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我的小姐姐)和我是完全不同性格類型的兩種人。
她文靜、內秀,說話輕聲細語,走到哪裏都如春風拂柳一般讓人瞧著舒服。經常出現的鏡頭是:男男女女一幫人在田間地裏勞動,有人老遠望見她的身影從學校方向走過來,便會自然而然地轉移話題,嘿,琳琳老師今天又放學回來了。於是一個個拄著鋤頭把歇會兒,很親熱地跟她搭幾句話。而她不論男女老少,一律尊重有加,笑臉相迎,禮貌而又周到。
我,大大咧咧,伶牙俐齒,瘋起來時男孩子需讓巾幗。曾在一個課間,我指揮班裏幾個男生一舉托起另一個男生愣是把他從教室窗戶縫裏塞出去了,讓他在院牆外鳥語花香的大自然裏急得直叫我們“師傅”後,才又齊心協力把他扒拉回來。看到二姐老少皆宜地廣受喜愛,我很是羨慕,也曾經東施效顰過,想學她說話、走路的模樣,但做起來很困難,常常忘記要領。一次又一次不得要領後,我還是今天的我自己。
她有與生俱來的潔癖,這一點很是讓我母親頭疼,這裏我舉一兩個例子足以說明。
她當老師時,不到20歲,母親心疼她每天要備課、閱卷,抽空還要去做家訪,於是,好心好意幫她洗衣服。但每次母親幫她洗過的衣服她都要悄悄拿去重洗,並且洗得更加精細,似乎之前洗的不僅不幹淨,反而增加了某種不知來曆的髒了。
從我記事時起,她早晚刷牙一定要用微溫的淡鹽水,每天不厭其煩。這事兒在夏天很簡單,但在沒有電熱水器的年代,在湖南數九寒冬濕冷的清晨,每天需要用暖壺裏的開水去調一大杯淡鹽水,有時暖壺裏忘記蓄水,她還得現燒,這麽費勁的事情反正我不會去做,太麻煩!她卻幾十年如一日地堅持著。為了保護一口好牙,她從不貪嘴吃零食,這一點讓我敬佩得不行。
我,不講究。心血來潮了,很講衛生,會把家裏裏裏外外、犄角旮旯清理得跟迎接外賓似的。但犯懶時,也可以很將就,前幾天的衣服沒來得及洗,今天沒有新的換了,我不會介意從髒衣服裏翻出一件再穿一天的。
我還很饞,是家裏的零食專業戶。二姐尤其忍受不了任何時候見我嘴裏都塞著零食,她甚至惡意揚言:你這麽饞,將來不會有人要你。 猶記得上小學前一直是二姐照顧我起床,洗漱。夏天好辦,一骨碌就爬起來了,毫不為難。但嚴寒時節要在室內沒有暖氣的熱被窩裏爬出來實在是苦不堪言。好在我是個有特點的孩子,聰明的二姐每次在蚊帳鉤子上掛一個用塑料繩編織的小包包,裏麵放一點零食作為誘餌,總是能把我這條懶魚從被窩裏釣出來。
她幫我穿衣服利索而有條理,先穿哪件,後穿哪件,每個環節都理得舒舒服服,甚至比我母親還要麻利周到。母親做事圖快,給我穿完衣服後,常常因為秋衣袖子或者褲腿沒有抻好而被厚厚的棉衣棉褲擼到胳膊、腿中間,這一天都渾身不自在。
我們姐妹倆,個性迥異,年齡相差整整10歲。那時候大姐在北京,一般三四年才回家探親一次,大哥在地區組織部工作,常常幾個月回家來看看,也是來去匆匆。因此,兄妹四人中,我和二姐的成長交集是最大的。
俗話說:爺爺奶奶痛頭孫,爸爸媽媽疼幺女。這話我有深刻體會。在我上小學前,二姐總是無條件地讓著我。後來漸漸地我長大了,上學了,二姐也當了很多年的老師後,她對我的要求自然有所變化,而母親護我已成習慣,為此,二姐看不慣,和母親生氣,對我發脾氣。
有時候趁母親不在,她還“欺負”我,她說給她洗一條手絹3分錢,一雙襪子5分錢,洗完後要經過她嚴格的“聞、看”審查合格後方能付錢。我因為馬虎常常得不到工錢,對此,我不能啞巴吃黃連,必須報告母親,讓她得到“教訓”。
記得還有一回,我想體驗住校的感覺,放學後徑直去找她,央求在她的宿舍住一晚,她竟然無理要求我又是洗澡又是換衣服,搞得跟服侍皇上似的,就差熏香了。我呢,不情願這樣做,可又很想在她床上睡一晚,隻好照辦,那一夜,我幾乎沒有睡著,這是我整個青少年時代以前唯一的一次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