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斯康星州一上來就給了我一個下馬威。為了節省搬家的費用,我早早地從奧斯汀打電話過來,在一個我來麵試時D公司帶我參觀過的公寓定了一個一居室,定了一年。開車搬過來時就隻定了三晚的酒店,準備馬上就搬進公寓。
接受在奧斯汀的教訓,我把公寓定在麥迪森的東邊郊區,這樣我早晚開車上班的時候都是背衝著陽光。在奧斯汀的時候因為辦公室在東郊我住在城市西側,每天早晚上下班都是陽光直射在眼睛裏。受老罪了。
到了麥迪森住進酒店以後,我覺得勢頭不妙。地上已經很厚的雪了,空中大大的雪花仍然下個不停,沒有停下的意思。早上醒來,外麵是冰雪世界,但是雪還在下!好在街上有很多鏟雪和撒鹽的卡車跑來跑去,主路好像可以開車。我給D公司辦公室打電話看看他們是否因為天氣不好關門了。對方好像覺得我的問題很奇怪:一共隻有兩英尺多一點的雪,為什麽會關門兒? 我解釋說我是新來公司上班報到的,想問問今天辦公室有沒有人。對方很熱情地說:你是不是姓提?我知道你,人事告訴我你明天才來報到啊?不過你要是今天想來我們當然歡迎,很願意早一天見到新同事!
我感謝了她的歡迎,順便問她今天搬家公司會不會上班。她說:這個雪上午就會停了,如果你訂的公寓門口路不算太小的話,今天下午應該可以搬。但你還是給搬家公司打電話問問吧。
放下電話,我穿好棉衣走出酒店感受一下威斯康星的冬天。出乎我的意料,外麵並不太冷。四周全被白色的雪覆蓋著,隻有路麵被撒了很多的鹽後又被車鏟過,搞得髒乎乎的。已經是早上9點了,天色還是挺黑,低低地壓在頭頂,好像天空隻有4,5層樓高的樣子。後來我聽說5大湖周邊地區的居民因為憂鬱症自殺的比例高於其他地區,原因之一是因為陰翳漫長的冬天。
呼吸著帶有鹽味的空氣,我蹲下身抓起一把雪在手裏攥成一個團。當時我沒覺得怎樣。後來才知道這種濕乎乎的雪鏟起來很費力,要幹粉似的雪才好鏟。從陽光燦爛空氣幹爽的德州一下子來到這裏,頗有點覺得世事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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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麥迪森的前半年,工作還是挺忙的。我的前任是一個比我歲數大一些的鄭州來的河南老鄉,因為老婆在德州的休士頓找了很好的新工作,要搬到德州去。我因為想多陪葉葉一段時間,晚來了一個多禮拜,我們的交接班時間被壓縮到隻有一個星期。好在我對這類工作因為和梅根合作了一段時間,還是比較熟悉的,倒也沒覺得太為難。這位老兄急急忙忙地把各種文件和係統交代給我,介紹了同事,供應商,和其他需要打交道的外部機構等等,就興高采烈地去德州了。我印象裏德州被經濟危機整得很慘,很驚訝他們能在休士頓找到好工作。後來聽同事說,他老婆是搞化工的博士,一直在大學裏做實驗什麽的。最近忽然在休士頓的一個和石油以及能源交易相關的大公司找到了待遇很高的工作,倆人毫不猶豫地就搬走了。
搬到麥迪森以後,我覺得我好像忽然有了很多的業餘時間。靜下來一想,可能是因為以前我的業餘時間都被梅根和葉葉占去了。
有了業餘時間的第一個好處就是我發現了身邊的華人圈子。在波士頓和奧斯汀生活的時候,認識的華人不少,但是都沒有太多來往,好像平時根本見不到。其實那兩個地方的華人肯定比現在麥迪森附近住的隻多不少,隻是我沒有機會遇到他們。現在我加入了華人的郵件群,經常可以看到各種活動,什麽某地開了個新的中餐館味道還可以,什麽有沒有願意打牌的組織活動,什麽去中國店買菜需要車接車送,等等。
隨著和同胞的接觸變多,有些以前沒有注意過的事情也提上日程了。D公司已經開始幫我辦綠卡了,所以一個重要話題可以暫時不管了。下一個話題是從租房變成買房。以前一是因為我手裏現金不多,另外身邊也沒什麽人講這個話題,所以一直沒太注意。現在這個圈子裏似乎分成自己有房和租房的兩個社會階層,住自己房子的似乎身份高級一點。我本來還不知道自己想不想在這個州常住下去,但想到要靠公司辦綠卡,怎麽也要呆5,6年。看看這兩年也攢了些錢,既有入職獎金又有離職補貼,於是也開始看房子。
買房子的事我請教了一番小白和比爾,他們說我一個人住在大學城附近,不如買個可以出租的房子,讓房客幫我交按揭。
買房子這事還是挺好玩兒的,占去了我不少業餘時間,讓我不再頻繁地回憶過去的日子和人。
寒冷的冬天沒有什麽房子上市,但是一到春天,馬上湧出來不少。我很快就挑中了一個所謂的Duplex, 就是一套連排左右兩家的房子。兩邊都是三居兩衛,一邊自住,一邊出租。這個房子的價格和首付對於我來講是有些高的,但是在出租的一邊現在有一家人住,房租很好,而且租期還有一年半。我找的房地產代理老姚興奮地勸我說:就這個了!房子狀態不錯,房租很好,現在的租客收入也很可靠。兩年以後這個房價對你的收入來講就不算高了。
於是,在我自己公寓的租約還沒到期的時候,我就買下了我的第一套房子。我的租客是和我歲數相近的一對男女,帶著兩個上小學和幼兒園的孩子。但是租約上隻寫了女生的名字沒有男生。我問了一下,男生是男朋友,兩個孩子都是女生的。
