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故事40:二十、臨安紀勝(下)

來源: 龍劍 2020-05-04 07:13:04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10573 bytes)

                                                                         臨安紀勝(下)

    作為酒的主要消費場所酒樓、酒肆在臨安到處皆是,因此無怪乎《夢粱錄》、《武林舊事》、《都城紀勝》等著作都列有“酒肆”專節。北宋京師汴梁最有名的酒樓是樊樓,宋徽宗宣和年間(1119-1125)改建為東西南北中五座三層的主樓,並更名為豐樂樓。這個著名品牌到了臨安自然被繼承下來,在湧金門和清波門之間的西湖邊上,重建豐樂樓,《鹹淳臨安誌》中赫然出現在《西湖圖》上。

通常每個酒庫都開有酒樓,專門營銷自家生產的酒,例如禦街上的和豐樓、和樂樓分別屬於南上酒庫、南酒庫等等。《夢粱錄》卷十六也列出了一些著名酒店名稱、地點和經營的人家,它們差不多都分布在大型遊樂場周圍。《武林舊事》卷六“酒樓”一節補充了因酒樓派生出來都城一些下層市民的生計,當時解決了部分就業問題,所以官方(城管)並不來驅趕。

    酒店門口裝飾著彩畫的大門樓,通道兩旁排設有紅綠顏色油漆的杈子(短木柱),門樓掛著貼金紅紗梔子燈。排設杈子及梔子燈據說是五代時周太祖郭威遊幸汴京,茶樓酒肆都這樣裝飾,店家仿效延續到宋代,就成為一種習俗了。每家店肆都有裝飾得十分講究的廳院廊廡,並帶有廁所,院子裏則花木森茂。酒座門前和窗上掛著緋綠簾幕,吊窗之外,花竹掩映,垂簾下幕,隨意命妓歌唱,飲宴至達旦,也不見倦怠。店肆裏都有歌妓,以待風流才子買笑追歡。

    大凡入店如果飲宴數量不多,不可輕易登樓。買酒不多,隻能坐樓下散座,叫做“門床馬道”。初坐定,酒家人先下幾碟小菜,這叫看菜,並問酒多少,然後另外換上好的菜蔬。有些外地人士到都城,未曾了解臨安酒店的規矩,見這幾碟小菜就下筷子吃,往往被酒家人哂笑。所以這看菜有點兒像現代酒店的開胃菜,但要點了酒菜才能食用。現在國內存在的“斬客”現象,早在南宋的酒肆裏就已經出現。《夢粱錄》作者吳自牧說,在店肆飲酒,酒家人根據酒客的消費水平,態度有所不同。如果下酒品件,其錢數不多,稱作“分茶”,小分下酒,酒家會老實經營。如果遇到招歌妓的,酒家就會極力推薦號稱是名酒珍品的高檔酒水菜肴,同時抬高價格,當然有經驗的是不會上當的。

    大型遊樂場叫做瓦子或瓦舍,宋代的瓦舍、勾欄是夜晚群眾聚集娛樂演出的場所。勾欄在宋代並不是後世的妓院,而是演出場所。勾欄上麵封頂,為全封閉式近圓形建築。其中用於演出的部分是戲台,戲台後部有戲房,以布幔來與前台分開。戲台上設有樂床,是女藝人演奏樂器的坐處。這些坐在樂床上的女藝人還兼有念詩、伴聲等職能,以輔助場上的角色表演。每個勾欄叫做棚,若幹個勾欄組成一個瓦舍,瓦舍很像過去上海大世界這樣的遊樂場。關於瓦舍名稱的來曆,《夢粱錄》卷十九中作了解釋:瓦舍者,謂其“來時瓦合,去時瓦解”之義,易聚易散也。

    瓦舍起源於何時,南宋末年的吳自牧、周密等人已經不甚了然。據孟元老的《東京夢華錄》記載,早在北宋末年,瓦舍已經幾乎遍布汴京城,大的瓦舍可容納幾千人。《都城紀勝》中說:“其杭之瓦舍,城內外合計有十七處,如清泠橋西熙春樓下,謂之南瓦子;市南坊北三元樓前謂之中瓦子;市西坊內三橋巷名大瓦子,舊呼上瓦子;眾安橋南羊棚樓前名下瓦子,舊呼北瓦子;鹽橋下蒲橋東謂之蒲橋瓦子,又名東瓦子,今廢為民居;東青門外菜市橋側名菜市瓦子;崇新門外章家橋南名薦橋門瓦子;新開門外南名新門瓦子,舊呼四通館;保安門外名小堰門瓦子;候潮門外北首名候潮門瓦子,便門外北謂之便門瓦子;錢湖門外南首省馬院前名錢湖門瓦子;亦廢為民居;後軍寨前謂之赤山瓦子;靈隱天竺路行春橋側曰行春瓦子;北郭稅務曰北郭瓦子,又名大通店;米市橋下米市橋瓦子;石碑頭北麻線巷內則曰舊瓦子。”其中以有十三座勾欄的北瓦子規模最大。

