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哨
當兵都會經曆站崗放哨，其心理變化也預示著一個新兵蛋子向老兵成熟的方向邁進。人有膽大膽小的，相信通過站夜哨可以鍛煉人的膽量，直白地說就是膽量會越變越大。我多年前就開始關注戰爭心理方麵的文章，其中一篇說道老兵與新兵在戰場環境的區別，即使老兵們也沒有經曆過戰爭，戰場存活機率還是高於新兵。該作者點醒對戰爭關注的人，其實軍隊平常的訓練養成已經成就老兵在戰場環境下心理迅速調整以及對武器的掌控能力，而新兵在調整時間上就要差許多。
抗美援朝中國軍隊為什麽能夠在武器劣勢的情況下與美軍打成平手？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戰場經驗。中國軍隊都是經曆了二十多年連續不斷瞬息變化戰爭考驗，老兵可以通過炮聲、槍聲判斷炸點位置，條件反射地做出保護動作，而新兵往往會因為劇烈爆炸顯得驚慌失措不知躲避而被炸死炸傷。二次大戰結束，美軍中有經驗的士兵大多解甲歸田，朝鮮戰爭初期與中國軍人對抗的大多是沒有經曆過戰爭的新兵菜鳥。雖然美軍有武器優勢，但還是被誌願軍追著打，隨著戰爭的進一步深入持久，美軍的菜鳥新兵已經成長為老兵，完全適應了戰爭環境，中國軍人戰爭經驗的優勢被慢慢地消化，以致最後形成僵持局麵。
在沒有戰爭情況下新兵地成長，站夜哨是一種速成方法。膽量大小不是靠自己說，隻有經曆了才知道。
我當新兵還不到16歲，下連隊第一次站夜哨並沒有任何異樣感覺，原因是由車長陪著嘮著家常，一小時過得很快，但到了自己單獨站夜哨，情景就完全不同。半夜睡得正香，值班員輕輕得把我推醒，聽到極不願意聽到的：
"少壯站哨了。"
爬出溫暖的被窩穿戴整齊，提著槍輕手輕腳地推開宿舍門，門外是漆黑一片格外安靜，我一個人走在通往車場哨位的路上，畢竟這是人生第一次單獨走夜路，雖然是營區，神經還是高度緊張。走進坦克車場要經過大門崗哨，對完口令進入車場，車場裏更加寂靜，兩邊一長排黑黢黢高高得車庫仿佛成了兩座大山向我擠壓過來，鋪著巨大石塊平平得車場地麵落著零星的落葉，我走過帶出的風會發出嘩啦啦的響聲，感覺像一個人跟在身後要謀害你，這時候心理承受能力已經到了最低點,接近崩潰，心髒仿佛在嗓子眼處就要跳出，恨不得撒腿就跑，這就叫做自己嚇自己可以嚇死人。好不容易走過這漫長的車庫，聽到戰友詢問口令才長長舒了一口氣。交接完畢，戰友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車庫又恢複了那可怕地寂靜。
停放車庫門前的教練車
我所站得這個哨位是教練車車庫，車庫沒有門便於坦克訓練，比如炮長信封靶描繪，快速精確瞄準，坦克原地射擊，車長電台故障排除和二炮手裝彈訓練。車庫前麵是一個小小的靶場，靶場靶子隻有火柴盒一半大小，通常是用小口徑步槍射擊，距離在五十米，坦克部隊的小口徑步槍是沒有槍托的，以便固定在炮塔外側與並列機槍同軸。槍校好即使是對半個火柴盒大小的靶子也是彈無虛發。原因就是坦克為機械調整，不用考慮呼吸和抖動。用小口徑步槍射擊就是所謂的以槍帶炮，當時軍費有限。
靶場前麵就是綿延百裏的群山，在黑幕般的夜晚更讓人緊張。突然一聲金屬響，嚇得我幾乎跳起，心怦怦怦的難以平複，原來是坦克履帶繃得太緊造成的。心情剛調整好，嘩嘩嘩的聲音又在車庫裏出現，並且不斷變換位置，感覺有人在悄悄接近。我大氣不敢出，後背緊緊靠著坦克，手中端著沒有子彈的衝鋒槍，兩耳豎起準備隨時與接近我的人拚。這種聲音持續不斷地響著，我終於明白那隻是紙張被風吹動造成的響聲。一班哨終於在一驚一詐中迎來了戰友的換哨，在回宿舍路上已經感覺好多了，與來時大不一樣，這就是所謂的成長。第二天早晨看著戰友們心情輕鬆吃著早餐，一直在想難道他們都不怕？好在車長安慰我新兵初站哨都會緊張，我大言不慚的向車長表示以後不會再怕。車長隻是心知肚明的笑笑，因為他知道還有更可怕的考驗在等著我。
隨著站哨的次數增多兵齡變老，膽子越來越大，走夜路由神經兮兮變成似睡非睡狀態，到了哨位，如果不見戰友就瞄坦克篷布的兜子，那一個墜得最接近地麵，就過去輕輕踹一腳，很快睡在裏麵的戰友慢慢爬出，咕噥幾句就晃晃悠悠地回宿舍，我如法炮製爬進去繼續自己的美夢。什麽時候挨上戰友一腳，就知道換哨的到了，爬出兜子也是晃晃悠悠地回宿舍。鑽進被子舒舒服服無所顧忌的呼呼。在呼呼中一個新兵蛋子慢慢變成老兵。
網友一定會問，如果遇到幹部特別是團裏查哨，你站哨睡覺一定會給處分。其實站哨心態很奇怪，即使睡著了耳朵還是醒著。特別是夜深人靜耳朵很敏感，可以清晰聽到幾百米遠處的腳步聲，雖然那聲音很輕但絕對震撼，震撼中就是一種責任，稍有動靜就會迅速從兜裏爬出。網友會奇怪為什麽? 嗬嗬！那時候軍人沒有表，但對時間把握計算那可是神了，那怕誤幾分鍾都能感覺到，一般到換哨時間都會醒來，換哨再不來就知道是誤哨，心情會變得很煩躁睡意全無。每個戰友腳步聲都不一樣，特別是一個車的戰友，如果腳步聲陌生，十有八九是幹部查哨，而查哨通常都是在站哨中間的時間，誰會在這個時間來？嗬嗬！大家去想。剛站崗誰查你?查崗通常是熄燈後的第一班，連裏幹部這時候通常還沒有睡，順便查查崗，半夜裏很少。一旦半夜查崗，準是團裏專門查哨的。所以我當兵5年沒有被抓住一次，這就是新兵與老兵的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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