣吧!

她不想再去胡思亂想了,事情既然發展到現在這一步,就不要管太多,隻要走一步看一步,現在她拖著妖怪的身體,應該越來越能和那群奇怪的人打成一片了……

苦笑了一下,桌子上的通話器突然響了起來,傳來陳思組長氣急敗壞地聲音:“來上班了不和我報到。你是不是吃了豹子膽了?!馬上到我辦公室來!!……”

趙鑫笑了下。就這樣吧,明天的太陽還是要升起來的。安源今天是值日生,她拿著拖把去盥洗間的時候。在走廊上遇見了方鐸。

男孩看上去猶猶豫豫的,她停下腳步。現在是早自習的時間。走廊上隻有他們兩個人。“你有什麽話要跟我說?”安源問道。

“是大人他們要我來帶話…”方鐸緊張的推推眼鏡:“你在他們麵前用替身袋脫身的事情,他們已經知道了……”“怎麽了?很了不起嗎?如果你們沒有發現。我還不知道怎麽辦好呢!”安源對此嗤之以鼻:“用下三濫的手段對付我,你們茅山道士還真是光明正大呢!”

“那並不是我和師兄地意思!”方鐸提高了聲音,馬上又低下頭去:“掌門人從來都是急功近利,自從大人來了以後,他們做事……但是不管怎麽說,你難道真得不願意幫助我們嗎?”

安源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你聽我說,如果大叔願意幫助你們,是不是就不可能被弄成那個樣子?我了解他,如果為了救他,我昧著自己的良心和降頭師作對,大叔一定會看不起我地!就算現在他落在你們手裏,但是有一天,我一定會救他出來的!”

“你為什麽要這麽執迷不悟呢?!”方鐸有些著急起來:“雖然不應該對你說這些話,可是我聽到大人和師兄說話,他們懷疑你前世就是鬼門前地金雞!如果是這樣,你原本就應該幫助我們地啊!……”“又在胡說八道什麽啊!”安源吹胡子瞪眼睛,提起拖把橫在他麵前,嚇得方鐸後退了一步:“不要來糾纏我了!早知道你這麽討厭,溫泉旅館的時候就不救你了!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不是嗎?!降頭師和落英先生救了你,你還要反過來害他們嗎?!”

說完,她便抬頭挺胸地從他麵前走了過去,擦肩而過的時候還狠狠撞了他一下!

方鐸低著頭站在原地,兩手在袖口裏攥得緊緊地,用一種她聽不見的聲量低低的說道:“如果能像你那樣自由自在,如果可以和你一樣,我……”

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連忙回頭,卻看到一個穿著初中部製服的男生站在他身後,亂蓬蓬的頭發幾乎要遮住眉目,蒼白的臉上帶著一抹含義不明的微笑,他驚起一身冷汗:“你怎麽會……!”

“我可是依照你們大人的吩咐,特別到這裏來上學的。”律收回手,臉上雖然在笑,眼神卻像冰塊一樣:“聽說你從小就被茅山道士收養,最後被鍛煉成了一個通靈的人,那麽應該會感念他們的養育之恩吧?話要說在前麵,如果讓我誤會你有一點點動搖的意思……”

方鐸向後退了一步:“我不會背叛師父和師兄!”

“不要緊張啊。”律笑道:“我也是從小被從父母身邊帶走的人,所以對你有點同病相憐呢,所以我會對你好好的,隻不過現在有一個條件,在學校裏裝作不認識我的樣子,要是我的身份曝光了,恐怕我們之間的關係就會變得很僵吧。”

“我明白!”方鐸有點顫抖得說道:“可是你要對安源做什麽呢?!她是個好人,從來沒有要傷害誰的意思…”

“如果我要傷害她,剛才就已經做了。”

律轉向窗口,趴在窗框上向外看,不知道的人看到這一天真爛漫的舉動,真的會以為他隻不過是個普通的初中部男孩:“降頭師和茅山道士的戰爭,我一點興趣也沒有,隻不過,和你一樣,我有身不由己的理由而已,所以……千萬不要招惹我哦。”

外麵陽光燦爛,天氣晴好,方鐸卻有一種掉進冰窟裏的感覺。

戰爭從開始就是一場悲劇,又要用什麽樣的悲劇帶給它完結呢……

他真得不願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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