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場夜雨,春染樹梢,後院的玫瑰吐綠芽了!以前,我是煩花花草草的,小時候我爸爸種得太多,陽台窗台全被花盆占滿,一刮風下雨,全家人都得跳起來,七手八腳幫他把花盆搬進屋。和老馬結婚那天,他二姐的禮物是一盆花,老馬以前也沒養過花草,所以我倆每天緊張而耐心地澆水,一月後,花終於被我倆給澆死了。
2019年完成車庫的建造後,不想麻煩老馬,我用廢棄的水泥墩,吭哧吭哧地在前院後院圍出三個小花壇,但老馬嫌棄,開車拉回幾根木頭,三個花壇都換成木頭的。後院那個小花壇,日照充足,我種下了香味野玫瑰,選擇它的原因,一是我爸爸種過很多香味花草(能記起的有米蘭、茉莉、蘭草、梔子花),二是以前住蒙城時,每次經過路邊盛放的野玫瑰花叢,老馬總會摘下一朵給我,我先聞聞,然後將花瓣捊下塞入內衣,再仰臉而笑:“我有滿心房的花香!”
和媽媽一樣,爸爸也是夜裏一個人走的,不同的是,生命之燭是他選擇熄滅的:他那時入院已兩年,身體沒什麽疼痛,但極度虛弱,每天床頭掛著營養液和血蛋白的吊瓶。“這是坐牢,我失去了自由。”爸爸告訴二哥,“但我不會自殺,我不能讓你們內疚和承受別人指責。”
那年四月底,爸爸的情況似乎開始好轉,他告訴我們,六月他會出院。五月的最後一天,在媽媽離開病房回家洗澡時,一張雪白的床單蓋住了爸爸……爸爸是突然陷入昏迷並迅速停止心跳的。“謝謝您為我做的一切,我就要出院了,不會再麻煩您了。”這是爸爸昏迷前說的,人生的最後一句給了他的護理員。
“我對爸爸是有遺憾的。”前幾年我對媽媽說,那時我以為我一生能遭遇的,最多隻是遺憾,那時我不知道,對於父母,我們餘生都有內疚和自責。
往事,如緩慢的夢境
彼此的經過
如山川、島嶼
當時光落下
清晨與黃昏的影子
我將開成
與你同株的花
枝頭共眺
清白地
芳香互遞
2024年4月29日。當玫瑰吐芽、當玫瑰開花,我總會想起那些年滿心房的花香,會想起,想起很久以前,慢慢把我養大的爸爸和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