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電視劇裏天天吃飯。幾個女主人公也是圍著飯桌轉,阿寶更是在飯桌上跟女人周旋。然而原著裏雖然提及吃吃喝喝,但畢竟一半時些60年代,吃的東西貧瘠的很。
不過裏麵幾個細節倒是有意思。比如些上海幾個太太湊在一起聊天:“古太說,這文章,我記得讀過,上海男人一早起來,不是倒痰盂,就是洗老婆內褲,買回一條帶魚。”
大家看到沒?早晨出去買菜,隻買回一條帶魚!上海的帶魚是近海一帶的魚,個頭不是很大的。一條也就是四五段。再加上帶魚本身就是薄薄的,這在北方是斷然不夠一家人吃的。鹹帶魚,從幾毛幾分到了十塊錢三斤,從來都是按斤稱。
然而做魚還有特別的配料,文中提到 “陸太說,我不理解的,上海的蔥薑攤,一分錢三根小蔥,在我老家,大蔥都成捆賣,我到了上海同學家,見案板上三根小蔥,隨手給吃了,結果阿姨做魚找不到蔥,發了一通的火。我才知道,上海人買蔥,隻為做魚,平時根本不吃蔥。” 這個我就沒太明白,明明蔥油麵,蔥燒大排 都是要蔥的,怎麽會隻為了吃魚,而平時不備著呢?
同一張桌子上 “林太說,我自小在眷村,河北人東北人江蘇人住一起,上海人最看不慣的,是廣東人魚翅撈飯,上好的材料,為什麽每人一大缽,吃得稀裏呼嚕。” 原來廣東人成了大食量的代表
然後還有一段特別有意思,可能也是阿寶的美麗記憶的一瞬間。阿寶年輕時在紡織廠做工,老阿姨們喜歡他。期間有個喪偶的老工人,叫黃毛。別人給他介紹了好幾個對象了。其中有一個梅林罐頭廠的女工“圓麵孔的小阿桂,最近經常來往。見麵地點,就是工棚內外。小阿桂廠休,經常過來做客,有一趟,小阿桂帶來“糖水蜜桃”,一次帶來一飯盒子“午餐肉”,一搪瓷缸“茄汁黃豆”,這叫“散裝罐頭”,是罐頭廠的內部供應,賣相不好,味道一樣。黃毛坐下來就吃,5室阿姨夾了一大塊午餐肉,走到4號衝床,直接塞進阿寶嘴巴。但小阿桂來了幾次,忽然見不到了。有天5室阿姨說,黃毛確實喜歡小阿桂,隻是,罐頭廠吃得太好了,小阿桂做了新娘子,回家習慣隻吃素菜,黃毛想想,兩個人生活,吃飯方麵,就不大有意思,因此不談了。”
你就說,這鰥夫怎麽這麽嚼性兒?有罐頭廠免費的午餐肉吃,你管你老婆吃不吃素幹嘛?
幾個電視劇中女主們開的飯店賣的貨色跟小說也不是同一味。
小說裏麵“夜東京”生意清淡,經常一兩桌生意,雨天基本是白板。葛老師日日來坐,麵對一隻小圓台,端端正正看報,吃咖啡,品茶。用餐簡單,一盅黃酒,一客咖喱牛利或三絲蓋澆飯。滬生到“夜東京”,一般是吃便飯。打工小妹端來三菜一湯,也就坐了下來,與滬生,玲子一同吃。如果是弄堂小阿嫂進門,必帶來新鮮名堂,橄欖菜,牛蒡,芝麻菜,海裙菜,味噌,或者蝸牛,菱肉,寒暄幾句,轉進廚房炒了,大家品嚐。但這個是例外,因為是食客自己帶來的。
至於被觀眾們一再演繹詮釋的“排骨是排骨,年糕是年糕”,那應該全是電視劇製作組的心思。不知道是不是王導吃維也納豬扒照進了繁花。小說裏出現的是這樣的,阿寶請雪芝吃飯。旁邊一個男人眼裏的他們是 “男人咪一口酒,看了阿寶附近一盤肉絲炒年糕,再瞄一瞄眼前炒腰花。雪芝低聲說,嚇我一跳,討厭,我是講講呀。阿寶不響。這頓飯,每人隻要了一瓶橘子水,飯菜吃得幹淨。” 另一個主角,阿毛吃年糕也是肉絲炒的。書快結尾的章節裏,“小毛吃了半瓶黃酒,吃一點水筍,黃芽菜肉絲年糕,腳底發熱,胃裏仍舊不舒服。”
牛得不得了的寶總和李李,吃一頓是這樣。“小時後,阿寶走進雲南路一家熱氣羊肉店,叫了兩斤加飯酒,一盆羊肉,一客羊肝,其他是蛋餃,菠菜等等。李李進來了,麵色蒼白,嘴唇幹燥。阿寶一指菜單說,渾身發冷,現在可以補一補,來一盆羊腰子。” 不知道上海飯店裏的“一盆”是多大的盆,能裝多少隻羊腰子!
全文中,絕不見霸王別姬船王炒飯大王蛇,等等。最大的排場是梅瑞媽帶回來的小開。在至真園開席。
當夜菜單(本埠吃客沈爺擬定):
八冷盆:上海清色拉,四鮮烤麩,鹹雞,馬蘭頭腐皮卷,鎮江肴肉,舟山泥螺,老醋蜇頭,蜜汁叉燒。
十熱菜:至真園一品清蒸刀魚,明前龍井蝦仁,田螺塞肉,草頭圈子,塘鱧魚燉蛋,金牌紅燒肉,油燜筍,蠔油牛肉,香菇菜心,冰糖菜花甲魚。
湯:春筍醃篤鮮。
兩點心:老板娘秘製春卷,蘇北老母雞湯薺菜小餛飩。
甜品:水果羹。
開三桌,一共三十四個人的量。不知吃不吃的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