    瓦舍勾欄演出的節目內容豐富多彩,有雜劇、雜技、相撲、傀儡戲、影戲、說經書、說唱、講史、講笑話、猜謎語、舞蹈、諸宮調、耍武術、樂器演奏等等。需要說明的是宋雜劇和元雜劇不同,隻是雜技、相撲、小歌舞等雜藝之總稱,沒有腳本和角色。《都城紀勝》“瓦舍眾伎”一節有各種節目的說明,《武林舊事》卷六的“諸色伎藝人”一節則介紹了當時著名的藝人及其拿手絕活。水平一流的藝人常常被召進皇城為皇帝表演,叫作“禦前應製”。一般水平較差的進不了勾欄,隻在熱鬧寬闊的空場地賣藝,稱為“打野嗬”或“路岐”。如執政府牆下空地(舊名司教場)和其他街市的這種空曠地段,多有作場之人。當然其中也有身懷絕技的賣藝人,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或者別的原因進不了勾欄,隻能撂地賣藝,夏天夜間就有絕技作場的。

    瓦舍還成為是非之地,現代許多詐騙偷盜的違法犯罪手法,早在南宋的臨安就已經屢見不鮮。“浩穰之區,人物盛夥,遊手奸黠,實繁有徒。有所謂美人局以娼優為姬妾,誘引少年為事,櫃坊賭局以博戲關撲結黨手法騙錢,水功德局以求官、覓舉、恩澤、遷轉、訟事、交易等為名,假借聲勢,脫漏財物,不一而足。又有賣買物貨,以偽易真,至以紙為衣,銅鉛為金銀,土木為香藥,變換如神,謂之‘白日賊’。若闤闠之地,則有翦脫衣囊環珮者,謂之‘覓貼兒’。其他穿窬胠篋,各有稱首。以至頑徒如‘攔街虎’、‘九條龍’之徒,尤為市井之害。” 美人局就是現在的放鴿子、仙人跳;櫃坊賭局就是現在的出老千;水功德局就是現在的借算命、卜卦騙錢;白日賊就是現在的買賣假冒偽劣商品和使用假幣;覓貼兒則是飛車搶奪和劃包;穿窬胠篋就是穿牆鑽洞進入人家翻箱倒櫃偷盜。

    吳自牧、周密等遺民,稱瓦舍“為士庶放蕩不羈之所,亦為子弟流連破壞之門。”在強敵壓境情況下,偏安的南宋文恬武嬉,流連聲色犬馬,確實誤人子弟,影響全民抗敵動員,更遑論收複中原。積弱如此已經是病入膏肓,無可救藥,南宋的滅亡自在情理之中。

    宋室南遷後,由於汴京人大量移居臨安,因此杭州普遍流行著北方語言。可以想象,當時臨安城裏見麵幾乎都有東京汴梁的市民、中原的僑民,他們數倍於原來的“土著”,在語言、飲食習慣、手工業各個方麵,毫不客氣地衝擊著不知所措的臨安。南宋初年,臨安居民的語言,可以明白無誤地分辨出“杭音”和“北音”兩種語音。經過一段時期以後,北方的語音成分和所用的詞匯,逐漸和“杭音”融合。著有《杭州話》一書的杭州方言研究者曹曉波說:“使杭州方言起了實質性變化的,是宋高宗趙構的偏安,杭城成了全國的政治、經濟、文化的中心以後。當時,五方人士匯集,南北語言混雜。為了便於交流,杭州的曆史責任,需要它的方言‘反主為客’起一種官方語言的作用。在這一種官方語言的產生過程中,杭州市井中的吳方言,也就在南北文化的兼收並蓄中漸漸退居為‘山’話‘村’語,官方的書麵化語言逐漸突出。”

    杭州話,這裏指的是杭州市區和部分近郊地區使用的地方語言,與大杭州市境內其他地區的方言有別。杭州話大致分布在杭州市區和杭州近郊,大致東至下沙,南到錢塘江邊,西自五雲山、轉塘至留下附近,北經拱宸橋至三墩,東北經筧橋至喬司,不包括杭州遠郊以及新近並入的蕭山、餘杭兩區。保守估計,中國以杭州話為母語的人口在一百二十至五十萬之間。

    關於當今杭州話區別於一般吳語的原因,以南宋遷都為代表的幾次北方移民湧入是學術界早有的定論。在永嘉之亂、南宋遷都和八旗南駐三次語言融合中,永嘉之亂是對整個吳方言產生影響,不限於杭州話;一般認為,南宋遷都奠定了今天杭州話的基本構架,對於杭州話的形成起著決定性的作用,南宋遷都造就杭州話是學術界的共識;八旗南駐是清初滿人加強對漢人控製一項政策,凡設將軍、都統的地方都有旗人駐防。清代其它設有將軍的八旗駐防城市,如廣州、福州,其營地不在城內,對當地語言影響沒有杭州大。杭州的駐防城建在湧金門之北,錢塘門之南的西湖東岸城區,位於今湖濱路以東、嶽王路以西、慶春路以南、開元路以北的一大片繁華區域,杭州人叫“旗下營”。順治五年(1648)動工,七年建成,占地1136畝;順治十六年又向南擴大了75畝。在此後二百多年間,旗人逐漸習慣於定居城市的生活,與漢人廣泛交流,影響杭州話,使之產生吳語其它方言所沒有的兒化情況。所以杭州話是吳語中的一個另類,語言學上稱為語言孤島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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