女生是一個風韻綽約的褐發少婦,稍顯豐滿但豐滿得很是地方。臉上總是帶著很甜的笑容,講話聲音也是甜甜的。男朋友是一個精壯的白人小夥,全身上下滿是肌肉。個子不高,看上去比少婦年輕一些。好像文化程度不是很高,但很樸實厚道,不太講話。兩個孩子都是金發,活潑可愛又很懂禮貌。
女租客不上班,男朋友好像是在工地做體力活的。這個房子的租金不低,我開始有些不明白為什麽她們可以負擔,而且信用很好。兩個孩子和女主人平時穿用的東西看上去都不差,開的車也是很新的別克,不知道那個精壯的小夥子是怎麽養活4口人的。
住了一段時間以後,我發現每過一兩個星期就會有一個穿著講究的中年人開著一輛閃閃發亮的凱迪拉克來拜訪我的房客,並且把孩子們接走,幾天後再送回來。從中年人的一頭金發來看,可能是孩子們的爸爸。後來打聽了一下才明白,這種現象不少見。孩子的爸爸有錢,離婚以後要負擔前妻的生活。隻要前妻不結婚,孩子不到18歲,就一直供養下去。從這個前夫的樣子看來應該是個有錢人,我的租金應該沒什麽問題。感謝美國的法律和有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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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工作要經常和中國的供應商通電話,所以我通常晚上很晚才睡,上午很晚才去上班。
電話打多了腦袋裏亂哄哄的,有時深夜睡覺前我會到門外抽支煙,平靜一下。我的這個房子質量不是很高,隔音絕熱都不是特別好。如果時間趕巧了,我在門外抽煙的時候會聽到房客兩口子做愛的聲音。我猜他們必須等孩子們睡著了才能行動,卻沒想到窗外還有個房東在抽煙。男朋友基本沒什麽聲音,主要是女房客的聲音。有時婉轉悠長,有時很是淒慘。還有時女生會忽然爆發出一聲嘶吼,但都是馬上被什麽東西捂住了,想必是怕驚醒孩子們。聽過幾次以後,我白天就避免和他們碰麵。因為一碰到他們,腦子裏難免出現那個渾身肌肉的小夥子把豐滿的女房客抓在手裏任意蹂躪的畫麵。
夏天來臨了。威斯康辛州的冬天漫長,所以一旦春暖花開,所有能移動的人都盡量來到屋外享受陽光。我還記得小白提到過的這裏大學城的好幾萬漂亮小妞,就也找個周末,跑到坐落在湖邊的學生union的樓裏,買幾勺著名的冰激淋,然後來到大樓和湖邊之間,找了個座位看風景和人。
湖邊停著好幾艘小帆船,每一艘船上都做了不少人。湖邊的長椅和草地上到處散落的是男女學生,和我。
實話實說,這裏的女孩子們著裝不是特別時髦,但青春無敵,每一個女孩子都好看,每一個男孩子都陽光。也許是因為這邊日照不足,也許是我很久沒有人陪伴了,我覺得女孩子們露出的胳臂和大腿都白得耀眼。
看著眼前讓人眼花繚亂得春光,我的心情卻一點沒有興奮的感覺。看著一群群或者一堆堆的年輕孩子們,我感覺他們和我不是一個世界裏的人。
八月份,比爾回美國度假了,兩個人請我去芝加哥中國城吃老四川。我欣然赴約。一是因為我門這邊好的中餐館有限,二是我很想和比爾聊聊在中國的經曆,三是這兩個家夥收入比我高很多,不吃他們吃誰?
老公回家了小白很明顯心情很好,像個小鳥似的嘰嘰喳喳張羅點菜什麽的。比爾稍微胖了一點兒,笑眯眯地坐在那裏。兩年沒見了,他比以前少了一些精幹之氣,多少有了一點象老板一樣的頤指氣使的樣子。我覺的還是喜歡以前那個比爾,但這不幹我事,隻要小白還喜歡他就好了。
我很想和比爾聊聊中國的事,但是話語之間感覺他好像不是太想多說,隻是邀請我去中國的時候一定到上海去找他,一起談談在中國的機會。我暗想:現在談不就可以嗎?但是既然他不想談我也就不勉強了。
吃著吃著,小白提起在比爾回上海之前他們想去威斯康星戴爾的水上公園玩幾天,想約我一起去。我看看他們倆,搖搖頭說:“不去。你們倆小別勝新婚,跟度蜜月一樣,我跟著幹嘛?你們自己去吧。”比爾說:“還有別的幾個朋友,一起去的。”小白大驚小怪地說:“奇了怪了,你都到麥迪森大半年了,還沒有新女友?”
我擺出一副傷心的表情說:“難道我最好的朋友小白,就是這樣看待我的嗎?難道我找女友不要挑的嗎?”
小白眼神閃了閃:“你就別擔心了,這事交給我。你就到時候到戴爾我們訂好的酒店來找我們就是了!”
看著她的表情,我有點擔心她搞什麽鬼。趕緊警告她說:“我可是良家好男人,你不要亂來啊!“
小白搖搖頭:“你別管了,到時候來就是了!“比爾也跟著起哄:”這事跟你沒關係了,你就來戴爾找我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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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到麥迪森以後的這大半年,除了我買了房子以外還發生了一件事。這件事對國家,社會,和廣大人民都沒什麽影響,但對我個人還是有很大不同的:
我三十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