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遞分揀應該是現實中最接近平行世界的崗位之一,隻要上了崗,基本就算打開了通往另一個宇宙的蟲洞。
這裏把無數願望分門別類,也總能催生出難以壓抑的表達欲。
沒人知道會在這遭遇怎樣的緣分。
一般來說,想要深入體驗超現實主義的魅力,隻能投身於文藝作品當中,但眼前這份工作用獨到的方式證明了劇本的魔幻程度遠不及現實。
業務能力出眾的人知道,幹這一行身體素質過硬隻是第一步,還要擁有良好心理健康狀態,不然很可能頂不住從天而降的驚喜。
它們會以不同形態展現自身,隻為幫助人們反省來處與歸途,一個羽毛球加一雙鞋,就能再現神話時代的遺珠,顯然世界上仍然是有巨人族存在的。
等視野隨著工作經驗逐漸寬廣,格局自然也提升起來,理論上講沒有什麽東西不能被運輸。
達到了這種程度的高手,往往已經開悟,倉庫亦是道場,分揀也是修行。
他們說隻需要去上班,就不用擔心生活枯燥,人的知識儲備與認知體係都會得到刷新,身體也將遭受極致淬煉。
有人管這叫物魔雙修,有人要求一個文武雙全,但隻有懂行的人知道,這其實更像是種語焉不詳的試煉。
洗衣機冰箱已經不算大件,電視空調也屬於常規操作,似乎沒什麽東西能再入得了他們法眼。
此時一眾英雄難免壯懷激烈,直到卸車時看見一台水泥攪拌機。
“大三那年兼職幹過一次快遞分揀,剛開始還好,都是些小包裹,不算太誇張,可到後半夜就不同了。”
“齒輪箱,電池組,石墩子,磨盤,大理石茶幾,你想要的這裏都有。生活確實充滿驚喜,你們見過淩晨三點的裝甲車嗎?”
越有衝擊力的包裹,越能拉近人與世界的距離,幹得越多,也就越感歎自身的工作能力。
當人的潛能被徹底激發,創造哪種神跡都不足為奇。
“我爸血糖高,一直靠吃藥控製,去幹了一個月快遞分揀,不用吃藥了。”
運氣好的話,還能看到快遞車運送快遞車
不少人都說自己是在幹過這一行之後才懂了什麽叫超人模擬器,特種兵式旅遊的強度在它麵前,頂多算是個弟弟。
有的朋友表示甚至因此被啟發出一定的哲學素養,與莊子建立起深度情感鏈接,他們說生有涯,而快遞包裹無涯,以有涯分揀無涯,殆已。
但有機會找到“對象”
大概是城市化進程無法遮掩一些原始情愫,才讓人們有機會親自探索肉身的極限。
其中更進一步的朋友早已參透水麵之下的秘密,有的東西看一眼即可領會生活的底層邏輯。
等到跟挖機鏟鬥和衝擊鑽頭來上一次頂峰相見,任何人都會明白,今天光拚估計還不行,得玩命。
根據一位經驗豐富的朋友透露,他們倉庫才是全宇宙最包容的地方,所有東西都能在這找到屬於自己的位置。
你可以從中解讀出某種一視同仁,無論出身與體型,也無論什麽物種,一旦打包好了,那就叫快遞。
“其實分揀快遞比開盲盒可刺激多了,你永遠不知道傳送帶上向你走來的下一個是誰。”
“感覺要不是受限於科技水平,異形也是一樣寄。”
或者說真正的高手並不能隻靠蠻幹,同時要足夠靈巧,頭腦要冷靜,力量和敏捷都得點滿。
畢竟生鮮的意思很明確,謎底就在謎麵上,又生又鮮。
“丟件原因找到了,是件自己跑了”
對於一個能完美駕馭這份工作的人來說,用綠巨人的標準要求自己,再複雜的局麵都不過是清風拂山崗,也許全知全能才是該崗位的完全體狀態。
而那些達到要求的狠角色,通常就不用再考慮難度問題,分別心已被消弭,是蟒蛇還是豬都不再重要,一樣搬。
“您的包裹正在等待攬收”
一旦進入了這種語境,就將解鎖更多隱藏結局,坊間傳言分揀老員工在速度和耐力上均已提前進化,不用說國家隊,天兵天將招人都能直接上崗。
隻是在一般人看來,還是有點過於凶猛了。
“不怕紙盒子,就怕全是袋子,不知道裏麵裝的什麽,根本提不動,有的還會自己動。”
“油漆桶都算輕的,磚頭水泥也不說了,還有人買羊糞雞屎,廣東這邊熱,來的時候都生蟲子了,車裏不能放,隻能放在車頂,那天下雨邊走邊漏,相當酸爽。”
堪稱網絡情緣一線牽
足夠複雜的貨物和海量的包裹密度共同營造出了地獄難度,跟其他工作相比,分揀應該處於另一個維度。
更不用說那些包含裝車卸車的流程了,要知道一直有人是把它們當作減肥魔鬼訓練營參加的。
“不用逼著自己吃輕食,不用專門辦健身卡,效果顯著,當然,前提是你能逼著自己去上班。”
“之前幾個月沒找到工作,去幹了一天分揀,那天四萬多步,八瓶水換不來一滴尿,想回家都走不動。”
“下班時身上沒有汗,全是鹽。”
也有一位平時在工地幹鋼筋工的老哥講,有段時間沒活接,準備兼職幹幾天分揀,夜班,結果兩個小時不到就跑路了。
那也是他第一次重新理解什麽叫高強度。
“從開工那一刻開始,基本就不能停,包裹下來的速度比你分揀速度還快,上個廁所三分鍾都算忙裏偷閑。”
“幹過一晚上你會發現,沒有哪種困難熬不過去,可以說物流的高效可靠,就是由這些普通人一夜一夜幹出來的。”
他們似乎分揀了當代商業模式,分揀對未來的想象,分揀很多父母的愛,也分揀過子女的一片孝心。
很難說還有什麽在等待著分揀。
過去有個老同學曾經陷在失戀中走不出來,朋友們都推薦他去試一試日結快遞分揀。
他說那一夜被淹沒在快遞之海裏,好像自己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
幹完那天他在家裏躺了三天,再次走出家門時,堅信自己重新活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