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這幾天,我是在沉悶中度過的。

藍箭公司的方案,據說經過高層研究,交給公司的一位資深策劃員、曾是幾次參與集團房地產專項策劃的“安居小組”的成員之一許仁峰操刀,重新做過。

葉琳每天都會準時來到公司,然後幾乎就一整天都待在這裏,偶爾會到其它辦公室去一下。看得出來,她對自己的工作抱著極高的熱情,且進入情況很快。聽時不時過來和我說上幾句的方寧說,她現在正在做全公司情況的摸底,公司每個部門的人員組成、福利待遇、工作效率、業務水平;公司最近兩年來的業務情況、客戶分布等等,都是她要詳細掌握的內容。由其是對近兩年來業績下滑的原因,展開了認真細致的調查研究。經常看到一個部門的經理從她的辦公室出來,另一位經理很快又進入。

不過,這些天和我一樣感到鬱悶的應該是東森。因為業績不太好的這兩年,基本上正是他任策略部總監及副總的時候。東森是2004年年初經過獵頭公司的推薦進入公司的,來之後擔任策略部總監,半年後,因原來公司的老總陳起心髒病突發住進醫院,集團決定任命他為世紀暢想的副總經理並在陳起總經理住院休養期間主持全麵工作。應該說世紀暢想業績不好,與他的領導有直接的關係。

可以說這幾天,進出葉琳辦公室最頻繁的就屬他了。聽方寧說,之前是東森主動到葉琳的辦公室去,後來則不斷地被葉琳叫進去,並時不時要求他帶著各種統計數據的資料。他的秘書王歡幾乎被他訓斥的無所適從了,哭過好幾次。方寧說得的時候還感覺奇怪著呢,說是剛開始秦總進總經理辦公室時,總是滿麵春風,目光炯炯,風度翩翩的,後來,表情漸漸變得嚴肅了,再後來是皺著眉頭,帶著遲疑。我聽了後直想笑。

人在處於逆境的時候,往往會變得脆弱低調,謙和謹慎,而像東森這種平時裏眼睛長在頭頂上的人也不能免。也就是東森平時太不得人心、沒有人緣兒了,當人們感覺到他可能很快會失寵後,自然而然地拉開了和他的距離,連平時一天恨不得去他辦公室十幾次的JJ殺手徐曼莉也是如此,這樣一來,東森幾乎成了孤家寡人。

周五上班時,在公司門口遇到他,我故意慢走,誰知他竟然停下來等我並主動和我打招呼。因為平時他看到我總是會視若無物,而這一次的主動打招呼,幾乎嚇了我一跳,搞得我很不適應。但總不能不理,也就不鹹不淡地應了。這一下可好,如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一般,他竟立刻和我親近起來了,對我和顏悅色不說,中午堅定地請我吃飯,不去不行。看著他那雙帶著懇求的眼睛,百般推脫不了,也就和他去了。從性格上來說,我是一個容易心軟的人,吃軟不吃硬。曾經陳青就最會利用我的這個弱點,往往三招兩式,令我繳械投降。

中午吃飯的時候,東森對著我大發牢騷。說什麽葉總不該懷疑他調查他,這兩年來為公司嘔心瀝血,接了多少筆業務,完成了多少筆單子。業績下滑並不是自己一個人的責任、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等等,我隻能默默地聽著而不置一詞。

好笑的是,就目前來說,我和東森竟是一樣的狀況。我在等待著公司的處理結果,很有可能被炒了魷魚,而東森好像也不樂觀,而我坐在這裏聽他發牢騷,更有點同病相憐的意味。隻是,令我始料不及的是,這頓飯竟是導致嚴重後果的導火索。

下午快下班的時候磨磨急衝衝地過來,一臉嚴肅。

“聽說你中午和東森一起吃飯了?”

“嗯,沒辦法,推都推不掉。”

“哎,你可真糊塗!”說完,磨磨以手加額。

“怎麽了?”

“怎麽了?最近葉總正在調查他呢,據說已經查出東森有瀆職和貪汙的行為。”磨磨附下身來,在我的耳邊小聲說。“沒看JJ殺手都不理他了嗎?現在公司裏的人躲他跟躲瘟疫似的,你怎麽還能和他一起吃飯啊?我猜現在葉總已經連你一起懷疑了。”

這我倒是沒有想到的。聽東森說葉總調查他,其實早就這在我的意料之中,正所謂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東森遲早要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可已經到了如此迫切的地步嗎?這未免來得太快了一些。看來葉琳很不一般,手段老辣且雷厲風行。隻是如果隻一起吃頓飯就會受到他的連累,這我倒不以為然。

“會那麽嚴重嗎?”

“…我剛才聽方寧說,葉總已經讓她通知各部門,周一下午開會宣布對你的處理決定,方寧還奇怪呢,本來說是要下周三之後再開的,不知道為什麽會提前。剛才錢姐告訴我,…公司決定開除你!”

“啊?”雖然這個結果是可以想象的,但聽磨磨說出來還是有些吃驚,我在座位上,閉上了眼睛。

現在開始,有些後悔那一夜的纏綿了。如果公司老總不是她,事情應該不會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對葉琳來說,和一個不得意的員工之間有一段不足對外人道哉的一夜情,的確是一件尷尬事,這是可以理解的。隻是,我卻要成為這個事件的犧牲品。

再張開眼睛的時候,我苦笑了一下,看著磨磨,“開除就開除吧,如果開除我隻是因為藍箭公司的那個案子,我無話可說,離開也不一定是壞事。”有些事情,即便是最好的朋友我也不能說,比如和葉琳的一夜情。這是做人應有的分寸與原則。

“一凡,好像事情不那麽簡單。”磨磨神態鄭重,表情嚴肅,“說是原來對你的處理意見隻是扣獎金和削年假,而就在今天下午,葉總的決定忽然改變了。說是下午葉總找東森談話來著,問東森近一年來那些失敗的業務都是什麽原因造成的,並調了很多以往業務的檔案資料,發現很多失敗的業務,策略都是由你做的,而且東森也證實了。”

“你是說葉總現在懷疑我參與了東森的那些對公司不利的事兒嗎?”這可是我最最不願意接受的狀況了。但現在,我除了坐在這兒等著,別無他法。這個世界上從來不缺少冤死鬼。

磨磨點頭,“看來現在已經不僅僅是懷疑了,而是就這樣認為的,假洋鬼子這次一定完蛋了,但是,”他停頓了一下看著我,“我猜葉總在把他清出公司之前,一定是想先剪除掉他的黨羽。最近發生的事兒本來對你就不利,加上東森這個混蛋臨死還想找個墊背的,挑中了你…”他沒有再說下去,但我知道,他說得應該沒錯,心也隨之沉了下去。

說心裏話,如果沒有別的原因,葉琳開除我隻是因為我們之間有過的那一夜情會讓她在公司裏看到我尷尬不安,我將毫無怨言。因為這真的可以理解,我會微笑著離開。可是,如果說是因為現在這種情況,那被開除就是典型的冤假錯案,教我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下班的時候在走廊裏看見了徐曼莉,她看著我的眼神就象在看一個在大街上辛苦找工作的人,

那種不屑一顧的輕蔑,令我反感異常。

晚上去CE,喝了十幾瓶,之後勉強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