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頭下的金子

13)枕頭下的金子

夜色在地平線上收攏。起床後,我抓起電話:“先是忙得不成樣子,然後忙得不成樣子,總之,忙得沒詞形容!”

“沒詞形容忙成什麽樣子,總有詞說忙什麽吧?”電話那頭,媽媽的聲音,很大。

嗯,這個有詞,忙著玩了。

上個星期,我們吃飯睡覺都在老馬的大姐家。大姐和大姐夫是退休老師,兩人喜歡旅遊,郵輪或房車,跑了10多個夏天。但最近大姐夫出現了健康問題,停在前院的大房車,慢慢地落上了灰塵。

“如果你們明年去美國,我把房車借你們。”大姐說。老馬和我搖了搖頭,我們的計劃是開自己的小車,一路搭帳篷。

花瓣依然很多,夏日依然躺在綠色長椅上。上午我們打理大姐家的草地和山林,下午去鋪在卵石上的河或溪水中泡澡。在鄉下,大自然不再是一種存在,它是一種事物,可以觸摸、暢飲。

“我們那裏的汙水排放溝,上麵有蓋。”上月回國,老馬指著路邊一條河說,這句認真話,讓我朋友吃了一驚。

“這是一條河,西郊河!”朋友介紹道。

“氣味很不好。”老馬搖搖頭。

“你看旁邊的樓房,它們的房價……”朋友繼續介紹。

“明白,因為氣味不好,所以房價會便宜很多。”老馬理解地點點頭。

昨晚離開大姐家的,Paul下午約我們去釣魚,換了幾個地兒,隻有一條蟲子咬到魚。無聊中,我低頭玩水,發現水底有些黃亮的東西。

“黃鐵石,這裏以前來過淘金客,以為它們是金子。” 提著褲子,老馬鑽出亂草叢。

“拉屎了?”我問。

“嗯。”老馬伸出快樂的大舌頭。

“去洗洗手。”我說。

“為什麽洗手?我有紙,我又沒有用手擦屁股……”老馬看了我一眼,驚恐地叫起來:“天啦,難道你是用手擦屁股?”

鄉下的日子,是我枕頭下的金子。

14)舌尖的雨水

晴朗的午後,我們進了一家電影院。隨著燈光的熄滅,銀幕現出三個中文字,冼星海。這周,城裏在舉辦國際電影節。

這部電影是講述冼星海的年少故事,有個場景,小女孩請小冼星海吃燒烤('燒烤’兩字是我瞎寫的,我沒認出是什麽),小冼星海不肯吃,於是小女孩一個勁兒地說:“吃吧、吃吧!“

“吃吧“兩字,老馬聽懂了,高興不說,還高興得笑出聲。再後來,小女孩想摸冼星海的辮子,冼星海推開小女孩的手:“男人的辮子不能隨便摸!”

這話,不隻老馬,很多人都笑出聲,電影是國語配英文字幕。

燈光再亮時,全場觀眾起立並集體鼓掌。老馬承認他看哭了,有些心底的東西被觸動,童年、父母、愛。

“結尾時,我也哭了。”我說。在回國的船上,當少年冼星海伸手敲出一些幼苗般的音符時,人群顯得失望。但隨著冼星海十指的哭泣和呐喊,記憶的水罐,碎裂了:母親的艱辛,外公的慈祥,生命的顛簸,希望的表達和複活……先前散去的人群,慢慢地轉過身體。

“沒想到你會哭。“我看著老馬。

“我也有柔軟的地方。“咯咯笑著,老馬指指自己的褲襠。

“你是什麽時候哭的?”

“唉,電影才放一半,我左邊那家夥就開始哭了,再後來,周圍的人都在哭。唉,這事跟鼓掌一樣,大家都鼓掌,你也得跟著鼓掌,所以大家開始哭的時候,我也跟著哭了。”

天空,垂下夜晚的紗線。幼苗般,我的記憶,有了舌尖的雨水,有了落在肩頭的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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