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家庭遊走世界,從北歐到中東到南亞。這個步伐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作為所謂的“拖後腿配偶”trailing spouse的我,我是想卷卷不贏想躺躺不平。
中國,北歐,中東,南亞,每一個生活過的地方都給我們留下了很多痕跡。口味可能就是最頑固的一種。就像我的中國胃,唯有中餐慰寂寞!老公是北歐人,那種堅硬的性格要用堅硬的食物作為滋養。像鞋底子一樣的Ruisleipa, 又酸又硬的黑麥nakkileipa,就連肉餡都是在鍋裏幹燒硬的像是沙礫的。至於孩子嘛,他在這幾個地方都呆過,而且是從小就隔三差五的走一遍。所以他的食譜簡單又複雜:他喜歡簡餐快餐,但是各種文化的餐飲裏都有最愛的。作為主婦的我,需要略過很多自己喜歡而別人不感興趣的食物,找出些大家的共同喜好來準備。日子久了,也出來了幾款我家何論出處的”家常菜“。
1. 紅燒卡累利阿烤肉 karjalanpaisti
傳統的卡累利阿烤肉是一道真正的芬蘭傳統菜肴。 豬肉和牛肉塊差不多半對半摻在一起,加香葉胡椒鹽,放在鐵鍋裏加少許水,蓋上錫紙烤爐裏慢慢燉。除了傳統的肉塊之外,還適合與許多其他根類蔬菜搭配。 這要是放在中國,那就是紅燒肉或者牛肉燉土豆啊!我最喜歡那種廚房裏小火慢燉著肉或者骨頭湯,我坐在客廳敲敲字的感覺了!大家都喜歡吃肉,卻各自執著於家鄉的做法。
但是人就這麽怪!我不喜歡吃烤出來傳統的卡累利阿烤肉,老公不喜歡吃鍋裏燒出來的紅燒肉。如何折衷呢?有一次我燉了一鍋肉,沒燉爛就要出門,草草關火。回來的時候就把那些肉放到玻璃烤盤裏,蓋上錫紙烤熱。半個小時過去,老公下班回家。他驚喜的發現了烤箱裏的 karjalanpaisti 幾乎是跳著找來刀叉開吃,還不斷招呼孩子吃。原來就是這麽簡單!他看到是烤箱裏的,就以為那是他的家鄉菜了,他朝思暮想的karjalanpaisti!
那好吧,這就是我們家的特色菜了:鹵料包紅燒牛肉/豬肉半程,然後各自分開,加料再等大火收汁兒一鍋,無料包烤箱裏慢慢烤熟一鍋。
2. 芬蘭的咖喱雞
我到芬蘭留學食堂裏兩道菜是我喜歡的,奶油三文魚和咖喱雞。後來我的印度同學告訴我,咖喱雞是他們那裏的菜!但是, 這裏有一個但是,他們不喜歡吃食堂裏的味道。芬蘭的咖喱是黃色的,味道綿軟,裏麵應該摻了很多奶製品,所以整個醬汁是油乎乎很順滑的。我的印度同學尤其不喜歡那個感覺。他們節假日時聚餐也邀請過我,他們用在芬蘭有限的食材熬製咖喱醬,這份同學間的情誼我很珍惜。
我們搬家到了中東,迪拜號稱有和孟買同樣高質量的印度餐,是海外第一大印度美食基地。這裏的咖喱也分南北各派,印度餐館山頭林立,其流派可以細分到城市。我們沒少在各個餐館裏流轉。總結下來,我發現我家人不能吃辣。印度人說 a good chilli burns twice。有時一頓特色強辣的南印度咖喱可以讓全家人不舒服好幾天。印度人做生意的靈活在這裏幫了我,你隻要說要求,很少有他們不能滿足的。於是那種結合了厚重的以洋蔥西紅柿薑蓉蒜蓉為底味,再加以各種香料的,溫和的咖喱就成了我們的最愛。
等到了新加坡,本以為華人多的地方口味能躺贏的我真是大吃一驚。新加坡的咖喱竟然比迪拜的還辣!而且找不到不辣的咖喱粉。這是我在各類超市裏逛了很久發現的。他們的咖喱粉裏預先設置就是辣的,倒出來顏色也是紅紅的,隻有兩個辣椒還是三個辣椒的區別。從小印度到哈芝街,giant或是cold storage,再到晟鬆平價超市,完全找不到不辣的。這裏也找不到不辣的印度餐館甚至馬來餐館。我在小印度點菜讓他們不要加辣椒粉,也被拒絕。再試了幾次之後,我終於死心了。但一家人都愛的簡單美味的咖喱雞怎麽辦?自己調嗎?試了,不行,出來的味道不對。
想來想去,跟朋友吐槽。終於來找我玩兒的朋友從芬蘭給我帶來了袋裝芬蘭咖喱!朋友笑了,沒想到芬蘭的咖喱成了出口產品。嘻嘻 尤其還是被吐槽芬蘭食物二十年的我點名要的,跨山跨水。亮黃色的咖喱雞端上桌,吃一口一家人都笑了。這個被所有咖喱國原住民嘲笑的“芬蘭咖喱”成了我家的一道家常菜。每個人都會做,大餅麵包米飯土豆都能一起搭配。時不時就當成大餐,難得的一家人都開開心心坐下來的家庭盛宴。那種creamy的感覺,真是走到哪兒都能溫暖我們的胃。
3. 物離鄉貴的三文魚
作為海邊長大的孩子,我對海鮮口味雜且熱烈。我幾乎喜歡所有海鮮。海鮮隨便撿的阿聯酋和服務周到到了給你切成魚片的新加坡都是我的福地。但是另外兩名成員就不同了。 一個人根本不吃帶骨頭的魚和除了魚之外的任何水產品。另一個則是非常有選擇的吃不帶骨頭的魚和其他水產品。幾番排除法後,就剩下了魚且幾乎隻有三文魚。
