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花開店之四： 美國窮人有多窮？
我們店周圍的人大部分都很窮，窮的令人觸目驚心。沒有查官方的統計數字以及窮人的定義，隻說說我的親眼目睹。
我們的商品，迎合顧客需要，最便宜的糖，5美分一顆；最便宜的雪茄，59美分一根；最便宜的襪子，79美分一雙；大眾化的雪茄（兩隻裝），99美分。顧客每人衣兜裏都有嘩啦啦一大把硬幣。很多人買根雪茄不舍得換開一塊錢的“整錢”，要一分一毛數硬幣，全不理會後邊有人排隊。真是考驗你的耐心。
很多家庭都是一個女人帶兩三個，或更多孩子，很多孩子知其母不知其父。多生孩子多領救濟。吃飯，有EBT卡，多的一個月就有千餘美金到賬，買食品根本不看價錢。不斷有人悄悄問甚至央求，能否用EBT買煙酒？那是違法的，我們不敢開這個口子。住房，有政府的補貼，從幾十，幾百，上千不等，拿到支票到我們店給他們兌成現金，收一點手續費。（他們銀行沒賬戶，到銀行兌換收費很高）。生活在溫飽線上，也好不到哪兒去。
窮人家庭不注意給小孩兒吃水果。買土豆片，買甜食，買蘇打水等垃圾食品，不少孩子小小年紀就胖的像氣球。我們店裏有蘋果，橘子，香蕉，芒果等，很少有人買。一次有個10多歲的男孩指著芒果問：那是什麽？竟然從來沒吃過。切一塊兒讓他嚐嚐，吃一口，品品味兒，砸吧砸吧嘴，長歎一聲，真美味啊！看到孩子們很可憐，有時給他們幾個糖或冰棍，給女孩兒個頭花兒什麽的。這一來不打緊，一會兒就湧來一堆小孩子要免費的東西。。
一個常來買東西的黑人婦女，大約40來歲，小巧玲瓏的，說慢聲細語的很溫柔，在大多潑潑辣辣，高聲大嗓的黑人婦女中是個另類。錢都放在一個可以封口的透明塑料袋裏，而那個塑料袋兒還用透明膠布層層疊疊修補過，髒兮兮的。想送她個錢包，還怕她不接受。我小心翼翼地告訴她，我用過幾天，好牌子的，我現在用不著。開始她有些疑惑，問：“免費的？”，得到證實後，捧著錢包高興得在地上跳著轉圈兒。這麽容易滿足，像小孩子得到夢寐以求的禮物，我感到一陣心酸。我在那兒的三年裏，那個錢包她一直用著。
另一個顧客，我們背地裏叫他“綠棉襖”。在對麵洗車店上班。除了工作服T恤衫就沒有別的外罩。冬天一件體恤外加綠棉襖，春秋早晚天涼時也穿在身上。常年不洗，領口袖口都髒的黑乎乎亮光光的，讓人想起杜甫的那句詩“布衾多年冷似鐵”，可那是千年以前啊。少喝兩罐啤酒省出幾個硬幣就可以放洗衣機裏洗一洗，但舍不得。人很好，每次來都嘻嘻哈哈的。有個四五歲的兒子，腦子有問題。他母親，繼父也是我們的常客，很守規矩。都穿著灰不溜秋的劣質衣服。那位繼父沒手機，總是來店裏借電話用，高度近視，撥號時電話幾乎貼在臉上。有時戴一副鏡腿被層層膠布裹著的眼鏡。一家三口半人，三個人工作，還是窮得叮當響。經常買小額彩券，從沒贏過。
有個黑人女孩看上去很年輕，約20來歲，長得很飽滿，圓滾滾的，不愛說話，有點孤獨寂寞冷的樣子。經常領個兩三歲的男孩來買東西。小男孩一對大眼睛會說話，不像別的小孩子跑來跑去亂拿東西，常常踱著四方步，頗有大將風度。想要什麽就看著他媽媽。我們都特別喜歡他，每次來都送他一個棒棒糖。有一天女孩突然拎了個小嬰兒到店裏來，我大吃一驚，原來懷孕時我都以為她是胖。小嬰兒掛在在她的左臂上像搭一條毛巾，右手籃子放著要買的東西。才三天的小男嬰頭朝後低於90°角仰著，眼睛還骨碌碌轉。我說不可以這樣，這麽小的嬰兒要雙手抱，放平，小孩子骨頭都是軟的。接過來給她做了示範。她指著那個大點的：他也是這樣帶的啊。她是沒錢買嬰兒車或嬰兒籃子。我不忙時就幫她抱一會兒。從沒見過她男朋友。
很多人沒有一點積蓄，失業就沒飯吃。一天早上對麵洗車店老板來買彩券，給我們出示照片，說他們店夜裏被盜，保險箱都被人用電焊槍切割了，懷疑有內鬼，開除了兩個洗車工。中午時分其中一個被開除的就到我們店，問用人不用。我對那個小夥子印象很好，彬彬有禮的長得也帥。但我們人手夠了。再說哪裏敢用？幾個小時候後又尾隨別的顧客一起進來，我們從監視器裏看到他拿了一塊蜂蜜餅，到後邊又拿了一罐啤酒，躲到一個角落裏狼吞虎咽，吃一半時扔下溜走了。我家LD要去揭穿他被我阻止。想起雨果筆下的冉 . 阿讓，因偷竊一塊麵包而被判刑服苦役，逃出後做多少善事但一生惡夢相隨。世界已夠悲慘，逼良為盜。不能給他雪中送炭，但起碼不再給他加霜。第二天來買東西，沒別的顧客時我跟他講：你需要什麽說一聲，我們可以賒給你，但別糟蹋東西。給足他麵子。他很感激，連聲道歉。說昨天實在餓暈了，他在這裏沒有親朋好友。後來洗車店查清他是被冤枉的，又回去洗車。成為我們最好的顧客之一。不久找了個帶個小男孩的女朋友，結婚時還邀請我們參加婚禮呢。
冰花開店之三：轟轟烈烈的日子
冰花開店之二：開業了！
冰花開店之一：踏破鐵鞋無覓處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