我們在芬蘭的時候,吃魚等於默認是吃三文魚。為什麽呢?因為它便宜。清理好的挪威三文魚魚排是20多歐元一公斤。單說這個你可能沒概念,與它相鄰的海鱸魚是40多歐元一公斤,白魚魚排將近50歐元一公斤,剝好的蝦也是40多歐元一公斤。在北歐,三文魚是基礎民生的一部分,價格上漲太多是會在媒體討論,公眾可以敦促零售商管控,要求政府幹預的。三文魚以其肥厚的身軀和龐大的群體滋養了北歐人。
在我們“世界之旅”的停靠處,幾乎都是氣候很熱的地方。三文魚隻是作為一種外來的高級食材,出現在西方人常去的零售品處。那些三文魚看上去都很瘦弱,蔫蔫的,連人工加持的顏色都是發暗的。遠沒有讓我生食的勇氣。它們甚至都不能吸引我多看一眼。這不禁讓我佩服起挪威人做生意的手段,他們是怎麽在冷鏈還很不發達的時候把三文魚賣到全世界的?成品包裝的各種熟製三文魚的口味往往跟記憶中的有差別。作為頑固的味覺誘惑,似乎又必須時不時的吃些三文魚。留下來的給料理的空間就不多。
萬幸的是還有種做法是很被家人認可的,那就是奶油三文魚。不同於網上搜來的食譜,芥末醬是不會出現的,更沒有酸奶油,也不會有蔬菜亂燉相伴。對於芬蘭人來說,那些都是壞了三文魚的味道。他們喜歡看山是山,吃三文魚就隻吃三文魚,別來那些遮遮蓋蓋的!
但傳統的芬蘭三文魚做法在我看來味道也過於清寡。我們是個燒魚要蔥薑蒜陳醋八角備齊了的國民啊!作為大廚,我絞盡腦汁把它向我的方向靠攏。先撒鹽胡椒檸檬醃製。蓋上切得細細的洋蔥,被家人認出來抗議後又買到了一種摻了洋蔥粉的鹽。魚肉太厚就放到冰箱裏多醃一會兒。然後倒入重奶油,蓋上茴香葉子,中火烤製熟透。盛到自己盤子裏再加些檸檬鹽。終於出來了我也喜歡的有滋味的魚肉味道!
一頓隻需買塊魚,加入調料烹飪奶油的三文魚到了異國他鄉需要幾乎半天的時間準備,幾倍的價錢。真是物離鄉貴!
4. universal 的發麵火燒
麵食做起來複雜,雖然喜歡但也是偶爾為之。在中東時有非常方便的印度店阿拉伯餅店,我手藝就生疏了。孩子非常喜歡吃各種麵食。即便是到了非常好的自助餐廳,他也隻吃麵包!由於他的不知趣行為,我後來都很少再去那種大型自助餐。
回到芬蘭的時候發現芬蘭的麵食已經是比以前多了很多。超市裏的Chiabatta, Focaccia都是三明治的好原料,店就在家門口。孩子的需要完全可以得到滿足。老公雷打不動的是黑麥麵包。那種散發著酸味的黝黑的鞋底形的麵包,承載了芬蘭人太多的情感,無可言狀!麵食以它的博大精深千變萬化在我家裏形成了三個陣營,各自為政。
來到新加坡,情況變了。我們住的地方離學校和去公司的高速入口很近,卻離任何小區服務和商業中心都遠。簡而言之,我要在家做飯了。但是烤麵包還是不在行。我先是去找合適家人的麵包。沒有。新加坡流行的麵包都特別甜。連大蒜麵包和奶酪麵包都是甜的。而且麵包內部也都很鬆軟,不適合作為每天的日常餐包。我找了幾個地方,發現我要找的是所謂酸種麵包,歐包。隻有幾個店裏有,要麽太幹,要麽太硬, 但又不是燕麥麵包那種。即便叫黑麥麵包,裏麵黑麥含量非常有限。
印度餐館裏有那種印度餅,就是太油。從店裏帶到家裏已經涼了。涼了的筋餅味道不好。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我找到了牛車水裏的珍珠坊。那裏簡直是國人的福地。兩個麵食攤子真是爽!發麵火燒牛肉餅素丸子烤紅薯生煎包涼皮麻辣燙。帶回來的大大小小的袋子裏裝著每式一件。最先靠攏的是兒子。他喜歡,他每個都愛吃!
我從家裏到珍珠坊要先走十分鍾路然後再乘地鐵,單程45分鍾。就算家人愛吃,幾次下來就也覺得太耽誤事了。新加坡很濕熱,一趟來回兩個小時,到家還要洗澡換衣服。身上也不能背太多東西,有時一天似乎就幹了一件事兒,還很累。想想與其衝進濕熱的天氣裏活受罪,開足AC在廚房倒是也可以接受。
自己發麵,然後卷上蔥油,烙餅。出奇的成功!第一鍋就驚豔到了自己。第二鍋等待孩子放學。他嚐了,也很喜歡!剩下的一個等待老公回家。他買了烤雞帶回來。火燒夾烤雞,一家人用一張發麵餅給團結在了一起!這簡直是一次味覺記憶的旅程:老公說是像在中東吃過的一種什麽餅。孩子說不是,這是一種印度餅。我無所謂,我做的餅是融合了人類所有的文明,是百萬年微生物與人類和諧共處的典範。它神似於我姥姥曾經的哪次晚餐,卻沒有局限於河北小城裏的那個小院兒。它走過古羅馬古埃及古印度古中國的土地,在新加坡紮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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